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只是没人搭理他。梁倾城空着两只手就要出去,把林梵行和两个行李箱落在了原地。他身边一向扈从众多,所以没有亲自提箱子的觉悟。走了几十米才猛然醒悟,赶忙折回来,连声抱歉。如此拖拖拉拉地坐上了飞机。六个人的座位前后挨着,安定下来之后就开始小声聊天。梁倾城的身边围绕着洛云、萧郎和安迪。三人争相与之攀谈,挖空心思地挑拣他爱听的话题,从股市财经到巴以冲突,从越南战争到时尚美食。梁倾城宛如掉进光棍堆里的黄花大闺女,有点想翻脸又顾忌着自己的涵养,胡乱应付了几句就戴上耳机装睡,心里把这三个淫棍痛骂了一顿。林梵行和吴千帆相邻而坐,很难得有机会心平气和地聊天。“韩老去世后,我一直想去看你,又怕自己笨嘴拙舌,徒惹你难过。后来听倾城说你情绪稳定了,我才放下心。韩老晚年凄凉,幸好有你这样的孩子可以慰藉。”林梵行本来是微笑着倾听,到最后眼圈一红,又勾起了伤心事。吴千帆见状,自觉失言,忙笑着岔开话题:“你最近有拍什么新片子吗”“不算什么大电影,以后拿给你看。”林梵行勉强笑了一下,又见梁倾城已经睡了,就放低了声音:“你又交新朋友了”上次在飞机上林梵行本来是见过安迪的,但由于安迪的身体如吹气球一样增长,导致他已经不认得了。吴千帆也有些尴尬,因为安迪现在胖的实在很不体面,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一副软萌可欺的模样。吴千帆支吾道:“嗯,他叫安迪。”林梵行笑得意味深长。吴千帆顾及爱人的颜面,只好扯谎道:“他最近有些浮肿,本来不是这样的。”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性子很好,我很喜欢他,我觉得他有些像你。”林梵行吃了一惊,匆匆扫了他一眼,不知道如何接话。而吴千帆也觉得这话说得颇为不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圆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喝了一口水掩饰过去。洛云和萧郎趴在梁倾城的身边,嘀嘀咕咕的说:“他的眼睫毛好长啊。”“他的鼻梁好直,可惜脸不够白。”“这种健康的肤色才更有男子气概,你懂个屁。”“这么漂亮的人无所谓男子气概啦。”梁倾城忍无可忍地摘掉耳机,去卫生间躲清静了。这两人没了品玩的对象,无聊地扣了一会儿手指,只好打开地图辨认自己的旅游路线。这张地图是国际版的,洛云拿着手里看了半天,迷茫道:“哪里是德国啊。”萧郎一脸迷茫:“老子哪里认识这些鸟语。”下巴一抬:“你去问那个胖子。”洛云嗤地一笑,又正色道:“不要当面揭人家的伤疤啦,没礼貌。”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安迪:“哎,你帮我看一下这张地图。”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安迪才慢慢转过脸,有点失魂落魄的模样。洛云再次问了一句。安迪才给他指了具体的位置。“我们第一站是哪里呢”“捷克。”“那是哪里啊”林梵行轻声说:“洛云你安静一点,安迪累了。”安迪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掏出圆珠笔给他标注了一下。“那我们下飞机之后去哪里啊有人接我们吗”“我提前订过酒店了。”洛云拍手道:“你这人还是挺全能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安迪怔了一下,一口恶气闷在胸口发不出来,半晌点点头,闭上眼休息。萧郎冷不丁笑了一下说:“洛云你这张嘴忒欠了。”吴千帆冷冷地说:“萧先生下次记得给他装上笼口,免得乱咬人。”这一场小小的争执过后,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是萧、吴二人自此都颇不喜欢对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几人下飞机的时候恰逢凌晨,机场外面停了几辆出租车在招揽生意。安迪当先一步过去,跟他们谈拢了价格。然后六个人挤进了同一辆车里,压缩饼干似的出发了。到达酒店之后,安迪去前台交涉,他自己拿了一张房卡,剩余的三张交给他们五个人。这几个人接了房卡就晕晕乎乎地往楼上走,唯有吴千帆很诧异地说:“为什么多了一张”安迪拎着自己的手提箱上楼:“我想单独待一段时间。”吴千帆有些不解,心想安迪也不是那种耍小性子的人,于是追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每个人,”安迪解释道:“在他一生中,总会有某一个时刻不愿意被别人打扰。”“安迪,”吴千帆语重心长地说:“大家一起出来玩,和和气气的才有趣。你忽然单独住,别人会以为我们在吵架。再说另开一间房也很不合算。”安迪慢慢地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很和气。”举了举手里的房卡:“这是用我自己的钱,并没有占用大家的预算。”“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吴千帆举手求和,但是安迪没有任何谈兴,拖着行李箱嘎吱嘎吱地走了。大家都趁上午的时间弥补睡眠,唯有洛云到酒店卸了行李,就兴致勃勃的换衣服擦防晒霜,要去附近的小镇玩。萧郎围着浴巾坐在床上看电视,嗤笑道:“头一回出国,就乐成这样”洛云戴上一顶鸭舌帽,鼻子一抬:“管得着吗”他出门走了约一二百米,就陷入了巨大的迷雾中。他看不懂路标,本地人也不说英语,洛云拿手机搜索了半天也找不到自己想去的景点,问周围的路人,路人只是很热情地对他笑。最后洛云彻底放弃独自游玩的计划,但是又不好意思回去,于是蹭到附近的连锁超市里逛了两三个小时,买了一包果脯,一边吃一边走,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萧郎已经睡醒,正坐在床上看旅游手册。洛云抽了两根果条放到书册上,很大方地说:“这是本地特产,我跑了很远的地方才买到的。”萧郎对他刮目相看:“你真出去玩啦都去什么地方了,给我讲讲。”洛云没好意思说自己去了一百米外的超市,做出很疲倦的样子:“欧洲小镇啦,很漂亮的。”忙不迭地跑到卫生间去洗脸了。他出来的时候,见萧郎在研究本地的宣传册,于是暗自舒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爬过去,问他看什么。萧郎有些神秘又有些难为情:“原来这里娼妓是合法的哦。”哗啦哗啦把宣传册翻开:“你看这几个小鸭子嫩不嫩”洛云撇了撇嘴:“你还是别打这心思了,跟咱们一块儿来的那几位,都是正经人,他们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瞧你不上。”萧郎伸腿把他蹬了出去:“老子啥时候轮得着他们瞧了。”又哼了一声:“你不懂,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其实才最下流,他们玩的花样可比我多。”洛云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边,慢慢说:“不是那样,一对恋人出来旅行的话,应该不会花钱买嫖的。”萧郎挠挠头:“是这样吗”“是的。”洛云迟疑道:“大概吧,对方会觉得不被尊重。”又笑道:“我瞎猜的,你要是想玩,我给你腾地方。”萧郎坐在床头,慢慢翻动广告纸,点菜似的,很绅士地问:“你要吗”洛云摇头:“会染病。”萧郎有些扫兴地看着他。“屁股上长花菜,叽叽上生葡萄串。”萧郎顿时恶心得要死,一把将宣传册扔到他身上:“滚。”作者有话要说:、劳燕分飞梁倾城催着林梵行去办理结婚登记,两个人在捷克待了半天,就启程去丹麦,十分仓促。那四个人在一楼的餐厅喝下午茶,见他们两个拖着行李拉拉扯扯地出来。洛云快嘴问道:“倾城哥哥、梵行哥哥你们去哪里呀”林梵行狼狈地拖着箱子站定,胡乱解释道:“我们两个有事,到外地一趟。”那边梁倾城正在打电话叫车。他们两个是全团队的焦点,忽然宣布离开,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四个人走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去哪里为什么不跟大伙一块,你们俩是不是有秘密行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外面,梁倾城抓起箱子就往车上扔,架势不像是结婚,倒像是打仗,他一把抓住林梵行的手,对众人说:“我跟他去结个婚,很快回来,不用担心。”众人怔了一下,才急忙说了恭喜之类的话。梁倾城点点头,抓住林梵行的手推进了车里。林梵行不安地望着车窗外,嘀咕道:“倾城,现在几点了”梁倾城坐在他身边,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柔声说:“现在下午了,我们在飞机上睡一觉,明天就到丹麦。那边我已经预约过了。手续很快就能办好。”林梵行低下头,慢慢把挽起的袖口拉平,很无措地看了看梁倾城。“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我初见你时,战战兢兢,畏首畏尾。”梁倾城凝视着他:“你很害怕吗”林梵行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我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爱你。”“梁先生竟然会结婚。真是想不到。”洛云啧啧称奇:“跟一个男人,他倒是做得出来。”几个人重新回到茶座,各自端起饮料闲聊。吴千帆闲闲地说:“结不结婚是人家的私事,又没碍着谁,怎么就做不出来了。”洛云存心找茬,遂冷笑道:“吴先生心里不痛快,干嘛跟我较劲呀。”吴千帆扫了他一眼:“管我屁事。”洛云娇笑着推了萧郎一把:“我说你呢你心上人跟别人结婚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下午茶。”萧郎端着一盘猪肉饼,举着小叉子往嘴巴里塞,他很瞧不上洛云这种指桑骂槐的姨太太脾气,于是抬屁股换了另外一张桌子。吴千帆脸上阴晴不定,掏出钱包结了帐,打算去楼上睡觉。安迪低垂着头,也心不在焉地上楼。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吴千帆看准了机会,忽然抓住安迪的肩膀按在墙上。“安迪。”吴千帆无奈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安迪抬起被刘海遮盖的眼睛,眼神灰扑扑的,他没精打采地说:“我没事呀。”吴千帆深吸了一口气,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咬牙道:“你这个样子叫没事吗好好地出来玩,为什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就算你讨厌我,也要给我一个原因吧。”安迪靠着墙壁,忽然说:“他生气的时候也会像我这样吗”一双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吴千帆:“真奇怪,我跟他哪里像呢我一点也不明白。”吴千帆慢慢地撤回手,呆呆地站在原地。“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安迪轻声说:“但是被当成替身的滋味也很不好受,你爱的是他,就不必每天装作痴情的样子来缠着我了。”安迪叹了一口气,错开他的身体直接走了。吴千帆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却抓了个空,也就只好作罢。洛云在楼下喝了两壶茶,面对异国景致,有些坐不住了,怂恿萧郎跟他一块去外面玩。萧郎填饱了肚子,不太想动,瘫坐在椅子上回绝道:“这不太好吧,咱们两个又不懂外语。还是跟安迪一起行动比较好。”洛云跺脚道:“废物我们有钱,哪里不能去啊,干嘛非得依靠那个胖子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你是不是我男朋友”他这么一副小丫鬟做派,引得旁边的国际友人纷纷侧目。萧郎低下头,心想:你大爷的。嘴上也只好答应了他,两个人揣着钱大摇大摆地出门了。安迪在房间里睡了一下午,梦里依稀非常难过。傍晚时忽然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才知道那两个人出事了。安迪赶到警察局时,见萧郎和洛云还坐在休息椅上,两个人直着脖子吵:“你自己不看好钱包还赖我”“我去外面买饮料你帮我照看一下会死啊。”“你娘的。”安迪跟警察了解情况,才知道这两人去饭店吃饭钱包被偷了,他俩语言不通,先是在饭店里大闹了一顿,被报警后又在警察局吵架。安迪跟警局的人说明了情况,又录了口供,折腾到半夜三人才疲倦地回来。在出租车上,萧郎和洛云一递一句地吵架,都怪对方粗心大意。最后萧郎怒气冲冲地说:“我再理你,我就是狗。”洛云奋然迎战道:“好,从现在开始,谁先说话谁就是狗。”然后这两个人鼓着腮帮子,总算安静了下来。安迪坐在前排车座上,侧过脸望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他有一个尖尖的下巴和一双忧郁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安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洛云已经开始低头玩手机了,倒是萧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萧郎轻浮狂躁的人,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安迪那一声叹气里的哀伤,但是他却有些好奇:他能有什么烦心事呢一个胖子。顿了顿,又想:他那么胖,下巴还那么尖,不会是整容吧。安迪将两人安顿回酒店,一声不吭地回自己房间。洛云指着他的背影小声抱怨道:“不就是接我们一趟嘛,犯得着摔脸子看。真晦气。”萧郎有些不悦道:“人家自己有烦心事,跟咱们没关系。”洛云哼了一声,把房门嘭地关上,一口气脱光了衣服,活蹦乱跳地往浴室走。萧郎忙叫住他:“我先洗。”洛云嘿嘿笑两声,再一次把浴室的门关上。夜里两人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