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方向走去。那座铁塔是繁城的一位将军下令建筑,就位于阚元阁的中心,它伫立于天地之间,在阴雨天气,远看像是一团阴影,却十分好认,二人在滂沱大雨之中顺利前行。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被守在道路两旁的军士拦了下来,尹子重将令牌亮了出来。一路通行无阻,过了阚元阁的大门,若是寻常时候,到了这凛然庄严的地方,钟仪说不定会研究研究这两排又高又直的白杨树,两排白杨树一直延伸着,周围空旷,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脚下的石板地留下水光,倒映出不远处的铁塔。二人一路上没有什么交谈,远远走来一队武装的巡卫兵,个个身姿挺拔,步履矫健,钟仪看了,暗自赞叹。到了约定的地点南边一号校场,两人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尹子卿正在看着一列弓箭兵射击,偶尔命令人挪开更多的距离进行一轮比赛。钟仪道:“我们现在能叫你哥哥过来吗”尹子重便大喊了一声:“尹子卿”尹子卿背着他们,没有反应,走上去指导了一位弓箭兵。钟仪道:“声音小了”尹子重摇了摇头,大喊道:“哥”“嗖”尹子卿猛然回头,看见他们,露出一口白牙:“来了”尹子卿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带着他们往教官处走。尹子重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尹子卿微微一笑:“知道你们要来,我便申请了指导师的位置,这个月表现分会高一些了。”尹子重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尹子重勾起了嘴角:“要不要哪一天比试一下”尹子卿哈哈一笑:“好的好的,老规矩。”钟仪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们之间弥漫着难言的默契,让钟仪有些羡慕,以至于他难以抑制地想起钟礼。三人一路步行,此时天气依旧寒冷,阚元阁占地面积很大,种的植物似乎也有讲究,只觉得有着一种威严和正气。钟仪环顾四周,心想:这便是阿礼平日练习的地方么。教官都在一座府邸里居住,尹子卿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往西边绕过去,来到一间房前,房门开着。尹子卿敲了敲门:“樊教官,我们来了。”里面传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进来。”三人进屋,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刀架前擦拭着一把利刃,他转过身来,是一张端正硬朗的脸,胡须刮的干净,整个人十分精神。樊教官看了看他和尹子重,对钟仪说:“你是钟礼的弟弟”钟仪道:“是的,此番前来,便是想询问一些家兄离去阚元阁的情况。”樊教官点点头,看了看尹子卿道:“你和你弟弟先出去吧,今天下午给你放假。”尹子卿笑了:“谢谢樊教官。”于是便带着尹子重出门了,尹子重临走时候道:“待会儿便在这大院的门口见。”钟仪道:“知道了。”尹子卿他们带上了门。樊教官示意钟仪坐下,自己将擦拭的光亮无比的利刃放回刀架,拉开兽皮椅子坐了下来。樊教官道:“你知道你哥哥的事情了吧。”钟仪点了点头,面对着樊教官,他有一些紧张。樊教官了然,面无表情地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暖身体。”钟仪双手抱着茶杯,低声道谢。樊教官道:“你哥哥在阚元阁表现不错,我也很欣赏他,无奈去年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来了我这儿,说是家中出了事情,又推脱了各种理由,就是要走,连我亲口挽留都没有用。”钟仪低声道:“我哥哥他真是这么说的吗”樊教官轻轻地点了点头:“难不成他说了谎话。”钟仪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擦着粗糙的杯壁:“他,说的不是真的。”樊教官皱了皱眉:“那你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吗”钟仪道:“实不相瞒,我们家里人都不知情”钟仪深深呼了一口气:”樊教官,请您帮我一个忙。”樊教官道:“找钟礼现在所在何处。”钟仪诚恳道:“是的。”樊教官叹息道:“若从私心上,我当然愿意出力寻找一位优秀的学员,但是抱歉,在阚元阁,一旦人名从名单上消失,便和阚元阁没有一毫瓜葛。”钟仪不语。樊教官道:“不过也不是全然不行,我有几位朋友,倒是可以帮一些小忙。”钟仪道:“多谢,不过樊教官,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说。”樊教官道:“请讲。”钟仪道:“我前些天仔细观察了我哥哥之后寄给我的信,总是觉得,有些信似乎并不是出自我哥哥之手。”樊教官微微吃惊:“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你哥哥寄信”这么想着,樊教官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你确定么”钟仪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樊教官托着下巴,喃喃道:“突然告辞不是本人寄的信为什么呢。”钟仪神色有些哀伤,道:“我也是觉得此事有些复杂,阿礼我哥哥他与我一向关系很好,他这样突然离开,让我觉得不能接受。”樊教官道:“我明白,这样,我会请我几位朋友调查钟礼后来去了何处,不过,你还是尽快通知家人。”钟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您。”之后钟仪便出去了,樊教官靠着兽皮椅子,叹了口气,心想:怎么会出这种事,家人都不知道。钟仪出了门,走向了大院门口。没想到路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付武。钟仪瞪大了眼睛,看着大胡子同样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付武道:“小仪你怎么在这儿”钟仪道:“我我”钟仪觉得有些不想说。付武笑道:“来看阿礼那小子嘿,我来看看几个老朋友,对了,我过会儿便去看看他,好久都没见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武艺如何了,哈哈哈”看着他的大胡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钟仪觉得莫名的亲切熟悉。心里一直茫然无依靠,对从小见过的大胡子,钟仪还是卸下了心防。钟仪道:“大胡子,我哥哥,阿礼,他不在阚元阁了。”付武一愣:“啥你说啥”钟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哥哥,如今下落不明,现在我来繁城阚元阁,便就是来向他的教官寻求帮助的。”付武放下了手中的两坛子酒,道:”那你父母知道吗钟琴师他们呢“钟仪摇了摇头:”还没说。“付武道:”还是向他们说清楚,那他为什么走我看不出那小子为什么好端端的离开啊。“钟仪苦笑一声:”他似乎都做好了准备,每年依旧按时寄信回安都,将近一年了,我们都没有发现。“他抬眸,眼睛微红:”对了,甚至他的信还不是亲手写的我现在也在想不明白。“付武摇了摇头,叹气:”我都不大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钟仪无奈一笑:”我希望不是真的,大胡子,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般,六神无主了。“付武担忧地看着他,拍了拍钟仪瘦削的肩膀,道:”我是看着你们俩长大的,放心,有我大胡子在一定不会让那小子出任何差错“钟仪眼眶含泪:”谢谢谢谢大胡子“付武提着两坛子酒道:我先进去,你就在门口等着。”钟仪乖乖地点着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钟仪觉得舒了一口气,有熟人在身边,那些害怕担忧似乎减轻了一些。看着阴沉沉地天,钟仪心里道:阿礼,你到底在哪里快回来吧。、第六十五章 出手付武拜访的便是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他因为眼疾被刷下,如今重新在这军营里走一遭,只觉得人生短暂,瞬间,他便由青年时期的热血之年到了如今的壮年。军营里永远会有国家的新鲜血液注入,而这些或许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将会在这里成长为铁铮铮的军人。钟仪在阚元阁的大门口,同尹家兄弟和大胡子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钟函和燕惠。大胡子叹气道:“这种大事,还是要和家人说清楚的,尽快发动人手四处找吧。”尹子重道:“先寄信回去,你还是同我一起回锦和城吧,今年夏天八月就要考宫廷琴师了,你准备了这么久,不要乱了阵脚。”尹子卿道:“也是,你若是四处奔走也没有什么大线索,不如等樊教官有了消息再通知你。”钟仪抬眸:“樊教官他会帮我吗”尹子卿微微一笑,他比钟仪高了不少,搂着钟仪的肩膀道:“你放心,樊教官说话算话,况且他一直器重钟礼,一旦承诺帮你忙,自然不会失信。”钟仪沉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三月底,钟仪修修改改,斟酌了好久的一封信寄回安都钟府。此时,南方的安都早已经是春色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天场上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各个书院都开始进入开学阶段,街道上全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春雨细细小小地滋润着秀气安宁的安都,钟府里的花园里种满了广玉兰,桃花也戴着露珠,似乎就要绽放娇羞的容颜。“蹬蹬蹬”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封信送进了钟府。下人呈给了老刘管家,老刘管家正喝着热茶,一看署名,连忙起身笑着走向钟函的书房。“老爷,小少爷来信啦。”钟函抚琴的手一顿,一双干净的眼睁开,嘴角微微含着笑意:“这孩子,许是又想家了。”老刘管家笑着将信递给了钟函:“待会儿要送到夫人那儿去吗”钟函点着头拆开了信封:“嗯,惠儿在绣楼,劳烦你送一趟了。”钟函的手保养的很好,十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展开信纸,钟函唇角勾笑,老刘管家恭敬地站在一旁。忽然,钟函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什么”一目十行,钟函一脸不可置信,一张薄薄的信纸,都被那双习惯弹古琴的手捏的起皱了。老刘管家大惊:“老爷,怎么了”钟函缓慢地将信放下,一双手不停的颤抖,他努力平息着心跳,道:“老刘管家,这封信,莫要让夫人看见。”老刘管家被钟函难看的脸色吓到了,担忧道:“老爷,这封信”钟函看着老刘关切的脸,叹了口气。此时,书房门轻轻地打开了,燕惠面带笑容,梳着典雅的发髻,一头云鬓里插着散发着芳香的紫罗兰,一身裁剪得当的淡紫色月华裙,莲步轻移,道:“小仪寄信回来啦”钟函脸色突变,随即温和一笑站起身来:“惠儿今天真是好看。”燕惠露出几丝腼腆娇羞,掩饰似的道:“还不把小仪的信给我看看。”钟函快步走到燕惠面前,背在身后的手将信收在了袖筒里,微笑道:“听谁说的是一位老友的喜宴,邀请我去呢。”老刘管家连忙道:“是的,夫人,许是传话传错了。”燕惠疑惑地抬眉:“什么”钟函搂住燕惠的纤腰往书房外走,轻声道:“今日没有下雨了,不如到处逛逛。”燕惠笑了:“这倒是好,早就想去北边花草街去看看了。”看着一对伉俪离去的背影,老刘管家微微松了口气。午后,韩王府。韩懿接见完了来往的宾客,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庭院中的软榻木椅之上。庭院里种植的是从东丹送回的珍贵树木,此时已然开花,粉色白色交织一片,一如烂漫的梦境。韩懿风采依旧,随着时光的雕琢,愈发沉稳,一双眼睛如同深井,深邃犀利,举手投足的高贵气质浑然天成。暗卫静悄悄的地来到庭院,单膝跪地,道:“王爷,属下有要事相报。”韩懿微微睁眼,慵懒道:“说罢。”暗卫道:“今日属下暗中查探,钟家的二少爷寄信回来,说是大少爷钟礼失踪了,似乎是在去年三月份就杳无踪迹,现在求助了阚元阁的一位教官,派人手正在四处寻找。”韩懿听完,面色不动,轻轻地点了点头:“上一次的事情办得如何”暗卫道:“邓二娘已经停止在钟夫人的膳食里放药材。”韩懿冷哼一声。暗卫抬头看了看韩懿,小心翼翼道:“关于邓二娘,属下还有一事相报。”韩懿点头。暗卫道:“邓二娘虽是没有再继续放治疗的药材,但是属下发现邓二娘最近做的食物,都是起缓解钟夫人病情作用的。”韩懿睁开眼,冷笑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暗卫低头不语。韩懿仰头看着随风飘舞的花瓣,道:“便将她赶走罢,另外,本王过几日便去一趟钟府。”暗卫应了,闪身退了。第二日,钟函神色复杂,甚是不解地看着一纸简单的书信。他抬眸看向老刘管家:“邓二娘这便是走了”老刘管家也是一脸匪夷所思,道:“我也是不大明白啊。”今早上,厨房没了动静,小丫鬟跑到了管家面前说:“管家,邓二娘不见了”钟函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在钟府做了这么多年的邓二娘为何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碗温热的药粥,似乎是给燕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