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黑湛湛的,平静无波,却有一种直透人心的锐利,“好啊,那咱们就算一算被你打破的水缸,被你糟蹋的芽苗菜,还有虎头的医药费,加起来一共得多少银子。”“啥”老牛叔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直眉瞪眼地看着牛婶,“你糟践了成家侄女儿的菜,还打了虎头”牛婶被他瞪得一阵心虚,嘴上却不肯示弱,“我那不也是不小心吗再说了,我村头村尾跑这一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阿喜和你那刚出生的外孙子啊”“你等会儿。”老牛叔被她搞糊涂了,“这事儿跟阿喜有啥牵扯啥刚出生的外孙子”牛婶自以为有了本钱,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开了,“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帮着外人,自家人反倒不管不问的。我那可怜的外孙子啊,托生到谁家不好咋就偏偏摊上你们这样儿的姥爷和小姨”老牛叔又惊又急,“是啊,孩儿他娘,你别光哭啊,赶紧说说,阿喜到底咋了”阿福也顾不上哭了,“娘,咋回事儿啊我大姐她她生了不是还有好些日子呢吗”牛婶存心想让他们着急,不管他们怎么问,就是不肯透露阿喜的情况,只一遍一遍地骂他们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父女两个正束手无策,就见多寿分开人群跑了进来,“爹,娘,阿福,你们都在这儿干啥呢”“多寿。”老牛叔如同看到了救星,迎上几步,一把抓住儿子,“快告诉我,阿喜出啥事儿了”多寿先喘了两口气,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将近晌午的时候,杨家庄派人来送信,说是阿喜不留神摔了一跤,直喊肚子疼,没等产婆来到,就早产生下一个男孩儿。听到消息,牛家几口人急忙收拾了些东西,赶去探望。出了村子没多久,牛婶说有一块儿花布忘了拿,非要回家取一趟,让多禄、水杏儿和多寿先走。三人心里记挂阿喜。也没多想。谁知到了杨家庄,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的人影。多禄和水杏儿担心她在路上出什么事,就打发多寿回来看看。多寿沿途找回来,一进村子就听到他娘闹事的风声,于是匆匆忙忙跑来查看情况。“那阿喜没事儿吧孩子咋样儿”老牛叔急急地问。多寿拍了拍他的胳膊,“爹。你放心吧,我大姐没事儿。孩子也挺好,就是小了点儿。”“提前了小半个月呢,能不小吗”牛婶这会儿停止了哭骂,不甘寂寞地接起话茬。老牛叔听说阿喜没事。心里安稳了些,怒火又腾腾地烧了起来,瞪着她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早说”“你们一回来就忙着数落我,容我说话儿了吗”牛婶跟他对着瞪眼。老牛叔把牙咬得咯吱作响,“闺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不去瞧她,倒寻着由头跑人家闹起事儿来了。丁大丫,你真行”“我咋闹事儿了”牛婶愈发理直气壮了。“我这不是怕阿喜早产伤了身子,想弄几个钱回来,买点儿好东西给她补补吗我讨不着银子,拿她两把菜咋了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老牛叔脸儿都青了。“那你打了虎头的事儿咋算”“我啥时候打他了”牛婶矢口否认,“不就是随手搡了他一下吗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摔破了那一点儿皮,瞧瞧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样儿想吃人是怎么的”老牛叔听她死不悔改,一时气极,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又闷又重,牛婶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捂着半边脸颊,眼睛瞪得老大。阿福和多寿没想到老牛叔会动手,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在他们印象之中,爹娘吵架,从来都是娘咄咄紧逼,得理不饶人;爹低眉顺眼,忍气吞声,连回嘴的时候都少。动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老牛叔也是急怒攻心,没过脑子。这会儿回过神来,后悔不迭。他这个婆娘从来不肯吃亏,跟自家人也一样。当众挨了这一巴掌,只怕会闹得更凶。围观的人震惊之余,莫名兴奋。小喇叭村谁不知道老牛是个惧内怕婆娘的主儿公绵羊居然敢打母老虎,今天这出戏可有看头了。短暂的寂静之后,牛婶果然不负众望,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嚎,“牛大柱,你这个杀千刀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咒骂声中,人已经扑到近前,双手并用,对准头脸恶狠狠地抓下去。老牛叔躲闪不及,脸上登时多了几道血淋淋的爪痕。牛婶一击得手,立刻发动第二轮攻击。“娘”多寿和阿福双双抢过来,一个抱腰,一个拽胳膊。老牛叔趁机转身,朝院子外面奔去。牛婶发狂一样挣脱兄妹二人的束缚,待要起身追上去,一眼瞟见不远处的叶知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当即掉转方向,身体成弓,双足发力,不顾一切地撞了过来。叶知秋目色陡沉,正要闪身躲避,就听旁边传来刘鹏达焦急的喊声:“知秋姐,小心。”随即着左肩一紧,被人推到了一旁。还来不及站稳身形,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有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扭头望去,就见牛婶保持着撞人的姿势站在那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惊怒各半。而刘鹏达双手抱着肚子,仰面倒在地上,面上血色全无,表情十分痛苦。“鹏达”梅香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是刘叔,菊香。三人先后奔过来,扶起刘鹏达,急急询问,“鹏达,你没事吧”“没事。”刘鹏达声音颤抖着,冷汗顺着脑门往下流淌。刘婶白着脸呆立半晌,听到儿子的声音,才魂兮归来,原本呆滞的眼睛猛地窜起两簇怒火,“丁大丫,我跟你拼了”、第113章 第一次分歧众人还沉浸在“误撞”的震惊之中,小喇叭村的两位女中豪杰已经扭打成一团。抓,掐,咬,撕,扯,攻是攻,守也是攻,没有任何花哨,每一下都直击身体最脆弱最能产生疼痛感的地方,将人类原始的攻击和自卫动作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两位都是大婶之中的战斗机,棋逢对手,一时间难分高下。“娘”“孩儿他娘”牛家和刘家的其他人先后反应过来,纷纷跑过去,试图将酣战之中的两人分开。他们只顾拉架,倒把最先受伤的刘鹏达晾在了一边。叶知秋赶忙招呼虎头,把他和成老爹一起扶进屋里。仔细检查了一下,后脑并没磕碰的痕迹,两个胳膊肘青紫一片,稍稍破了点皮。“别的地方没事吗”她关切地问道。刘鹏达表情不自在地摆手,“没没事。”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她,其实自己臀部疼得一塌糊涂叶知秋见他坐姿僵硬,已经猜到了几分。男女有别,她不方便查看,只能装作不知道。取了一点酒,给他胳膊肘消了毒,涂了一些王太医留下的药膏,又嘱咐道:“回去之后让刘叔给你好好检查一下,别伤到骨头。”这种土石地面上冻之后十分坚硬,他那样摔坐下去很容易伤到尾巴骨。刘鹏达微红着脸点了点头,“嗯。”叶知秋原本打算不着痕迹地跟他保持距离,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虽说他完全没有必要替她挡那一下。可也不好否定这份心意,便跟他郑重道谢:“刚才谢谢你了。”“不用不用。应该的。”刘鹏达赶忙摆手,躲躲闪闪的眼神之中染着点点欣喜。虎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趁他们沉默的空当,把手伸出来,可怜巴巴地道:“姐姐。我手也破了。”叶知秋见他表情委屈又忐忑,肚子里那点小心思一览无余,忍不住好笑,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还能忘了你”打一盆清水,给他洗过手。又另外取了干净的棉絮,用酒浸湿,小心擦拭。将嵌在伤口之中的灰土颗粒一点一点除去。虎头疼得连连抽气,眉毛鼻子紧紧地皱了起来,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上完药膏,包好绷带,五官才舒展开来,略带讨好夸道:“姐姐,你包得真好看。”叶知秋嗔了他一眼,“你少拍马屁。”说话的工夫。外面的嘈杂声突然稀疏起来,只剩下牛婶和刘婶的嘶声对骂。交替起伏,离开成家院子。渐去渐远,想是被各自的家人强行拉开带走了。叶知秋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梅香便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头发凌乱,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沾染不少的灰土,左边眼角下方还有一块淤青。刘鹏达被她的样子惊到了。指着她的脸急急地问:“三姐,你没事吧”梅香满不在乎地挥了一下手,“没事,拉架的时候被咱娘用胳膊肘子拐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那娘没事吧”“不就是打个架嘛,能有啥事儿”对梅香来说,这种村妇掐架的场面不过是日常娱乐项目,早就习以为常了,“牛婶厉害,咱娘也不是好惹的,反正谁也没吃亏。”说完又笑嘻嘻地看向叶知秋,“知秋姐,我先在你家躲会儿清净。等我娘气消了再回去,要不一准儿被她吵聋了耳朵。”正说着,菊香便推门进来了,“鹏达,梅香,你们快家去吧,娘正找你们呢”梅香顿时苦了脸,“完了,这下想躲清静都躲不了了。”“就你心眼儿多。”菊香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又催着他们回去。这会儿围观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孩子还借着热闹劲儿在门外嬉戏。叶知秋送姐弟三人出了门,就看见老牛叔手里提着东西,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看到她,神情立刻变得拘谨起来,把东西往前送了送,“成家侄女儿,这是你在城里买的东西,我给你拿过来了。”叶知秋伸手接了,客气地道了谢,又看了看他脸上红肿的伤口,“老牛叔,你没事吧要不进来坐会儿,我帮你处理一下”“不用不用。”老牛叔赶忙摆手,“就是伤了点皮儿,结痂就好了。那你忙着,我走了。”刚转了身,又迟疑停住了,有些支吾地道,“成家侄女儿,那啥,你你别记恨你婶子,她就是爱贪个小便宜,没多大坏心。今天这事儿是她做岔了,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嗨,算了,也没以后了。”叶知秋见他表情颓丧,心里有些愧疚,“老牛叔,对不起啊。”“你这孩子说啥呢你咋对不起我了你做得对着呢,就该断了那婆娘的念想,要不她还得闹。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儿上火,要不你老牛叔日后就更没脸见你了。”叶知秋被他一番话说得心里酸酸的,强自微笑道:“好,我不上火。”老牛叔脸上愧疚稍减,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你对我们老牛家的恩情,我和阿福都记着呢。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儿,我们爷俩准保给你办得妥妥的。”“哎,我有事一定找你们。”叶知秋故作轻快地答应了,目送他出了院门,驾着牛车走远,才转身回来。把东西稍微归置了一下,便掀开帘子进了东屋。成老爹靠着被子坐在炕上,表情沉郁,胸口起起伏伏,看起来余怒未消。叶知秋凑过来挨着他坐了,笑眯眯地瞄着他的脸色,“爷爷,你板着脸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皱纹都变多了。”成老爹表情松动,却不放晴,气呼呼地道:“牛婶子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这样儿,当初我就不答应你帮阿福。替他们出了五两银子还不知足,又跑来哄骗我一个瞎眼老汉。”“好了,好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的。”叶知秋替他抚了抚胸口,好言宽慰了几句,便将话题转开去,“爷爷,我跟你商量件事儿呗。”成老爹侧了侧耳朵,“啥事儿你说。”“我想买牲口。”“买牲口”成老爹有些惊讶。叶知秋点了点头,“是啊,我以后要经常进城卖菜,总是雇车花钱不说,还要将就别人的时间。咱们自己有了牲口,来回进城方便,明年种地也用得上。”成老爹不太赞同,“你现在买牲口,只能买成年的,得花不老少银子呢。再说了,我眼睛不中用,虎头年纪又小,家里没个能赶车的,你买了牲口回来不是照样得雇人吗”“不用雇人,我自己就能赶”“不行。”她话音未落,就被成老爹一口否决了,“你一个丫头,咋能去赶车呢那是男人干的活儿,我不能让村里人戳我脊梁骨,说我把你当男丁使唤。”认亲以来,祖孙两个还是第一次产生分歧。叶知秋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让他改变“女子不如男”的观念,劝也没用,便没再说什么。大概是觉出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成老爹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秋丫头,你别怪我爱面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这要是让婆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