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流住的房子不叫家,可是他们是她的亲人,唯一参与过她人生的亲人,疼她、宠她、纵容她,甚至让她欺负的亲人。“将军府离皇宫不远。”看她忽然变得哀伤,吴慈仁忍不住安慰道。“那里算家吗”她都没回去过呢,就连死了一头猪也是出宫时打发包子回府探望才听说的。“肖将军常年在外,两位少将军年过十五后也随军了,是有些冷清,但总归还是家。”他才说完,怀瑾倏然坐起来,左右端详他。吴慈仁被她看得不自在,左右避开。“不知道紫隽王的事,镇国将军的倒是倒背如流”“镇国将军是我朝的常胜将军,为人忠肝义胆、刚正不阿,无人不知。”吴慈仁低着头解释。“看来你还挺崇拜他的。”原来那个不是她父亲的父亲是这样一号人物,她讨厌麻烦的个性令她穿越至今从不主动去了解,除非是必须。怀瑾起身,拍拍手上浮尘,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东西塞给他,“这是我拿来砸杏仁用的。”说完,还是像第一次那样,也不看人接不接受就转身回院了。漆黑的夜里,吴慈仁手里的东西使得周遭亮如白昼寅时,正是人好梦正酣的时候。一抹身影站在床边,撩开帷帐,手伸向沉睡中的容颜倏地,寒光一闪,本该沉睡的人儿淡定地坐起,戴着镯子的手横在他脖子上,但是除了镯子并无利器,方才的寒光仿佛只是错觉。“想干嘛”怀瑾皮笑肉不笑地问。、又长见识了“不是说好了今夜练习洞房”祈天澈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随时都慵懒得像只猫儿,却又暗藏犀利,这样的女人怎让人移得开眼“谁跟你说好了”怀瑾警觉地拉起帷帐只探出头。“你也没反对。”“”她那是没反对吗“内库走水,你觉得会是谁人所为”他伸手要进帐。“你凭什么认为我该知道”她攥紧帷帐,回答得脸不红气不喘。几次进攻不得,祈天澈罢了手,“只是随口问问,天快亮了,早些歇着吧。”怀瑾很用力地点头,见他转身,便放心地合上帷帐,躺下,倏然,帷帐被掀开,男人很自在地躺了进来。她惊得一蹦而起,“祈天澈,滚回你那边去睡”知不知道她可以分分钟灭了他“劈风在这。”他阖上眼,低低的嗓音泄露出一丝疲惫。怀瑾额角抽搐,自从那夜一人一狗对她如临大敌后,劈风第二天就对她寸步不离了,晚上也赖在她房里睡,简直像个忠实的守护者。“别人是主人在哪狗在哪,你是狗在哪主人在哪,我又长见识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所以呢,他是担心她会夜里凌虐他的狗吗不过,如果劈风的舌头真是肖燕割的,是她她也担心。“那你带着它一起滚”才说完,睡在新窝里的劈风翻身而起,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像是哀求不要遗弃他的样子。“劈风深谙人性。”他看到她眼底闪过一抹后悔,虽然极快。怀瑾一脚踹开他,下榻抱了抱劈风,哄它回窝睡觉,可是劈风就是不听话,蔫蔫地。床上的男人下来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小根香,走到香炉那边点燃。淡淡的异香弥漫,怀瑾本能反应地捂住嘴鼻,“你燃的什么东西”“这是经过名医炼制的沉香,夜里越睡越沉的香,劈风每夜都要闻着才睡得着。”他将小盒子抛给她。怀瑾接住,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才放心地研究起手中的沉香。“这对人体也有用”实在不能怪她不相信他,是他本来就不能相信,鬼知道他脑子里又在算计什么。“只对牲畜有效。”他坐到梳妆凳上。怀瑾撇撇嘴,当她没问好了。没一会儿,劈风果然乖乖回窝睡觉了,她也困意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看到某男还不走就不爽了。“在劈风沉睡前还得需要人陪着。”他淡淡地解释。怀瑾是哈欠连连,看到劈风一下睁眼一下闭眼,确实像是没安全感的样子,她困极地摆摆手,爬回床上梦周公去了。不多久,浅浅的呼吸从帷帐里传出,坐在梳妆凳上的男人轻轻勾唇,朝劈风招手。劈风一跃而起,扑向主人,邀功似的,骄傲得不行,哪里还有半点困样。“知道你厉害,她要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劈风傲娇地哼唧:要扒也是扒你的。“回去睡吧,别打扰你家爷的好事。”他拍拍它的脑袋。劈风乖乖回去趴下合眼睡觉,免得看到狗狗不宜的事。颀长的身影走向床榻,修长如玉的手撩开帷帐,轻轻躺了进去、她的名字一觉到中午,怀瑾醒来的时候的确没发现自己身子有异样,身心比较舒畅倒是真的,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再看神采奕奕的劈风,她就对那沉香深信不疑了。于是连续两晚下来她都亲自为劈风点上沉香才睡。又一个无聊的夜,一人一狗坐在桂花树下,好不安逸。没多久,等待的人出现了,劈风兴奋地跃起,跑上去讨好地摇尾巴。“劈风,你是越来越有吃货的潜质了。”闻到香味就跑上去摇尾巴,真没出息不过,在这方面她好像也没出息到哪去。如往日一样,怀瑾把食盒抢去,吴慈仁把宫灯放在同样的位置,静静在一边等候。哪怕只是一碗羹汤她所表现出来的也像是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吴小人,连第一次见面的狗都喜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怀瑾喝汤的同时还不忘逗老实人。它主子说得没错,吃里扒外、喜新厌旧的家伙,吴小人一来它就巴巴地在周身打转,最后还乖巧地趴在他脚边拿头去蹭。劈风不喜生人,可对吴小人好像没一点陌生概念,好吧,果然跟她一样有眼光,知道这个小太监好欺负。等她喝完汤,吴慈仁收拾完不等她开口便知道上前坐下伸直腿让她躺。九月的夜风有些凉,安静的夜里时不时传出某女调戏人的声音。时间在流逝,怀瑾起身,摸摸荷包,忘带了她拍拍他肩膀,“先赊着,明晚给你。”吴慈仁面无表情,拿起食盒就走,摆明是生气了。“要不,你先把劈风带回去作抵押好了。”她开玩笑道,反正劈风已经打算跟他走了。吴慈仁低头看了眼劈风,劈风转了一圈后,似是自讨没趣地回到女主人身边了。他继续走,没理她。“站住”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回身。“手给我”怀瑾跑上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猛地拿起他的手,在掌心上写下两个字。他蹙眉,不解地看她。“我的名字,够本吧”她巧笑嫣然地说,然后,一如既往,潇洒转身。身后的男人一脸震惊地目送一人一狗,再呆呆地看着被她写过字的手掌心,久久不能回神第二天夜里,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怀瑾照样带着劈风来到桂花树下等待美食,可是等了又等,望了又望,来的路却没出现半个鬼影。难道今夜皇帝老头没吃宵夜不对就算没有宵夜吴小人也会差人来说一声不会让她干等的,除非心底才升起不妙的预感,转角过来的路就被火光照亮,一行人来势汹汹、谣传对食敏感的劈风也不安地围着她转,她蹲下身安抚,“劈风,没人可以再伤害你,我保证”“肖氏,杂家是奉皇贵妃懿旨前来请你到凤鸾宫一趟”皇贵妃身边的老太监王奇态度极为轻蔑。“我知道被割了那玩意声音会稍有改变,但是做人要低调,尤其是做太监的更得低调。”怀瑾站起身,作势掏了掏耳朵,吴小人的就很正常。“哼没了那玩意你还不是照样不放过。”王奇冷哼,让人将她带走。怀瑾皱眉,王奇的话意有所指突然,劈风匍匐在她前面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势,吓得两个小太监不敢上前。“不会叫的废狗你们也怕还不把它踢开”王奇怒喝。两个太监听了即使害怕也不得不照做,四下找武器。怀瑾美眸冷冷眯起,“劈风,对付禽兽不如的人就要用你们禽兽的方式,上”劈风听懂了她的话,凶猛地一跃而起,扑倒王奇,虽然无法吠,但是露出的尖牙以及它几乎只剩根的舌头,还有此时凶狠的气势,足以把人吓尿。王奇就吓得哭天喊地。怀瑾吹了声口哨,劈风就乖乖地收手回到她身边摆出防备姿态。“劈风,你先回落梅院去,好好学习如何狗仗人势。”怀瑾温柔地轻抚劈风。才被扶起的王奇听到她这么说后又趔趄了下,他居然忘了那是皇太孙养的狗不过,此番去了凤鸾宫,谅她也没机会同皇太孙说了。如此想,王奇安心了不少,想让人押她走,但看到她嘴边邪邪的笑弧,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只敢恨恨的催到了凤鸾宫,怀瑾看到皇贵妃坐主位,两旁是三位说不出名号的妃子,还有朝她露出阴险的庞婉瑜,这可不就是夜审的阵仗吗“这么晚了,娘娘们找我有事”她敷衍地行了个礼,笑盈盈地问。“有人看见你多夜与太监在一起,谣传为对食,可有此事”皇贵妃搁置茶盏,道。“哦哪个王八羔子传的,出来对质”怀瑾火冒三丈。对食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袭上心头。不过是交了个觉得好玩的朋友,居然被传得这么不堪是啊,她怎么忘了,这是皇宫分分钟掉脑袋的地方“本宫不想太惊动,毕竟不是光彩事,找你来就是让你证明一下。”从她进来开始,皇贵妃就打量她,结果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只懂蛮横行事罢了,还能兴得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如何证明”怀瑾收敛戾气,恢复慵懒的笑容。话落,一杯酒端到眼前。“喝了它便能证明子虚乌有,本宫会放了你和吴慈仁,若不喝便是心虚,那吴慈仁可就”他姥姥的喝了,她死,也等于默认跟吴小人有一腿;不喝就是心虚,吴小人也得死,选哪个都是认,够阴的、她的条件盯着那杯酒许久后,怀瑾终于在那群女人期待的目光下,伸手拿起那杯酒,慢慢送到嘴边“砰”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手里的酒被拨掉,紧接着,她也被拉进一个怀里,似有若无的梅香从男子身上传来。现场画面仿佛还定格在他破门而入的刹那,冷如月华,耀如旭日,犹如仙人之姿看到是他,怀瑾一把扯下腰佩塞他手里,用仅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救吴慈仁”“救他是条件”祈天澈诧异不已。怀瑾坚定地点头。她知道有流言传出就得有止住流言的方法,而那个方法就是吴慈仁祈天澈毕竟是最受宠的皇太孙,他能在最快的时间里阻止事情发生“放肆皇太孙,你当本宫这里是什么地方了”皇贵妃回过神来,震怒摔了茶碗。祈天澈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身后,避免她被碎片扎到,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出于本能,但对怀瑾来说却好像是一根线细细穿过那颗坚不可摧的心。那三个老男人说人生就是不停的勇敢,所以他们只会把她往前推,让她不停地去冒险,不停地去闯,从来没有人把她拉到身后为她勇敢过,从来没有。“孙儿也是救人心切,还请皇祖母恕罪。”祈天澈语气淡淡,却自生一股不怒自威。“救人心切本宫不过是将她叫来问清楚一件事,免得给皇家蒙羞”“皇祖母说的可是她与太监对食一事”他抬头,目光冷厉,“皇爷爷疼孙儿,夜里让吴慈仁送宵夜过来,孙儿又不喜吃宵夜便交代他再送来直接送给她食用即可,想来承阳殿的奴才又该换了。”又怀瑾发现他说承阳殿的奴才又该换了的时候,那群女人花容失色,难不成这厮还有血洗承阳殿的癖好“皇太孙,你竟敢威胁本宫”那样的事发生一次还不够吗“孙儿不敢,孙儿只是照实说,若有不敬之处还请皇祖母见谅。”“何止是不敬,简直是大逆不道”老皇帝突然出现,声如洪钟。众人猝不及防,赶忙行礼。老皇帝摆手免礼后,上坐,听完事情始末,怒然拍案“朕夜里都让吴慈仁给皇太孙送宵夜,哪个狗奴才嚼的舌根,难道还要说是朕促成他们对食的不成吗”龙颜大怒,所有人惶恐下跪,连怀瑾也被拽着蹲下,而皇贵妃一张老脸更是吓得惨白。老皇帝意味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皇太孙一眼,道,“吴慈仁不慎掉进湖里溺死,方才才被发现”闻言,怀瑾身子瞬间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