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龙”涂完了十个指甲,一边自我欣赏一边等着它们晾干。随后,媚态十足地起身坐到我身边,说道:“说吧,你想怎么死看在你帮了我一次的分上,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事情到了这份上,我突然不害怕了,因为我忽然想通了整件事:马如龙其实早已知道自己被阴毒无比的秋雁附身,桃枝只是他假作不知的道具,他让我一路都不要说话,并非别的原因,就是担心我言多必失让秋雁掌握他的反击计划。这一路,马如龙通过各种方式,将他的想法在秋雁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透露给我,比如说,在动车上翻来覆去地说自己头疼脑热,又大谈画皮这部电影的剧情,就是因为这点。马如龙的计划是在如昔古镇经过佛具店铺时特意绕道而过时展开的。当时,他把手上戴着的那串佛珠裹在了桃枝上,这说明桃枝根本没有附上恶灵,而头疼脑热的症状和画皮的剧情都说明一点:他才是真正被秋雁附身的物体。而在富商自残现场他说的金装鬼打鬼这个电影名,又没有透露剧情,一定是之前行为的延续,他想暗示我什么。将他的行为联系起来看作一个整体,那么,马如龙的用意就很清晰了,他在暗示我:能对付秋雁的,只有那个身遭惨死的富商。这两个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都不会甘心就这样死于对方之手,因此,他们的威胁只能是来自于对方。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导演一场现实版的金装鬼打鬼。对两个丑陋的灵魂而言,最适合他们的归宿就是地狱,我必须把他俩一起送回去。想到这儿,我一把抢过放在书台上的桃枝,纵身从宾馆的窗口跳了下去。马如龙将一切退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连宾馆的楼层都选在了二楼,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退路。落在水泥地上,我顾不得双脚震得生疼,向前狂奔而去。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马如龙”不动声色地站在窗口,脸上挂着阴沉诡异的笑容,那只幽冥红蝶则振翅飞入漆黑的夜空朝我而来。黑夜中,它的身体更是猩红欲滴,就像飘浮在半空中的鲜血。我知道,要想让自己的人生还能继续,这是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把握住,挽救自己、挽救马如龙,想到这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越跑越快。距离“彩色东方”越来越近,广场喷泉已经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喷泉处拉起的警戒线清楚地说明此地刚刚发生了凶杀案件。在那片不大的人工水塘里,一个身着西装、浑身鲜血的“人”,正在将一颗眼珠往眼眶里揉,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破损的眼眶都无法盛住那颗眼球,只要一松手,眼球就会掉落。要是在十分钟以前,我就是死也不愿意招惹“他”,现在也没其他法子可想,我径直冲了过去。“劳驾,您能帮我打电话给医院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成了这样。”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鬼了。这种有钱人,还有大把钱没花完就身遭横死,必定不甘心,所以潜意识里,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死亡,总觉得自己还活着。我毫不犹豫地道:“别犯糊涂了,你已经死了。”“什么”男人一愣,拿着眼珠子的手悬在半空不动弹了。“你已经死了,死在秋雁的手上。”或许是听到秋雁这个名字,他本来还有些疑惑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猛然间发出一声愤怒的号叫声,接着就伸手朝我面部抓来,我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下意识地大声喊道:“这事儿我也是受害者呀”却见他鲜血淋漓的手在我耳边掠过,再缩回来时,手上攥着一只不停抖动翅膀的幽冥红蝶原来他的目标不是我。这人蓦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恨恨地道:“不错,是你,果然是你回来找我了,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没投胎成人”这时,“马如龙”的身影出现在黑暗的夜幕中。“他”双眼乌黑发青,脸上挂着诡异恐怖的笑容,不急不慢地朝我们走来,声音凄厉地尖叫道:“投胎成人我从来没想过自从被你杀死那天起,我就决定要报复但那时的你事业还没达到巅峰,而我就是要在你最风光时杀死你,让那些荣华富贵都与你再无关系你一手创造出的巨额财富,会让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如此,我的报复计划岂非更加圆满”说到这儿,“马如龙”蓦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你这个狠毒的恶妇”我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居然有脸指责对方狠毒。“马如龙”蓦然收了笑,露出难以捉摸的眼神,问道:“你还记得送我戒指的那晚,我对你说的话吗”“你说了什么”他咬着牙问道。“我知道你肯定听过就忘,不过我可以为了你再复述一遍。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是我秋雁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说,我是不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说罢,再度爆发出瘆人的笑声。此时,那个男人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了,忽然大步朝“马如龙”走去。就在这时,“马如龙”突然扭头对我冷冷地说道:“千万记住,如果有女人愿意对你许下这样的诺言,你一定要善待她,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怨鬼整日跟在你左右”说罢,“他”就向疾驰而至的“男人”缓缓张开双手。我清楚地看到秋雁的魂魄飞出马如龙的身体,和害死她的男人的魂魄重叠在了一起,越飞越高,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此时,马如龙已砰然倒地。我千辛万苦将他运回k市,去莲心寺请义真法师为他做了一场法事,马如龙的精神才算彻底恢复。“你和秋雁在一起时,她对你说了什么”马如龙的好奇心很强烈。我想了想对他道:“如果有女孩对你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因为,她变鬼都会跟着你。”第十章避邪狼牙过了一会儿,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里茂密的枝杈不停地摇摆,看来那黑毛老僵已经跟过来了。我顿时觉得浑身冰凉,简直就要被冻起来一般。一鬼手狼牙这段回忆对我而言实在太过于沉重,幸好,千辛万苦得到的那对碗最终还是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格,也算是安慰了一下我们受伤的心灵。接下来这件事情同样有一个恐怖的开始,结局却令我特别纠结。这次生意准确地说并不光是一场商品的交易,因为搜到一些不错的东西,所以马家兄弟和我这个“铁三角”在这行里多少有了些名声。在立秋的上午,我们接到了一个老人的电话,他自报名号叫司马南,说是请我们喝茶聊天。挂了电话,我问道:“这顿茶咱们该不该喝”“喝,当然喝,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马长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觉得司马南这个人能做朋友我可没你那么乐观。”马如龙冷笑了一声道。“哦,老大何出此言你认识他吗”“司马南在鬼头钗这个行当里,属于最早一拨的开创者,说是老大一点都不为过。都说同行是冤家,他代表的是这行里的传统势力,咱们是新兴势力,你觉得这二者能和平相处”马如龙皱着眉头道。“嗯,你担心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制造紧张关系,虽然他是这行的大拿,但威胁我们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不去就显得我们太小气了。”马长珏说得也有道理,毕竟“鬼头钗”不属于“主流”,这行里的老大和古董行里的大玩家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马长珏有庞大的家族作为自己的倚靠,而且其祖父又是收藏圈里的大家,以司马南的身份,想要对马长珏形成“压制”的可能性根本没有,所以商量后,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去喝这顿茶。应了约,我们便准时来到了k市的茶馆。面对司马南这位“老前辈”,我们也没装糊涂,精心地选了一份重礼。当然,所谓的重礼就是四瓶茅台、四条软中华烟,因为我们事先做了功课,知道抽烟、喝酒是他的两大爱好。老头七十岁左右的年纪,白白胖胖,一脸福相,穿着一件白色的旧式布衫,黑色的绸缎裤子。这位长相极为喜庆的老人,此刻却愁眉苦脸,就像刚遭了贼一样。见到我们,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起身相迎道:“三位请坐,请坐。”四人分宾主落座,泡上茶,老头道:“虽然从未谋面,但三位这些日子接连做了几笔漂亮活儿,我也是有所耳闻。不得不佩服年轻人的胆量过人,我这种老东西已经过时了。”我们勉强陪着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马如龙接话道:“老前辈何必自谦,我们不过是刚刚入行,做了几桩买卖赚了点小钱而已,和您当年十五岁独自入山找僵尸铜铃、十八岁智擒独眼白牛相比,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玩意儿罢了。”听了这话,司马南才“呵呵”笑出了声,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勉强,他说道:“难得还有人知道我弄的这两样物件,可惜,现在也都不在手里了。”“好东西只是对适合的人有用,否则就是一尊凶器而已,您这是审时度势,毫不犹豫地赚钱发大财,值得我们后辈学习。”我从来没发现马如龙居然那么能拍马屁,每一句话都像是小猫爪子,次次挠在人的痒处。这下,司马南更加高兴,连连点头道:“马先生懂我,确实是该出手时就得出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像僵尸铜铃,说起来是个稀罕玩意儿,但是能把僵尸招来,这要是在阴气重的晚上被小风一吹,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所以,虽然很多人都说这东西不应该卖,我却觉得一刻都不能在手上多留。”“老前辈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我们记在心里了。”马如龙毕恭毕敬地说道。司马南却连连摇手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不和三位客气了。今天请三位喝茶,一是为了见见真佛,二是有个不情之请。”“老前辈请说,我们洗耳恭听。”司马南没有立刻说什么事,而是皱眉想了很久,才缓缓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真是老江湖遇到了新状况。一个月前,我得了一门生意,东北有买家出价要弄一个镇穴司南”我脱口问道:“镇穴司南这是什么东西”司马南有些愕然,似乎我的无知出乎他的意料。马如龙见状,眉头微皱地解释道:“司南是一种四方神兽镇木,和咱们家里供奉宝剑玉斧镇宅一样,司南是用来镇阴宅的,所以又叫镇穴司南。司南一般压在尸体之下,吸入血液后,颜色会慢慢发生变化,好的镇穴司南,能有镇尸定坟之功效。”听了马如龙这番话,司马南的脸色才有些改变,我自知这个问题丢了同伴的脸,内心颇有些不安。只听司马南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个玩意儿。我近些年早已不亲自外出寻找物件了,所以接了单后,就嘱托大儿子找一个真正的镇穴司南。可是此物有别于鬼头钗,有它的人都知道是镇邪之物,老物件又有价值,轻易是不会出手的。我儿子也是年轻气盛,明路上寻不着,便走了暗路,居然动了长渊洞的念头。”听了这话,马如龙似乎也吃了一惊道:“是极乐山的长渊洞吗”司马南眉头紧锁地点点头道:“就是那里。”马长珏忍不住道:“都说长渊洞里之土是养尸红土,我以前当是骗人的,原来都是真的。”“长渊洞就是个大坟地,过去不少土豪乡绅都会葬在长渊洞中,为了担心尸变,就会在棺材里加一个镇穴司南,我儿子就是去了那里找东西。”马如龙点点头道:“这就是铤而走险。”“这简直就是刀尖上翻跟头。其实也怪我,他自己未必能想到长渊洞,我却叮嘱他千万别打极乐山的主意,没想到他遍寻司南不着后,真去了那里后来他告诉我,在打开一座玉石青坟后,他的左手被棺材里躺着的老尸一把紧紧攥住,万幸当时带了腕刀,一刀剁了老尸的手才得以脱身。可手腕上的尸气已经随着血脉侵入了身体,回到家后,整个身体上的筋络都变成了墨黑色。我用糯米给他拔毒却已经不顶用了。”说到这儿,司马南的模样恨不能一头撞死,护犊之情可见一斑。马如龙听罢,不动声色地说道:“这行的规矩是买卖绝不易手,就算我们想去弄一方司南,这些日子也不能动手了。”司马南立刻摆手道:“马兄弟误会了,我不是让几位去弄司南,而是希望几位能替我弄一颗狼牙,我要救儿子。现在再多的钱对我都没有意义,人命关天啊。”说罢,他将一个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满是一沓沓的现钞,粗略估计至少在五十万元左右。司马南将手提箱推向我们道:“我出五十万元要一颗狼牙。”我倒抽一口冷气。狼牙不过是一种略有价值的避邪物品,相比较玉石、佛珠之类虽然小众,但并非罕见,如今市面上经过硝制开光的狼牙,品相最好的也就在两百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五百,而司马南居然出了高出一百倍的价格。然而,还没等我把嘴闭上,马如龙却道:“老前辈,您通天的本领还需要外人代劳吗”司马南却苦笑一声,摘下戴在左手的黑色手套,一只皮包骨的蜡黄的人手赫然展现在我们眼前。司马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