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多久了。”如慧微顿,当下却不动声色道:“回禀娘娘,十八年了。”十八年了。转眼之间,她已经进宫十八年了。太后当下扶着床榻起身,慢慢向外走去,看着窗外,那飘零的枯叶:“近日來,我总是会梦到以前的事情。梦到我还在纳兰府,还是少女时候的事情;梦到我刚入宫中、以及后來成为皇后、再到现在尊为太后的事情。”太后的声音有些飘渺,带了无尽回忆的味道。“梦里,过去的一幕幕都在清晰的回放。我一直以为那些过往我都忘记了,可是梦里却是那么清晰,我才知道,原來我什么都沒忘记,只是刻意地尘封,让自己误认为,我真的忘记了。”太后淡笑了两声,却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如慧看着面色苍白,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再无之前的美貌与精明的太后,心底微突了下,当下立刻敛去了心底不好的预感,当下只轻笑道:“太后是想念国丈了呢。”太后缓过神來,方知道自己今日感悟确实有些多了,当下敛了神思,眸底恢复了往日的冷宁:“本宫确有多日未见到他了,传召国丈。”凤栖宫。碧水沁有些茫然地坐在榻上,似是许久,才回味过來,太医所说的“恭喜娘娘有了身孕”是什么意思。“啪。”碧水沁当即把杯子狠狠摔落在地,有些凶神恶煞地看着下面那个战战兢兢的太医道:“本宫怀了身孕是吗。本宫如何不知。”太医愕然,这“娘娘,您确实有了,近两个月了。”两个月,那就是萧夜的孽种了。碧水沁骤然大笑了起來,笑声却太过尖锐与凄厉,倒是把那太医给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庆儿立刻上前:“娘娘”碧水沁面前骤然浮现出萧夜那张令她恶寒的脸來,当下猛然出手,狠狠抽了萧夜数个耳光,随即掐住了她的脖子:“本宫要杀了你。”“娘娘,奴婢是庆儿啊,娘娘”碧水沁眸光一片赤红之色,众人犹疑不敢上前,眼看着庆儿就要被掐死,碧水沁却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睡梦里,碧水沁梦到了被萧夜折磨的日子,又梦到了十一,梦到了那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神经的男子,笑着笑着,却是溢出了泪來。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脸颊红肿的庆儿,碧水沁微怔,随即似想到了什么般:“我打你了。”庆儿立刻摇头:“沒有,奴婢,不小心碰的。娘娘,你现在觉得如何了。”猛地想到了什么般,碧水沁立刻坐了起來:“太医呢。”“奴婢怕他乱嚼舌根,所以,让人将其绑了起來。”“杀了他。杀了他。”碧水沁猛地跳下床,赤着脚在地上踱步着,神色不安而暴躁:“杀了他,一定不能让这件事情泄漏出去。”良久之后,碧水沁才缓和了神色。庆儿端來了汤药:“娘娘,喝药了。”碧水沁眸底微红,细细摩挲着那玉佛,以及他们共同用过的红色油纸伞:“他现在在哪里。辽王在哪里。”“这么晚了,他应该在宫里。”“我要去见他。”碧水沁当即就向外走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十一,她想告诉他,她对他的感受,她想和他说,她喜欢他,心悦他,更深爱着他。然而,摸着那平坦的腹部,碧水沁却是骤然坐在了地上,哀哭出声,可是她的身子已经被毁了,还怀上了别人的孽种,她,她配不上那么纯澈的他。庆儿当下放下药碗上前,看着神情无助而哀戚的碧水沁,从來沒见过碧水沁这般无措与失态过,当下立刻跪在地上,试图将其拉起。“娘娘,地上凉,不要寒了身子,起來吧。”“庆儿,我该怎么办。”“娘娘福泽深厚,一定有办法的,别担心,奴婢一定会想办法救娘娘的。”庆儿把碧水沁拉了起來,眸光坚定道。即便如此,可是若是不能和十一在一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十一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了,她更是会妒忌的发狂的。“十一”碧水沁口中呢喃着,她多想十一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又不敢见到他,她现在这破败的身子,便是想着十一,她都觉得是一种罪恶。看着眼睁睁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碧水沁,庆儿心如刀割:“娘娘,您若是想见到辽王殿下,奴婢现在就去找他。可是,您必须振作起來,把药喝了,身子好了,以后才能日日都见到他,是不是。”日日都见到他。对,她要日日都见到他。“药呢。我要喝药。”庆儿立刻欣喜地端來了药。碧水沁接过,随后又道:“我想去见十一。”“娘娘,您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为了以防见到殿下失控,只远远地看他一眼,好不好。”碧水沁如同婴儿般乖巧,连连颔首,只要能让她见到十一,那么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三日的时间很快,转瞬之间,青天白日便已转换了好几回。这晚,华灯初上,整个皇宫一片静谧,仿若罩了一张巨大的网,有些密不透风的压抑感。凤鸾宫。太后正在喝着汤药,如慧猛地跑了进來:“太后,太后,出事了。”“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惊慌。”太后不以为意,秀眉微扫:“莫不是摄政王病危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怕,毕竟,还有整个纳兰家族呢。“太后。”凄厉的一道男声骤然响起,太后惊的药碗都打落了。看着突然跑进來,跪在地上,身上满是鲜血的男子,太后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两眼,才似认出眼神的人是谁來。“瑶儿,你怎么进宫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妈。”纳兰瑶悲痛出声:“出事了,纳兰家,纳兰家沒了。”轰。太后整个人都似沒雷劈中了般,窗外,原本月色高挂的星空骤然一片阴沉,乌云密布,似有大雨瓢泼之势。“你,你胡说什么。。”太后定定地看着纳兰瑶,似是要将他洞穿般。“纳兰家沒了。”纳兰瑶哀哭:“纳兰家全家一百口全部被斩杀,包括,包括族叔。我冒死逃了出來,就是为了把这消息告诉你啊。”“你胡说。你胡说。”太后凄惶惊叫:“不会的,爹不会有事的。前两日我还见到了她。为什么会被杀。你骗我。”“姑母。我沒必要骗你,你看,这是族叔的玉佩。”纳兰瑶从怀里摸出染血的玉佩:“姑母,军营肯定也出事了,现在纳兰家沒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太后接过那玉佩,窗外骤然一声惊天霹雳,映衬着太后近乎狰狞的面色。“究竟是谁杀了我纳兰一族。”太后咆哮。哗啦哗啦,雨声滂沱,电闪雷鸣,似要整个天都给劈开般。、第179章 痴心一片“包围整个凤鸾宫。任何人都不许放过。”蓦地,宫内禁军总领的声音响起。太后微顿,随即死死地看着身着铠甲,戴着佩刀的杨绛,冷厉道:“杨绛。你是造反吗。”杨绛扫了眼浑身浴血般的纳兰瑶,微微扫了眼手下,一个侍卫立刻上前,直接刺向纳兰瑶。“姑,姑母。”纳兰瑶看着腹部的剑,当下倒了下去。太后怔怔地看着死不瞑目的纳兰瑶,因太过震惊而愤怒导致身子都轻轻颤动着,眸光喷火地瞪着杨绛,似要将其生吞了般:“杨绛。你这畜生。谁敢你的胆子敢在哀家面前杀人。杀我纳兰家的人。”太后暴跳如雷,当下上前狠狠抽了杨绛两个耳光,正欲将其掐死时,杨绛却是已猛地推开了她。如慧当下上前扶起太后,太后狠狠地瞪着杨绛,听着外面嘈杂混乱之声,这场景,这般熟悉,似乎,太子登基前夕,也是这夜,这雨。太后看着外面的暴雨,反而平静了下來,推开庆儿,站直了身子,眉宇间更多威严:“哀家要面见皇帝。”杨绛恍若未闻。太后看着神情冷峻的杨绛,随即却是轻笑道:“杨绛,你谋反、弑杀太后、逼宫,这每一条,可都是要被诛九族的。”看着不为所动的杨绛,太后也不在意,只继续道:“当今皇帝被苗疆女所控制,不久之后,这整个大夏,便都是苗疆的。这世上只有苗疆,再无大夏,哈哈哈你杀了哀家吧,有整个大夏为哀家陪葬。哀家不枉此生。”从小宠爱她的父亲沒了;她一直追求,但是最后求不來,因爱而生恨的皇帝也沒了;她的儿子、她的养子,都沒了;她视为后盾的家族,她追求的一生的荣华富贵,到头來,都化作了泡沫,什么,什么,都沒了。太后张狂大笑,震耳的笑声将暴雨声压下,众人只见这个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慢慢走向窗前,她的步履沉重而缓慢,似是,这剩下的便是她人生中的最后几步。杨绛冷冷地看着太后的身影,神色淡淡:“有摄政王在,有辽王殿下在,大夏,永远都会存在,而将永远覆灭的,只有苗疆。”太后身子微顿,转眸,定定地看着杨绛:“皇后”“此时太后还如此心系皇后,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前行的路上,想來彼此也不会太过寂寞。”太后眸光微顿,当下便已明白了杨绛的意思,随即再次大笑了起來,再无哀戚与愤怒,有的只是一种嘲讽,一种解脱。“想我争斗了一辈子,自以为什么都看透了,却原來,只是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摄政王。你不愧是先帝看重的儿子。”杨绛神色清冷,看着面色平静的太后,淡淡道:“太后谬赞,只是沒有慕大家的琴声,不知太后可会走的安宁。不过,有这雨声相伴,太后想來也不会孤寂。”慕大家。看着杨绛眸底的嘲讽,太后耳边轰鸣,似有闷雷从耳畔滚过,当下身子晃动了下,后退了两步,原來如此。哈哈。原來如此。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设了一个局。一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局。“赫连驰。赫连驰。”太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神色复杂,最终,面如死灰,一片死寂之色。“陛下圣谕,纳兰一族为国效忠,特封国丈护国公,所有纳兰族人,将全部给予厚葬。”杨绛走近太后,压低了声音道。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太后的耳边,砸在太后的心里,太后艰难的牵起了唇角,红若雨中罂粟,想笑,却是已经笑不出声。“如慧,给本宫梳妆。”说着,太后静静坐在桌前。如慧双眸红肿,依旧上前将太后扶坐到了梳妆台前,细细为其梳妆打扮。车到山前必有路,沒路了,什么都沒了。如慧心知肚明,可是太后都已顺应天命,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做些什么。将最后一支金簪为太后插上,如慧由衷的笑了:“太后美艳如故,必将永垂不朽。奴婢先太后而去,为太后开路。”话落,猛然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刀,向脖颈处划去。刺目的殷红滚滚留下,瞬间染红了整个宫殿。太后却似沒有看到般,一步步上前,接过侍卫端上來的酒杯,将里面的毒酒,一仰而尽。随后,太后走至床前,静静地躺了下去。凤鸾宫,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刀光剑影里,雨越下越大,奈何血流成河,却是无论如何都冲刷不干净,无法冲刷成下雨前的清明。隆庆殿。碧水沁看着床上的皇帝,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她知道,十一沒有让她失望,早已就控制了整个皇宫。如此一來,只要皇帝一死,那么,十一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了。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失信于十一。她终是沒有失信于十一。碧水沁摸出脖颈间的挂坠,从那玉石中摸出一粒药丸,只要皇帝服下,那么就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死去。看着皇帝安静的睡容,碧水沁唇角荡漾了几分安详的笑意,就这么去了,未尝不是件幸事。正欲将那药丸给皇帝服下时,蓦地,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住手。”紧接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便已闪了进來。水珠顺着云发轻轻滑下,犹如闪烁的明珠,碧水沁看着那明艳绝伦的面,一如既往的心柔软成了的海。似是压根沒有看到那些包围她的侍卫一般,碧水沁只柔情地看着十一:“只要你想,我定然会全力助你。”十一神色淡淡,双眸“看向”碧水沁,却似又洞穿了她:“來人,将皇后压入天牢,等皇上醒來后由皇上发落。”话落,转身离开。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白色身影,碧水沁眸中溢出了点点冰凉,却是露出了最为解脱的笑意里。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呢。殿外。十一刚走向走廊,蓦地,一个宫女蹿了出來,径直跪在了十一面前。“殿下,奴婢有事情对您说,恳请殿下移步。”这声音很熟悉,已经有人上前对十一耳语,十一淡淡“看着”庆儿:“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殿下可是在担心奴婢会加害于您。殿下,难道您不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吗。凭着您对皇后的了解,她就真的不会留下后手吗。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等着您去抓。”庆儿看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