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一人,单膝跪地,道:“王,边关卫氏十八将传来消息,已安全将亲王护送入境,现快马加鞭三日后到达休城。”御前侍卫苏然将密旨呈给朔玉。朔玉接过,点了点头,挥退那人。片刻,他道:“宣贺丞相进宫。”苏然领命而去。不久,贺功在殿下行礼:“微臣叩见我王。”朔玉微微点头:“请起,丞相请看。”苏然将朔玉手中的密旨呈给贺功。贺功快速扫过密旨,抬头道:“卫一传话说,亲王在回程中极力反抗,似乎并未接受身份,王是否担忧此事”朔玉看了贺功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本王料到如此,当年与皇叔失散之时,王兄才不过四岁,那时候的事情,王兄估计早就忘却了。”贺功沉思一番,道:“亲王如今的心性,微臣尚不了解,不妨待亲王到了休城再做打算。”朔玉点头:“也该如此。”贺功低声道:“亲王若是能够助我王一臂之力,铲除残党,自当是一件快事。”朔玉微微一笑道:“王兄如今居然回归北晋,本就是件喜事,听卫氏兄弟传,据此行来看,王兄英勇有谋,倒不是平庸之辈,本王更加期盼。”三日后,卫氏十八将顺利将钟礼“押运”到了休城。“亲王,我们已经到达休城了。”钟礼头晕目眩,勉强睁开双眼路途中,这些恶徒生怕他使计逃脱,便用药物使他四肢绵软,在马车上颠簸之时,他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状态。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敢拿亲王开玩笑,药物没有任何副作用,只不过要到达了休城的皇宫才会给他一服药剂。身上酸麻,手脚也不灵光,费了半天劲掀开了车帘,便被眼前繁华昌盛之景微微震撼。据这些人道,此处是北晋的中心,休城。钟礼在繁城学习之时还曾在地图上描绘过,无奈没有休城的详细地图,不然的话,倒是有利于他逃脱。这些天来,一直疑惑着这些人的动机他自小生活在南楚,怎会是北晋的亲王。详情,这些人似乎不愿多说,只是反复强调他地位尊贵,对北晋而言十分重要。眼看着马车畅通无阻地进了休城,轮子下似乎生了风,向皇宫疾驰而去。到了皇宫的外城,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钟礼听见外面传来声响。“见过苏大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免礼,这一路上奔波劳累,辛苦你们了。”“应当的。”沉默了一小会儿,估计是在眼神交流。片刻后,那位苏大人道:“那么,接下来便由我接手了。”外面的人似乎在交接,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钟礼漠然地看着车帘,他如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背部倚着车壁靠着。马车又行驶起来,外面的人似乎不愿透露什么消息,钟礼思忖:如果他真是什么亲王,北晋王朝的皇族苦心费力地将他从千里之外的南楚寻回,想必,他这次被牵扯的一定不是件简单的事。钟礼无力地靠着车壁,阖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粲然的笑脸不管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都得活下去。、第五十二章 身世马车驶进了皇宫,途中,有人递给他一个瓷瓶,钟礼接过,里面是一粒药丸。 钟礼“嗯”了一声。外面的人听见了,立马有人凑近车帘,用南楚话低声说:“亲王,这是护送您的卫大人给您的解药。”钟礼冷哼一声,服下了解药。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周遭都点上了灯火,钟礼从马车上下来,方才服了药丸,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眼前便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走在上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钟礼扫了扫周围,持着兵刃的巡逻侍卫随处可见。面前站着一位面容白皙的男子,依照着装来看,似乎是宫中的总管职位。苏然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他用地道南楚话道:“恭迎亲王,请亲王随属下进殿。”他做出邀请的姿势。钟礼漠然地看着他:“你是南楚人”苏然道:“属下是北晋休城人。”钟礼不再看他。抬步向前走去。眼前的建筑带着恢弘的视感,如同暮色,向他汹涌地压过来,帝王的宫殿此刻灯火通明,光滑的白玉石板指引着来人走向光亮的源头。钟礼脚步微微一顿。走在他背后的苏然问:“亲王有何吩咐”钟礼微微摇头,抬步继续向前走。一行人很快到了宫殿前,抬头,上书“米录阁”,过了门口,里面是北晋传统的建筑布局,钟礼眉头轻蹙。苏然道:“亲王,王就在里面。”钟礼微微点了点头,抬步走进,苏然看着他进了内间,屏退旁人,自己掩上门扉出去。内间里布置奢华古朴,绕过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檀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头发很黑,在灯火之下泛着深紫色。灯火映照在他的眼里,看不出藏匿在眼瞳中的感情,两人对视着,一种无形的气氛压抑着。片刻,朔玉抬头微笑道:“”北晋语,听不懂。钟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朔玉摸了摸下巴,用有些蹩脚的南楚混合北晋语,道:“钟礼。”钟礼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根据他的外貌,钟礼知道面前的男子,便是当今北晋王朝的晋王,也是如今的北晋掌权之人。朔玉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个头比钟礼稍微矮些。朔玉微笑道:“不必紧张,想来将你请到北晋,却有些困难,一路上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钟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下一介平民,不知有何荣幸被送到了北晋皇宫,还请晋王给个理由。”他轻笑道:“看来还是怠慢了,请坐。”钟礼沉默。朔玉叹了口气,坐回檀木椅子,道:“北晋表面虽一派平静,但暗地里却是权力纠葛,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一次谋权之变,佞臣夺位,王室血脉却流落民间。”说罢,他看向钟礼。钟礼道:“一年前突然传闻北晋内廷重整,新上位的晋王宣称自己血统高贵,北晋王朝的王族象征便是紫瞳。”朔玉一愣,瞳孔微缩,随即一笑:“的确如此。”钟礼道:“在下一路奔波,晋王一来便道来王室秘史,恕在下疲惫,可否让在下休息一番。”朔玉微微一笑道:“你有所不知,还是请让本王将话说完。”钟礼道:“请讲。”朔玉眯起眼睛,紧紧锁定钟礼的眼睛:“本王要说的王室秘史,便是你的身世”钟礼瞪大双眼,随即笑了笑:“何出此言”朔玉猛然起身,逼近钟礼:“当年战火烧遍了四野,王室血脉流落民间,佞臣站上了王位,王族却颠沛流离,当年的晋王便是本王的父亲,他带着本王向西宋而去,而本王的叔伯你的父亲,带着你们一家南下,从此不知所踪”“经历过几番冷暖,本王得北晋王族的庇护,终于重登王位,早在多年之前便四处寻找王兄的下落,直到南楚的一家大族向本王提供了消息。”朔玉看向钟礼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天意,让本王找到了王兄。”钟礼避开朔玉的眼神,道:“你道我是北晋之人,我却觉得好笑。”朔玉微微叹息:“王兄或许不信,可是,你和叔伯却是一个模子刻下的”“茫茫人海找寻王兄,实在困难,前几年,南楚的暗线却传来消息,说是安都的暗探发现一名本王叔伯长相极其相似的少年,本王听闻,立马派人去查探一番,当本王知道你是被一位女子从河城带回的时候,本王就觉得,此事有希望了。”钟礼道:“河城”朔玉眼里闪光:“王兄有所不知,你随叔伯与我们分散时候,只有四岁,在五岁时,一直生活在河城的一家民户里,之后,一名燕家的远方亲戚去河城巡抚府上作客,回来时候碰见你,便将你要走,直到你十岁那年,被河城巡抚的三小姐带去安都。当年查探的时候,暗线回话,叔伯出宫当年就因病在河城去世,料想当年的惨境,本王便觉得心痛无比。”钟礼沉默。朔玉暗自看着钟礼的脸色,勉强笑了,道:“本王知道王兄乏了,王兄且歇息,明日本王再来。”说罢,朔玉就离开了。钟礼站在原地,深黑的瞳孔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宫人进来服侍,钟礼自己漱洗后,便歇息了,躺在床上,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些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鲜血,宫殿,大火,尖叫,马蹄声还有一声痛苦的嘶吼。钟礼猛然睁开双眼。他神色复杂,其实,踏入宫殿的时候,他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那块“米录阁”的门匾,似乎曾经掉落在地上,被火烧黑了。缓缓地从贴身衣物里取出衣物,红色的锦缎被磨得发亮,而本来亮闪闪的铃铛,也渐渐生锈了。钟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铃铛上刻着的字,仿佛,那是个无价的珍宝,在异国他乡的寒冷冬夜,可以给这个人一丝暖意。第二天,朔玉来了。钟礼看着苏然也跟了进来,捧着莫名的器皿。苏然十分恭敬地将那刻着繁复花纹的器皿放在了桌案上,道:“王,切记抓紧时间。”朔玉点了点头。苏然告退,门被紧紧关上。朔玉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褪去了外衣,又解开了里衣,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钟礼嫌恶地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朔玉继续解开衣服,笑道:“王兄见谅,实在是赶时间。”钟礼:“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朔玉扔开腰带,雪白的袍子落下,修长的身躯一览无余,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背后的纹身。“王兄,这便是王族的图腾。”“看不出来是什么。”“是狼。”朔玉拍了拍手掌,苏然立刻推门进来:“王,外面准备好了。”钟礼看着苏然娴熟地将一把银质匕首放在火上烧热,接着飞快地在朔玉背后的纹身上划上一刀,接着,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苏然冷声道:“王,还有两刀。”“你继续”朔玉的声音似乎极其痛苦,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手紧紧地攥着。苏然快速地又划上两刀,鲜红的血液被收集到了那器皿里,苏然扶着朔玉,为他披上外衣,朔玉面色惨白,挥挥手示意他无妨。朔玉朝着器皿恭敬地叩首,在器皿前上香。钟礼道:“你想做什么”朔玉道:“这是历代的开目之礼,凡是北晋真正的王族之人,经过此礼,就会变成紫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小瓶,将器皿里的血液倒了进去。朔玉微微笑道:“王兄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北晋王室之人,经过此礼便知,历朝非王族血脉之人,都是因此辨别而来的。”钟礼沉默了半晌,道:“好。”钟礼依照朔玉所说,朝着那器皿叩首,上香。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苏然急切道:“王,时辰快到了。”朔玉点头,让钟礼睁大双眼。“咚”鼓声响起视线中,出现朔玉有些苍白的脸。“咚”又是一声。眼帘中出现了一双手。“咚”那只玉色小瓶缓缓打开。鲜红的血液流出。“咚”震耳欲聋的鼓声。“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一片黑暗,无限深渊。“谋反啊”“来人来人”火光中,扭曲了夜色。嘶杀声,彻夜不息,肆意泼洒而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往日的雕花玉桥。兵刃相交,猝不及防,王宫的一半陨落在了战乱里。“快逃”“休城内乱了往城外逃”米录阁一片狼藉,一个穿着典雅的女人站立在门口看着天空,就在方才,她拒绝了随夫君一同逃亡。“臣妾是个累赘,夫君带着朔回走吧。”如丝绸般的黑发垂落至腰,光洁的脸颊上流下一行清泪。“叮”银簪落地,伊人逝去。天空的月亮,依旧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马蹄声在黑夜格外刺耳。“王兄,追上来了分开逃”“你保重,护好朔玉你带着朔玉向西宋走,你王姊在那儿。”“那王兄你呢”“我带着朔回南下”“王兄,你要活着”“保重”兵分两路,一路去了西宋,一路南下去了南楚。“你还小,何时才能长大啊”“咳咳,儿啊,莫要忘了你的命,要回北晋去。”“眼睛像我小时候,黑亮黑亮的。”“我的病越来越重了,儿啊,别哭,你要记得父亲的话,记得”面容英俊的男人躺在薄薄的棉被上奄奄一息,脸色惨白,身上遍布着伤痕,眼神渐渐涣散:“朔回莫要忘了莫要忘了”、第五十三章 对峙雪花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