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没打算和我说话，我只能主动开口问他，我说，牟文，刚刚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镇上找事做我的话问完，牟文整个人顺势就倒在床上了，他双手枕着头，很大一会儿才出声回应我，他说，我出去了，你自己在屋能行吗放心吧我可以的，田地里的活我都做过，你回来不会饿着的，这是从结婚那晚过后，他对我说过的最长一句话，我心里有种豁然开心的感觉，所以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我边说边走过去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牟文，我继续说，你在镇上去做工，也要照顾好自个。我的话刚说完，牟文一下子就从床上下来了，他站起身，用手扯了一下衣服，然后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他说，我去隔壁堂哥家睡，明早上回来拿换洗的衣服就去镇上。话落地，留给我的只是他擦肩而过的冷风，牟文出去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下我自己了。我问自己，难道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所以这辈子老天在惩罚我吗可我不甘这样下去，无论多哭多累，我也要治好自己的病，让牟文和婶他们都对我恢复到以往的对待。在这个陌生的平房里，从夜晚的狗叫声，一直到天亮的鸡叫声，我都清清楚楚，一夜没有合拢眼，直到天亮了，门外传来金芊的声音，她说，桑葚，桑葚，快给我开门、017：妇人们的闲言听到金芊的喊声，我连忙从床上起来走去给她开了门，见她一手提着两块腊肉，还另一只手抱着一袋米，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她便走进来了，她把腊肉跟米放在柜子里，然后才说，桑葚，我妈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悄悄拿来给你，你千万别说是我给的，不然以后我怕没机会在偷拿出来给你了。金芊的话说完，我心里难受极了，我想，在这里除了她，没人当我是人看了吧我低着头，眼泪在眼里打转，微微地点着头和她说，以后别再拿来给我了，要是被婶知道了，肯定会骂你的。说不定还会打她，在我和金芊这样的家庭里，就算被嫁出去的女儿，若是有什么做的不顺娘家心意，时常都会有被罚跪挨打的可能，更何况金芊还没嫁人，吃住都是婶的，现在她偷拿这么多吃的给我，我担心婶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收拾她。可金芊却说，你放心吃吧我妈要是发现了，我知道怎么跟她说的，行了，我先走了，你再睡一会儿吧金芊说完，就急急忙忙走出去了，而我自然也没再睡了，找了个袋子替牟文收拾了两家换洗的衣服，他回来拿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回到家，连坐都没坐一下，拿起我收拾好的衣服就想走了，我喊住了他，我问，你去了大概几时回来牟文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还不晓得，看找得到事情做嘛，如果工作做的话，可能要几个月回来一次。牟文的话说完，我小声哦了声，便没在出声了，我以为他会就这样走了，可谁知道，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也不在说话，小小的空间里，除了我们彼此的喘气声，剩下的便是冷淡和陌生，过了一小会儿，牟文才说，你自己在家有什么不会的，就去找金芊帮忙，我和她说过了，她会帮着你的。冷冰冰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充满了温暖，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加上我自己的原因，牟文和我越来越远，可他临出门的这话，让我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感到了窝心。牟文头也不回的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下我自个了。我出门找金芊带我去婶分给我们的那块地，我让金芊借了把锄头给我，在她的帮忙下，我们把菜地翻新了，种上了坡下二婶给的玉米苗。从地里回来时，要经过一个水井，水井附近有颗年岁的大树，我跟金芊刚经过，就听到坐在大树下的几个妇人说，这就是牟文娶的那个女娃儿，你们听说了没有，好像是个石女，连那事儿也做不了，牟文受不了就跑镇上去做工了，老熊也把她分出来单过了。说这话的妇人刚说完，另一个立马应道，活该被分出来，谁让她命不好，摊上了老熊那种婆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熊那张嘴巴，骂人骂三天三夜也停下不来，不然牟文以前那媳妇儿为嘛跑了。、018：身体的缺陷几个人在哪里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我也跟着把脚步放慢，接着另一个靠在大树上的妇人又说道，不过这也不怨人家老熊，这女人要是连那事儿都做不了，还叫女人吗再说了，这石女就是个扫把星，没把她赶出门就算不错了。这话一落地，我便停下走不动了，我很想快点逃离这个闲言碎语的地方，可感觉好像有东西，在地底下把我给拉住了一样，金芊注意到了我脸色都变了，她连忙伸过手捉住我，然后小声说，桑葚，你别听那些八婆说的话，她们都是讲闲话讲惯了，加上我妈和她们平时关系不太好，所以她们才会说你的。我强颜欢笑的看着金芊，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没关系，说就说吧她们说的本就是事实，我就是石女，我连我很想亲口说，我连尽一个妻子的责任都做不到，连自己的男人都要远离我，我还有什么资格不允许别人说呢眼泪在眼眶打转，我用力咬着嘴唇，用嘴巴上传来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许哭，这不值钱的泪水，就算流出来，也没有人会觉得你这个扫把星可怜。回到家，金芊连我房里也不敢待就连忙走了，婶面无表情的看了我几眼，我想她应该也听过大树下那些妇人们的对话了吧回到屋，我连晚饭都没煮，早早就上床睡下了，可，躺在床上我却辗转难眠，怎么样都无法入睡，一直到半夜，肚子饿的咕咕叫，我实在忍不了了，这才不得不爬起来找吃的，屋角落有几个白天从地里捡回来的红薯，我拿出去洗干净了，就放在锅里用水煮。分家时，婶没有分厨房给我，而牟文也从分家后就出去了，我没地煮吃的，就跟金芊在院子里搬了几块大石头，在我房门外挨墙边搭了个灶。红薯放在锅里半天了，可火却没点起来，也许是因为半夜的关系，点火的柴都是润润的。点了好几次还是不行，我便去婶的厨房偷拿了小半捆稻草，这才将火点燃了，煮熟后，我吃了又爬去床上继续睡，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是被门外的吵骂声吵醒的。我起来打开门，就看到婶坐在堂屋门口，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把我吓到了，她看到我从屋里出来，就大声辱骂道，吃什么比谁都吃得多，连个做女人的资格都没有，自家男人都留不住，有什么资格吃，连个娃儿都生不出来，要是我，我就一头撞死算了。婶说的这些话，我当然明天都是在针对我，可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默默地听着她这些话，如果我身体没有缺陷，我腰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直都直不起来。我看了看婶，便转身进屋顺道把门也给带上了，可我这样的举动，却惹怒了婶，她三两步便从堂屋门口走到我房门口，比刚刚说那些话更加大声，她说，哟说你两句就不得了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我说的那句不对了，你自个不明白自个的情况吗你若是能留住男人，牟文至于结婚几天就跑去镇上做工吗我说都说不得了，你还给我脸色看啊、019：婆婆的骂功厉害我靠在门背后，婶的话清清楚楚传进我耳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想着，若是我不出声，她说两句出出气了，应该就会停了吧这么想着，我便假装没有听到，用沉默和无声来回应她，可我错了，婶不但没有停下来，还从堂屋搬了个板凳，坐在我房门口。不断骂我不是女人，连娃儿都生不出，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这样的女人嫁给她家就是她家倒了八辈子霉。我坐在地上，连门都不敢开，透过门缝看到婶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我便连出气的声音也不敢太大。直到中午，外面的太阳可能太晒了，婶这才搬起板凳回了堂屋，我在屋里待了大半天，连上个茅厕都不敢出门，过了许久，金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小声说，桑葚，你起来了没有听到金芊这话，我顿时想笑出声，婶如雷鸣般的声音，我还能不醒的话，只能说明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把门打开，金芊一愣，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开门，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麻利的走了进来，看着我红红的眼睛说：“桑葚，你别往心里去，我妈那个人就是这样，她今个对你还算好的了，以前对兰，她坐在门口骂一天一夜都可以。”听到金芊说婶骂人可以骂一天一夜，我丝毫不敢相信，可想到她今天在门外堵着我骂，我又不得不相信金芊所说的。低着头，小声问金芊：“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妈了可我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我基本上连话都没和她说几句，怎么可能会惹到她啊”金芊把我拉到床边坐下，她长长叹了口气才说：“桑葚，你今早天还没亮，是不是起来煮吃的”我点着头应是，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煮点吃的就惹到她了她都把我分出来了，我连煮点吃的也要受管制吗不过这话我没说出来，金芊对我再好，她也是婶的女儿，我不想在她面前说婶的不好。我问金芊：“我是煮吃的了，可我没有惹你妈啊”说完，我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我问自己，难道就连我煮点吃的也不行吗这是要让我死吗我突然想到，自己点火时，去婶的厨房拿了点稻草引火，我连忙问金芊：“是不是我去偷拿了稻草引火，被你妈知道了，所以她才骂我”我的话说完，金芊憋着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很小声跟我说：“不是的，她都不知道你去拿稻草，你也别再说了，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又会骂你的，是因为你半夜起来煮吃的，我妈说牟文在外面辛辛苦苦做工，你在家什么不用做一天还吃几餐。”金芊的话说完，我这才恍然大悟了，我跟金芊解释，我说：“不是这样的，这么久以来，我没有一天吃过几顿的，是昨晚我没吃就睡觉了，半夜肚子饿醒了，所以才起来煮了，白天跟你去地里捡的那几个红薯。”、020：左耳进右耳出“桑葚，我知道，可我妈不知道，她可能是心疼牟文，担心他在外面吃不饱，我妈她就这个脾气，我就想跟你说说，以后饭点上吃饱，不然她那张嘴巴不饶人，我听到都烦死了。”金芊拉着我的手，好言相劝的和我说道。我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若是我早知道婶会因为这个骂我，我就算饿晕也不会半夜起来煮吃的。我不是那种自己吃饱不顾人家死活的人，金芊给的腊肉我都舍不得吃，想等牟文做工回来在一起吃。我因为自己只要按照金芊提个醒做，就不会再惹到婶了，可我没想到，今天只是个开始而已，往后还有更加让我惧怕的事情等着我。金芊在我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催我快煮吃的，一会儿吃完了，婶又会误以为我吃了几顿，可我现在是真吃不下了，无缘无故被骂了大半天，现在就算煮顿肉我也吃不下。金芊走后，我正准备穿鞋去坡下二婶家找她要点菜种，就听到堂屋传出金芊的哭声，我连忙打开门跑出来，就看到金芊跪在堂屋正中，婶拿着扫地的竹扫把用力打在她后背上。金芊哭着哀求道：“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莫打我了。”“还敢有以后你这个贱蹄子，我不是没跟你说过，每回你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一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都是当做耳旁风，你真以为我跟你说这好听啊你一大清早就跑去别人房里做什么你也想成那样儿的人是吗”婶边打边说，声音大过金芊的哭声，所以就连我站在院子里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站在原地，回想着婶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跟我有关，难道我在她们眼里，真的就是个扫把星吗我觉得自己好冤，心里的苦不知说给谁听，我也不希望自己是个石女，我也想给牟文生个孩子，可这些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更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看了几眼，悄无声息的走回自己房里了，坐在床榻边，我深深叹了口气，眼泪从眼里落出来，我好想乃子和爸，我想回家，就算回去乃子把我跪着打一顿我也愿意，至少她心里是对我好想，不会以为我是个石女，就因此嫌弃我。我待在房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肚子里除了半夜吃的哪点红薯，便在没进过一口水了，直到傍晚，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声把我惊醒了，我起来轻轻打开门，探出头往外看见，有好几个男男女女在院子里，而婶跟叔就站在堂屋门口。我刚想关门，就听到婶在说：“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屋是想做什么怎么了看牟文没在屋就想来欺负我们老俩口了”“话也别这样说，你要是不先推我老娘一巴掌，我至于带人来你家吗”这话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