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给他灌输的一道菜的成本大约是多少,他很快就拟出了一个方案。每天选出四道菜品打折,平均每道菜便宜两毛五分钱,一共就是一块钱。对做大生意的人来说,这一块钱不算啥,恐怕还没有他们打发要饭的多,但是对小本经营的人家来说,一块钱足够多了。拿着一块钱能吃一顿早餐,两个包子加两根油条,还能美美的喝上一碗豆浆。拿着一块钱去菜市场,能把西红柿鸡蛋买回来,带回家炒一大盘菜。拿着一块钱去小卖部,起码能买五十块泡泡糖段秋荷想说,她一个礼拜的零花钱都没有这么多。段祥趁着闲下来的功夫,执行刘宇做出来的计划,其实这计划实行起来并不算麻烦,他一个人就足够了。段祥找了一块漆黑的木板,钉在香源饭馆门外右侧的墙面上,看上去就跟个小黑板一样。刘宇和段秋荷从学校捡得粉笔头,还有一块用旧的黑板擦,带回了香源饭馆。刘宇的板书写的漂亮极了,把今个儿要打折的四道菜品名字一笔一划的写到小黑板上,并将字体描粗。尤其用彩色粉笔突出价格。段秋荷不甘寂寞,捏着粉笔站在小黑板下面,发现个子不够高,踮起脚都够不着黑板,她就折进馆子里搬了把椅子垫脚,用彩色粉笔认认真真在小黑板的边缘上画了几朵可爱的小花儿和小动物。看着自己的作品,她满意的露出豁牙笑起来。仅用了两天的时间。香源饭馆的特价活动就搞起来了。不得不说这之后饭馆的生意还真有气色。香芹象征性的给刘宇发了二十块钱的工资,大约是刘玲把香芹的意思都给刘宇说清楚了,刘宇就没有拒绝香芹的好意。段秋荷不愿意了。撅着嘴在心里埋怨香芹偏心,在刘宇还没来得及把钱装兜里,她就朝香芹伸出小手,“我的嘞”香芹一惊。继而失笑,“你也要”段秋荷人小鬼大。别看她年纪小,可不好糊弄呢。她理直气壮,“我也给你们干活儿嘞粉笔头都是我搁我们学校里捡的,黑板上那小花儿都是我画的”段祥见不管她这么厚脸皮。不耐烦的对她挥手,“去去去,一边玩儿去。你天天搁我们这儿吃饭,我们还没管你要钱嘞”听段祥这么一说。刘宇反倒不好意思把钱装兜里了。香芹摸摸段秋荷的头,抓抓这小妮子脑后的小辫子,一摸上瘾,竟有些爱不释手,给了她五块钱做嘉奖。段祥见香芹出手大方,阻拦好几次都失败,于是就把段秋荷提溜到外面说话去了。段祥伸出一根手指狠戳着她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咋那么不懂事嘞香芹给你钱,你还真敢接到手里”段秋荷眼里泛着泪光,不服气道:“那刘宇为啥能拿到钱为啥我就不行”段祥恨不得打醒她,转念一想秋荷毕竟是个小孩儿,于是耐住性子教育,“那能一样吗这是咱们家的馆子哦,别说你天天来这儿吃饭,就是给我们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哦刘宇是你刘玲姐的弟弟,你刘玲姐只是搁咱们家馆子干活儿的,都不是咱们家的人,给咱们干活儿,咱们是要给他钱的。你干一点儿活儿就要钱,还当不当你自己是我们段家的嘞”段秋荷聪明,被段祥一顿说教,自己也想通了。这钱,她确实不该要。她捏着变得烫手的五块钱,跟在段祥后头进了馆子,闻到稀有的香味,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啥东西这么香刘宇坐桌子跟前,冲段秋荷招手,“秋荷,赶紧吃饭嘞,吃完饭还得去上课嘞。”段秋萍小脸儿上一片愣然,小跑过去,站在桌子跟前痴痴的望着一桌子好吃的,也不觉得手上的钱稀罕了,被她随手丢在了桌角。她跟刘宇跟前都有一个玻璃杯,其他人跟前都没有,玻璃杯里是橙红色的浓稠液体,看上去像果汁,闻起来却又不像,尝一口才知道这杯是胡萝卜和番茄的蔬菜汁,大约是加了蜂蜜。金灿灿的鸡蛋羹,香脆脆的核桃酥,还有香喷喷的栗子鸡,青椒炒猪肝,切细的卤猪皮一盘简单的酸辣土豆丝看上去都那么干净清爽引人食欲。这比以前吃的丰盛多嘞段秋荷舍不得吃,却又不得不吃,一动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看她吃的急慌慌,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香芹就笑话她,“别着急,没人跟你抢,又不是吃了这顿没下顿嘞。”段秋荷扬起小脸儿,捧着杯子,两眼放光,“明天还有”“以后天天有,咱们馆子换大师傅嘞,这都是你们周伯伯给你们做的。你们是学生,用脑子的地方多,这核桃饼是给你们补脑的,胡萝卜汁是护眼睛的”段秋荷砸吧嘴,嫌弃的看了段祥一眼,狠点头道:“换的好”段祥吹胡子瞪眼,直想骂娘,他竟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嫌弃他做的饭不好吃。、第299章 受伤四月份一过,进入五月份,春夏交接的时候,正是洪河的汛期。洪河涨水的时候,鱼虾特别多,想着家里没有渔网,香芹便买了渔网线,闲着没事儿坐太阳地里勾。洪诚搁她旁边铺了一张凉席,往上一躺,舒舒服服的打盹儿。见他犯困,香芹踢了一下他的腿,吵醒他也是为他好,言语间带着嗔意,“夏天还没到,你就把凉席拿出来嘞,净出洋相,要睡到楼上睡去”洪诚可以把她的话理解为,“地上凉,上楼睡去吧”,这多温柔体贴啊,这小女人被他宠出了小脾气。许是习惯了,香芹要是不在身旁,他总睡不安稳,嘴上却不愿意承认,“席子上一股霉味儿,我拿出来晒晒。”“去你的吧,大半张席子被你占住,敢情你往上蹭蹭,就能把霉味儿给蹭掉啦”洪诚附和着她的话,扭着屁股搁凉席上蹭来蹭去,憨愣憨愣的。香芹忍俊不禁,笑嗔一句,“像啥样子”洪诚霍得起身,盘坐在香芹跟前,胳膊架在她的腿上,脸上和眼睛里净是暧昧的神情,低声温柔的说着情话,“你不就是喜欢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吗。”香芹刷的红了脸,整个人好似熟透的番茄,还往外冒着烟,这男人好不要脸香芹恼羞成怒,攥紧了勾线用的长针,瞪住他出言威胁,“你再瞎说,我拿针扎你咯”洪诚不惧,却故作委屈的样子,扭扭捏捏说:“反正我也扎你那么多下嘞。就叫你扎回来一下吧。”说完,他逼近双眼挤着脸,好像害怕打针的小孩儿一样,结果香芹还没舍得动手扎他,他就“啡啡啡”的喊起疼来,这戏演的足能以假乱真。香芹恼得用针屁股攮了他一下,疼得洪诚抱着手背嗷嗷叫。真的弄疼了他。香芹心疼又后悔,忙丢下手里的凶器,抓着他的手检查。看她紧张的样子。洪诚心里一暖,反捞住香芹的手,放在手掌里揉搓,轻叹一声。“媳妇儿啊,你说我该拿你咋办怕你出事儿。不敢离远你,杜飞那小子不靠谱,我又不敢把东原岭交到他一个人手里”香芹唇角扬起,柔柔一笑。“我能出啥事儿,你就放心去吧。”洪诚定定得望着她,眼里有无奈也有宠溺。还有隐藏的恐惧。他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他害怕命运重蹈覆辙。上辈子的不幸再次降临到香芹身上。他还担心香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把生不出孩子当成心结,这样很容易从埋怨自己到抑郁。洪诚忍不住提醒她,“上回你走魂,差点儿叫不回来。”香芹脸色变得微妙,“我那是”声音戛然而止,搜肠刮肚,她竟找不到辩解的话,却又不能实话实说,毕竟压在她心里的想法,是那么的荒谬就在香芹走神的时候,手掌心被狠拍了一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嘶”疼得香芹吸了一口冷气,并将手握成了拳头。洪诚抬高声音,板正脸责备道:“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神儿又不知道跑哪儿去嘞,说几回不听,我看你是欠收拾”香芹横气顶了回去,“你才欠收拾”洪诚眼里亮晶晶的满是笑意与宠溺,咧着嘴坏笑起来,捉弄人的心思大发,“哟呵,看看咱俩到底谁收拾谁”说着,他把香芹拉到怀里,随即摁倒在凉席上,挠她胳肢窝底下的痒痒肉。顿时,娇笑声不断,香芹连连求饶,却被洪诚当麻袋扛起,一路被扛到了楼上。光移影动,地上投射着椅子直愣愣的影子,椅背上系着紫红色渔网的意头,小半张渔网覆在草黄色凉席的一角,交织着难言的爱意。香芹没有因为与洪诚纠缠就忘却了时间与本分,她不知自己是否上的了厅堂,入厨房确实绰绰有余。周师傅没去香源饭馆做大厨之前,洪家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他准备的,如今他是顾不上这头了。香芹准备午饭的时候,犯了一个不曾有过的低级错误,摔碎了一个盘子。看着一地碎片,揉了揉总跳不停的眼皮,香芹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午饭准备好,叫了洪诚和洪福来吃饭,香芹从电饭煲里挖出米饭并填到碗里,还没把饭装满,抬眼就看见段江风风火火的从外面闯进来,还满头是汗。香芹脸上一喜,但一读懂对方神情中的凝重,她就笑不出来了。察觉到不对劲儿,洪诚立马站起身来,沉声问:“段江,你急慌慌的跑过来,是不是东原岭那边出啥事儿嘞”段江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眼神躲闪,有些不敢看香芹和洪诚的脸,两次张口欲言,像是压了千斤重担,懊悔的长叹一声,好似豁出去似的说道:“是宝裕,香芹的弟弟,被人打嘞现在人搁医院缝针嘞,我给送回来的”说完,段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一路上来都在想,要咋把这事儿交代给香芹和洪诚。“砰”的一声响,洪诚等人循声望去,只见瞪大眼的香芹两双手保持盛饭的姿势,却是两手空空,那半碗米饭倒在桌子上,盛饭的锅铲也掉到了电饭煲里。比起关心李宝裕,洪诚更担心香芹现在的精神状况,他过去扶着香芹,揉着她僵硬的肩膀安抚,“没事儿没事儿,肯定没事儿”段江想说李宝裕的脑袋上被人用砖头砸了个窟窿,流了好多血,可他一看到吓坏的香芹,始终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洪福紧张却不失理智,拧着眉头,屏息问道:“到底咋回事儿”听段江说,搁东原岭干活儿的,有几个人看李宝裕不顺眼,知道李宝裕是洪诚的小舅子,就认为这孩子没本事,凭着后门关系到东原岭去的。他们也不想想,东原岭的活儿,只要是有体力的人,都能上任。李宝裕去东原岭,又不是没有出力,表现的还很好,可就是入不了一些人的眼。今儿上午,有个姓赵的工人嘴贱,见不得李宝裕吃好东西,几句戏言跟李宝裕话不投机,骂骂咧咧说李宝裕“有个那么漂亮的姐姐,真是艳福不浅”,李宝裕本来就气,见那人腌臜的嘴脸说话没分寸,当即就扑上去跟人扭打起来。那姓赵的是个壮汉,三两下把李宝裕打趴地上,顺手抄起半块砖夯在了李宝裕脑袋上,这才出的事儿。段江把李宝裕安排妥当,就跑来通知香芹,又跑去香源饭馆给段秋萍说了一声。段秋萍要央人去李家村通知李老三。顾不上吃饭,香芹让洪诚领着去了医院看情况。俩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宝裕已经缝好了针,头上缠着纱布,看他人是清醒的,香芹才松了一口气。洪诚可知道,这一路上香芹面无血色,一句话也没说,真的是吓坏了。见到病床上睁眼躺着的李宝裕的那一刹那,香芹本想责备他一通,然而看他小脸惨白,尤其额头上的纱布还沁着一块儿血红,始终是不忍心说厉害的话。那姓赵的满脸丧气的坐在病床跟前,因为他皮肤黝黑,都叫他赵老黑,洪诚也知道他。看了李宝裕的情况,洪诚约莫着他没啥大碍,倒是香芹捂着嘴嘤嘤哭起来。一见她掉眼泪,李宝裕慌了手脚,“姐,我没事儿,就是脑门上破了个口子”洪诚搂着她安慰,“行啦行啦,这人不是好好的吗”香芹也不想这样,就是见到李宝裕受的伤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一放松下来,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止都止不住。洪诚不住的给李宝裕打眼色,“这一路上,你都不知道你姐吓成啥嘞,还以为你出多大事儿嘞”李宝裕心领神会,对香芹笑说:“姐,你看我,我真没事,我还能跑能跳的医生说让我住院观察两天,都口子长好了,拆线就妥嘞”香芹抹去脸上的泪痕,眼中的一层泪雾也这挡不住从心底涌出来的关心,“头疼不疼,晕不晕”“不疼也不晕”李宝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