,只得缓步向家走去。不用说,小夏定是去了医院,自己也不便跟去。只是,高考在即,很多事情冬儿都十分担心,想和她聊一聊。但彼时彼刻,她总是找不到小夏,又或者即使面对着小夏,也会欲言又止,无从开口。小夏很快就到了医院,熟门熟路的上楼,却在一间病房前停住了脚步。安静的立了一会儿,她便推门而入。“东夏,我来了”她笑着道,那笑颜就像方才洒在树叶上的斑斓阳光,明媚动人,灿烂夺目,明朗的语气更是沁人。她整个人都显得光彩活泼,一反在教室里时的古怪呆板。韩东夏躺在病床上,本是在闭眼小憩,听到小夏的声音立刻醒来,笑着坐起身。清瘦的面容微微扬起笑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小夏动作轻快的放下书包,亲了亲韩东夏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天,韩东夏却还是冰凉的身子。她满眼的爱意,化成爱抚的手,使得韩东夏感到舒适而温暖。“你最近怎么那么喜欢睡觉啊书都堆在一边,也不看了”小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手脚利落的削了起来。“看了一天了。”韩东夏缓缓说着,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莫名透着愉悦。“一个苹果吃不了吧就给你弄半个了一会儿段阿姨就把饭拿过来了。”小夏把削好的半个苹果放到韩东夏手里,“给,吃吧。”韩东夏接过,慢慢地啃了起来。如今,他做什么都显得很迟缓。小夏看在眼里,却从不点明说破,更不会催促。看着他每次慢吞吞的,她的心就会很痛,但是也从不表现出来。她的表现从来都是平静而愉悦的,好像她和韩东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相处,但什么都没有变一样。即使她知道,什么都在变。事实上,韩东夏现在,已经是每况愈下。一个来月的日子里,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头痛的次数也是数不胜数。现在,韩东夏已经习惯忍受那来去匆匆,却无比剧烈的头痛。每次发病时,只要自己忍一忍,多少可以瞒过小夏和妈妈,让她们少一些担心。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时常不再清明,迷茫恍惚之态更是常有,任谁看都能明白,他的脑袋已经逐渐扛不住了。没人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对于韩东夏的病情,小夏和段阿姨也从来不说。她们和韩东夏都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坚强,正常快乐的相处着,好像一切都还真的很好。“不知道今天段阿姨会做什么好吃的,好饿啊。”小夏笑嘻嘻地看着韩东夏吃苹果,忽然自己也觉得肚子叫了起来。“她说今天会多做点肉来吃,应该很丰盛。”韩东夏举着苹果,喂给小夏一口,“学校已经放假了吧再过五天就高考了,小夏,怎么样”“很好啊,你放心吧。”小夏凑过去咬了一大口,本来只有一半的苹果,顿时只剩一点。“那就好,你要加油。”韩东夏说。小夏使劲点了点头。东夏住在医院的时间,虽然病情慢慢发生着变化,但他还是不忘提醒小夏不要泄劲。不过不再像之前,连小夏的作业都要亲力亲为的督促了,现在,韩东夏能做的只有时不时的询问,蜻蜓点水一样的激励一下,却无法再给予她实质上的帮助。两个人又谈笑着呆了一会儿,段阿姨就来了病房,布置好了饭菜。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小夏又在病房缠磨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回家了。小夏的家长都了解自己女儿和东夏的情况,也和段阿姨见面聊过。好在二人均是心疼两个孩子,也很开明,更知道拗不过小夏,所以同意她每天往病房里跑。只是这高考的最后关头,就必须早点回家了。出了医院,小夏就又变得有些木讷安静了。她一个肩挎着包,慢慢走着,好像在思索什么,但是又眼神空洞,像是仅仅在发呆。其实她心里早是一片水深火热,脑子里转的是当下的所有情况。她在东夏面前,在外人面前,把所有慌乱无措,紧张悲伤,全都压在心底,却总会在一个人的时候不停的分析琢磨,想这想那。想东夏的病,想高考,想未来,想父母。多少次,她深夜失眠,第二天疲倦不堪,却还要在课堂上强撑精神,在东夏面前开朗活泼,在父母面前恭敬镇定。她没有找任何人倾诉,她不知道该倾诉些什么,她也知道,谁都无法给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她很慌乱,即使表面平静。回到家,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没忙着准备高考,而是关着房间里的灯,在黑暗中,在床上坐着。一坐坐到了十一点多,她出房间洗漱干净,又回到房间里来睡觉。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以前从不会失眠的她,近来这样的失眠,已是每晚必有的了。林小夏,你得挺住啊,林小夏,你会熬过去的。她对自己这样说,却还是不自觉的长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是糟糕的,只是每天傻呵呵的去找东夏,每天自己琢磨担心,但是对他的病情丝毫没有起到帮助,还丢了学习的心思,磨去了当初的一腔斗志。很黑,一片黑暗中,她可以放任自己发泄出来,可是她只是沉浸在无限寂静的黑暗中,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中,小夏渐渐觉得房间里黑的吓人。好黑,太黑了。今天的夜晚,尤其的可怕啊。忽然,家里客厅的电话响了。声音突然又刺耳,即使她没睡着,也在黑暗中吓了个激灵。妈妈接了电话,对话的内容小夏却听得并不清楚。很快外面安静下来,小夏刚想着没事了,就听房间门被妈妈一阵狂敲。“小夏小夏”妈妈的声音急促的让人不由得紧张。她赶快起身拉开门,就看到了妈妈慌张悲伤的脸。然后妈妈的嘴唇闭闭合合,颤抖着说出了一句话,小夏顿时感觉心神俱裂,大脑空白,浑身失去了力气。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衣服鞋都没来得及换,突然冲出家门,任凭妈妈在身后怎么呼喊,她也没有回头。她一心只想着往前跑,跑向他,跑向他。“喂您好”“喂是小夏妈妈吧。”“嗯,是东夏妈妈吗”“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了。”“没事,找小夏吗有什么事吗”“东夏脑电波异常,抽搐昏倒在地上,已经被推去抢救。我觉得我觉得可能撑不过了,我想小夏她她可能会想要过来一趟。”手术中的字亮起来了,和所有电视剧里演的情节一样。浑身颤抖着的小夏其实连站立都困难,但全身更是早已冰冷,所以也不想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只是颤抖着踱步。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但小夏和段阿姨都没有围上去询问情况,而是无力地站在一旁,只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小夏看见段阿姨憔悴悲伤的面容,很想去搀扶一下,但是她发现,自己也是浑身无力。小夏心疼段阿姨,她需要承受的伤痛,怕是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倍。这么久以来,她强打的坚强,不知会不会在这最后关头破碎。身后有脚步声,小夏回头看过去,是自己的父母也赶了过来。妈妈给她拿了衣服来,于是赶紧到旁边的空病房去换下了睡衣。刚换好衣服从病房里出来,就看到手术中的字“啪”的灭了光。小夏内心立刻像被绞在了一起,纠得她痛得险些弯下腰去。结果,结果出来了东夏,东夏怎么样她全身又开始颤抖,却是因为恐惧结果,紧张结果。门打开了,医生们穿着绿色的手术服一起走了出来,看着段阿姨,摇了摇头,说了什么话。说的是什么小夏没有听清,也顾不上再听,光是看到了摇头,她便疯了一般冲到了手术室里。机器还都没撤去,小夏便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嘀”声。那此刻无比尖锐的声音让小夏立刻清醒,可那声响却响个不停,明明看着护士撤去了仪器,那声音却还是在耳边响着。嘀贯穿耳膜,进入大脑,又流入血管,好像走遍了她的整个身体,所以她忽然感到轻浮而昏沉。小夏知道,那声音在告诉她,韩东夏走了。他曾经健康跳动过的心脏,在刚才永远的停止了。小夏听到身后手术室外人们痛哭的声音,只有单薄的两种,应该是段阿姨和妈妈,放在一起并不巨大,可是在她心里,那哭声却好像轰天裂地一般传来,把小夏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她没哭,丝毫没有落泪的感觉,只是忽然害怕去看手术台上的人。可是那个人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好像就是在等着她去看。被层层绿色的布盖着,他像是被束缚了起来,所以才不能动弹。“东夏”小夏试着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耳旁那一直没断的“嘀”声终于消失,可是没有人回应她的安静更令她心碎,她宁可耳边还缠绕着那尖锐扎耳的声音。“东夏,你怎么不理我呀”长久的安静让小夏忽然慌了神,不再犹豫,她快步走到手术台旁去看了他。还好,很干净。除了脸色白的吓人,其他一切都很好。还好,他得以以他好看的样子离开,很干净,很帅气,就像他第一次走进她的世界。小夏触碰了一下他的脸,冰凉,不过他一直倒都是这样,凉凉的,瘦瘦的,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舒服。她又细细地去看他的五官,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她知道,这张脸,以后她再不会见到了,可是她或许会夜夜梦到。多看一会儿,好让梦里的自己,能轻易的认出他来,并且永远不会忘掉他。对,她永远不会忘掉他。记得有一天在病房的时候,东夏又开始头痛,而她只能在旁边安慰,却无法缓解。好不容易挨了过去,东夏深深地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无数。忽然,他十分严肃的将她拽到了面前,和她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离得十分近。当时小夏被吓坏了,以为东夏忽然疯掉了。但是他只是郑重而悲伤地看着她,那样的神情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忘了我。”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说道。小夏却忽然笑了,对着他的脸,真真切切的笑了出来。“不要。”韩东夏被小夏真切而明亮的笑容晃得冷静了下来,却是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我才不要忘了你,东夏啊,你存在感本来就那么低,就只有我还死死记着你,喜欢着你,要是我都把你忘了,那怎么行。”小夏笑呵呵地这样说,“况且,叫我忘了你,我也做不到啊,你以为我是你啊”是啊,东夏,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我只会永远记得你。小夏看着韩东夏紧闭的双眼,想着它睁开时的样子。其实东夏的眸子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永远静若深水,淡淡冷清。可是那双眸子之于她,又有着无尽的深情。东夏,多希望你能再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不管它是什么样的,是冷淡或是柔情,只要让我再看看。东夏,你走了。还好今天的晚饭,段阿姨做得很丰盛,我们都吃的很开心。只不过,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你就不在了。东夏,你应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的。等我考上了大学,等我闯出了未来,等我们长大,等我们可以享受自己挣来的幸福。东夏,以后没有你的督促,我肯定又会变成林小猪的。可是我变成林小猪了,都不知道谁还会收留我、会要我啊,林小猪也没有办法耍赖皮了。再也没有办法了。东夏,东夏,你走吧,我会好好的,段阿姨也会好好的。东夏,东夏那晚,林小夏蹲在手术台旁,头靠在韩东夏的身侧,竟然睡着了。她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很平静。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这么平和的一觉。梦里她梦见了很多很多幸福快乐,和很多她向往的事物。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睡梦中的她,靠着韩东夏的手术台,流了满脸的泪水。那泪水浸透了她自己的衣领,也浸透了其他的某些东西。关于韩东夏去世的很多相关事情,段阿姨已经都安排好了,小夏并不需要插手。可是东夏在医院住了很久,那些在医院里和东夏有关的物品,小夏想帮着收拾了。段阿姨同意,于是在韩东夏去世后的第三天,小夏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地收拾起了已经人去不归的房间。东夏虽是爱干净的,但是他住院后也无心整理,所以病房乱糟糟的,倒也透着人情味。但是这份凌乱的人情味给了小夏一种错觉,觉得她收拾房间,是为了东夏回来之后能够心情愉悦,好像她收拾房间是特意为东夏。想到这里,小夏轻轻一笑。是为了东夏,可他却再不能回来看一看。衣物,书籍,食品和不多的垃圾收整好,再整整床单,扔扔废纸,收拾病房这项任务,对小夏来讲未免轻松。东夏的东西本就不多,虽然看着显乱,却不到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小夏不禁有微微的失落。如果他的东西多一点,我就能再收拾一会儿,再回味一会儿。坐在病床上,小夏拉开床头小桌子的抽屉想收拾了,却发现了一个手机。是韩东夏的,虽然他很少用。除了用来偶尔的通话,这手机和新的没什么两样。没有密码锁,一滑便开了,小夏摆弄着手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