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些惊讶闵安的洞察力竟然那么敏锐,简直要追得上昌平府的萧知情了。非衣没有与闵安多费口舌,他赏了小六一锭小银子,小六就替他把事情办好了,直接将阿花的骨头坟包移到了猪圈里。小六哼着小曲压好土时,心血来潮,自作主张地为阿花立了一个木头碑,写道:一只好猪,死得其所。非衣的银子是毕斯外出一趟换开的,最早时他给了毕斯一张作为食宿费用。这之后可谓钱源滚滚来,谁也不知道非衣到底随身携带了多少银票,能兑换出多少银两。所以每次非衣一出现的地方,必有公门里的人迎来送往,极尽所能侍奉好他,导致闵安想再次请动非衣出门办趟差事就变得难上加难。闵安本想冲到非衣窗前与他理论阿花骨头坟的问题,再趁机游说下差事,可是等闵安走进院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稀稀落落站了两三个衙役,正在培土稳固花架,花架上还吊着五个竹片记事牌,写得很清楚:辰时一刻毕斯大人约定公子喝早茶。巳时公子翻晒干花干草,闲人勿扰。未时花翠进献莲子银耳汤,小六、小甲、老班头全程护卫,闲人勿扰。戌时萧庄二小姐第三次约公子看星星看月亮,预先备好纸伞茶水瓜子,若邀约失败,可赠送给萧小姐讨要赏银,闲人勿扰。今日院内当值顺序:小六、小甲、老班头。旁人预约应当在三日后,逾矩者诅咒死一户口薄,并附带值守茅十三夜班草签一根。、艳福不浅午后,闵安见不到非衣的面,无奈转回了自己的吏舍,等待得闲的花翠进来抹粉、更衣。花翠外出买熬汤食材前必然会重新将自己收拾一番,觉得满意了,才如一朵妖娆的春花一般婷婷袅袅走出门。闵安想着非衣喜好花草,以养白骨开奇花著称的黄石郡肯定有些奇特种类,如果他托花翠去市集上向老农打听下,兴许能搜集到非衣没有的奇花异草。不多久,花翠走进门装扮,见到闵安杵在一旁,笑啐道:“怎么今天对姐姐的花粉不过敏呀”闵安怎么可能没反应,他将袖子放开,连打几个喷嚏。花翠每次出了厨房,一定要把全身擦得香喷喷的,祛除油烟气。闵安与她一起生活了几年,还是受不了她的满身粉香,后来想了个法子,将姜片、白檀、清菊混合在一起做熏香片,每日早起晚睡之时,涂抹在鼻底,间歇时还喝凤尾茶,整治了两年,周身也落得一些清雅的香气,才能压制住花翠的粉香味道。闵安从师父收藏的书籍里挑选了两三种花草图样,用笔拓下来,将画纸递给花翠,说了说请求。花翠摸摸闵安的脸蛋,笑道:“哟,你对非衣的事情倒是蛮上心的,难道也看上他了”闵安慌得脸红摆手:“我是男人,怎能喜好男子。我是有求于非衣,才想投其所好,让他答应我的要求。”花翠挎起篮子又笑:“你是求他把萧庄的小姐让给你吧”闵安抿唇不语,回想起萧宝儿不分场地不分时辰抱着他不放的往事,着实有些难为情。他那张白皙的脸庞更像是染上了一片桃花红霞,竟透出几丝羞涩。花翠伸指点上闵安额头笑啐一句:“呆头鹅也想约姑娘看星星看月亮么”说罢扬长而去。屋子里的闵安松了口气,嘀咕道:“萧宝儿就是一个小霸王,我躲她都躲不及,还敢约她看星星看月亮我是高兴她终于不来找我了,将祸害转移到非衣身上。”他觉得轻松异常,极高兴地趴在桌上着手绘制长木战车图纸,预备在十日后与茅十三的约战中使用,确保他的长官毕斯稳赢不败。傍晚时,花翠回来带来好消息说,黄石坡下真的长着一株“紫美人”花树,采摘来花瓣塞进枕里可以安神助眠。闵安一听是黄石坡,属于萧宝儿时常出没打猎的地盘,央求花翠第二天与他一起去。花翠却以路远日头大会晒黑做理由,拒绝了闵安。戌时夜幕有星无月。闵安拿着战车图纸给毕斯过目了,商妥好细节才走回吏舍。路过边院时,他习惯性地抬头看看师父那边的厢房是否燃上了灯,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非衣紧闭的窗前。一个头戴珠玉流苏小花帽,身穿水红纱裙的姑娘正拿着鞭子抽打院子里的花架,嘴里带着哭声:“公子带我回去嘛我要去看姐姐”闵安一听到萧宝儿的声音,连忙弯腰压低身子,擦着低得不能再低的矮墙边儿走。还没捱过转角,萧宝儿就提着鞭子跃出门来,喊道:“闵安,你给我站住”闵安哪能站得住,跑得比兔子还快,专拣夹院之间的小弄堂钻,衣衫上不可避免蹭上了一些青苔土坷。萧宝儿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时常纵马打猎,身手练得比衙役还要厉害。闵安眼看快要钻到出口了,萧宝儿从旁院堵他,抵着他后退,将他堵在了夹院两壁之间。闵安一看萧宝儿涨得通红的脸,立刻站定稳住脚跟,果然被萧宝儿疾驰而来的身影快要冲倒了。萧宝儿紧紧抱住闵安,摆头哭诉着,将满头无比璀璨的珠玉流苏晃荡在闵安的眼前,着实耀花了闵安的双眼。“我十分想念姐姐,你带我上昌平府好吗公子不愿意见我,更不愿意带我回去。”闵安夹在两壁之间,被萧宝儿抱得死紧,动作不大灵便。他抬手拍拍萧宝儿的后背,想帮她顺气,可又发现她根本就是趴在他的胸前,做着一副小狗舔食的姿势,他再一掌拍下去,估计就能让她见到地底了。闵安抬着手杵在半空问:“非衣是昌平府人么是哪家的公子”萧宝儿因思念姊妹心苦过度,从闵安胸前哭倒在他的腰部上,哽咽道:“公子来头可大了,我们萧家都不敢动他,姐姐都得看他的脸色。”闵安听着了关键处,哪还敢动,让萧宝儿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大哭一场,问道:“萧知府萧大人算是昌平府最大的官了,还要看非衣脸色那他莫非是楚南王家里的”萧宝儿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跪倒在闵安面前,向他看着:“你还别猜了,是要害我被爹爹打吗姐姐写信过来,特地叮嘱了,不准泄露公子的身世。公子本来就生得不近人情,惹得他心烦,他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对付我们萧家,再说他顶上还有个世子撑着腰,那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偏偏姐姐又被世子捏在了手里,成了什么家臣”萧宝儿一连三年没见到亲姐的面,被萧老爷管制得极严格,不能出黄石郡。时间一长,正值十五六岁年纪生喜爱玩闹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萧老爷还宠着萧宝儿,对她三番两次要上昌平的举止可是不能容忍的,为此打了她多次。萧宝儿自小失了母亲,对唯一的姐姐极为依赖,所以她想找到一切能避免受罚的方式去昌平府。闵安平时被萧宝儿缠了多次,知道她的心结,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耐着脾气安慰。萧宝儿叫他不要猜测非衣的来历,其实他已经差不多猜到非衣的底儿了,只是缺少证据去证明。萧宝儿哭倒在地,把脸藏在闵安腰下的长衫里,顺便用布料抹了下眼泪鼻涕。弄堂出口那边,伸出了小六小甲的头,他们朝着闵安与萧宝儿一站一跪的地方瞧了瞧,将手里的灯笼举高照得清楚些,眼睛突然就变直了,过后又互相递交了个了然的眼神,再徐徐收回脑壳。闵安猛然也醒悟过来,萧宝儿在他身上滑溜着哭倒,远远看去,先是“舔食”了他的胸,再是腰,再是双腿根部,那些姿势可谓暧昧之极。闵安心急火燎地将萧宝儿打发走,还没躲进吏舍里,小六等人就围住了他,塞给他一些瓜子干果,说道:“小相公艳福不浅呐,非衣公子刚拒绝了萧小姐的邀请,萧小姐转头就跑到小相公怀里去了,伺候了小相公一回,那销魂的滋味惹得哥几个眼馋。要不小相公给说说中间的曲折,让哥几个过过耳瘾”闵安端起架子呵斥小六等人,想将他们吓走。他们反过来向闵安讨要瓜子干果的赏银,理由就是闵安撵走了萧宝儿,让他们备用的小茶点白废了。闵安不情不愿地拿出工俸给了小六等人,小六还嫌弃他太慢了,跳过去赏了他一栗暴。闵安怎能忍下这口气,马上一掌击出,打中了小六胸口。他自小跟随吴仁学得武艺傍身,拳脚虽然比不上总镖局出来的花翠,对付寻常的角色可是绰绰有余,小六自然也不在话下。小六也不肯吃亏,再跳过去与闵安打斗,引得周围的衙役哄笑。正在睡觉的花翠被吵醒,抄起一根压被絮的竹杠就走了出来。她横扫一杠,将所有人扫出吏舍院门,站在大门口说道:“再吵着姑奶奶睡觉,小心命不保”等夜色笼罩大地,闵安才敢偷偷摸进院门。他觉得明早要去探一探黄石坡的紫美人花,有必要磨出一把柴刀开山劈路。花翠睡了半宿,院外光线惨淡,窗台下反射了一点冰凉的冷光,还有些霍霍的声音,听着怪瘆人。她披衣起身,走到院中,朝闵安后脑一拍,愠怒道:“大半夜的还磨刀,不能点个灯吗”闵安委屈道:“点灯又碍着你的眼了,你睡得不好。”花翠叹气请小祖宗退到一边,三下两下就将柴刀磨好,还给他上了油蜡。院外丢进一个打更的竹梆正砸中闵安的头,接着传来小六的声音:“大半夜的还磨刀,吓死人,就不能点个灯吗”闵安将竹梆捡起来,揉着头去睡觉。天明时郡衙必须打梆报时,他匆匆穿过宅门、穿堂门、仪门、大门,在云板及梆筒上乱敲一气,提前将毕斯等官吏唤醒。毕斯看见小六惯用的竹梆留在过道里,大骂了小六一顿。小六值守一夜,本该退到狱内住所休息,无端被骂受了冤枉气,将闵安与他争斗的点滴记恨在心。他和闵安一样,在郡衙里身兼数职,各县的文书传递也是他经手的。跑腿时,他还知道一则重要的消息,不过没有对闵安说明。辅国监政的楚南王之子,已领世爵在身的世子李培南私服出游,来到楚州几座有名的郡县狩猎,各级官衙备好府邸迎接。黄石郡狭小,所治民户不过三百户,没有人力物力养缮驿馆,哪里还去寻得一个好府邸预备世子光临。毕斯发愁此事,想和闵安商议,却听到小六说闵安去了黄石坡。、一场惊山动猴的邂逅小雨霏霏,花草淡香,黄石坡上没有一点虫叫鸟鸣。闵安用柴刀开路,齐腰长的深草窸窣作响,不知从哪里跳出一只金黄色毛发的小猴子,挂在树梢上一荡,取走了他的帽子。闵安掰下一根树枝戳小猴子,它也学他的样,用树枝戳他,将他的头发戳散。没了帽子的闵安只能任由一头黑发如乌云般披下,他走到黄石坡顶,费力地扒在树根上,伸出柴刀去砍紫美人的花枝,将仅有的一株捏在了手里。突然旁边闪出一道黄色的影子,如圆球一般晃荡过闵安眼前,头上还戴着他的帽子。闵安受惊,抓起柴刀去砍来袭物,突然想起是刚才那只小猴子,马上又收了手。他的姿势本是不易稳住力道,又被惊扰了一次,脚下难免疏忽了一些,不禁朝下滑去,多亏他松手丢了柴刀,牢牢抓住一截倒生的树根才避免继续滑落。小猴子戴着帽子拍手吱吱叫,闵安挂在山坡上哭笑不得。猴子低头看他,帽子被吹落,它追着帽子跳下来,正好压在他的手臂上。树根难以承受重量,松脱开来,闵安和小猴子一起滚落下去。小猴子还没成年,在石头崖壁上找不到树枝攀援,惊得吱吱叫。闵安于心不忍,将它护在怀里,再抱着它重重跌落地面。闵安吸了吸气,背部传来一阵巨痛,比起师父的棒槌敲打可厉害多了。他撑起腰身,将自己挪到一边的石头上搁着,对着呆站在一旁的小猴子做了个鬼脸。小猴子跑开捡起闵安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突然吱吱叫着,蹿到闵安背后,只从他肩头露出一点蓝汪汪的脸注视着远方。闵安抬头去看,发现山路那头走来一支豪华马车队伍,车头插着锦青丝绣金龙旗,正迎风猎猎作响。车辕车身垂幔无不精致,随侍穿着一色锦袍,系着白玉章星腰带,笔直坐在马身上,目不斜视。领头的侍卫长得尤其英武,背缚着一个玄色锦帛剑盒,上面按了一道金漆徽印,显示出此利器的出处不凡。闵安看不到车厢里的人,但他辗转在外多年,练得多少有些眼力,当即就看出这支马队排场不大,勃发的王家气象却是独一无二的。闵安考虑再三,背部实在是太痛了,迫使他不得不向这样威严的队伍求救。“诸位侍卫大哥,能否借在下一匹马在下还要去前面的黄石郡衙赶差事。”他摸出怀里的镶铜木条牌记高举过头,用以表示他说的身份是真的。整支马队没有人看他一眼,当他如路边草芥一般,除了打头的侍卫长。那人稍一停滞,身后的队伍就有了一丝迟缓,马蹄却依然不乱,足见平日严苛的训练。车厢里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不用停。”促使着马队径直走过闵安面前。小猴子从闵安身后跑出来,看看马车消失的山道口,又回头看看痛得直皱眉的闵安。闵安朝它努嘴:“呶,呶,去那边拣根棍子来,棍子听得懂么”闵安抓起手边的细枝条砸小猴子,小猴子依葫芦画瓢,也抓起木棍草枝等物丢过来。如此互砸了一刻,闵安长衫与罩衣上都溅上了泥巴,其中还有一些绿草坷垃跑到了他的头顶上。终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