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怠慢王嫂,到时候又是一顿数落。”沈长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顺势转了话题,“回了京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王爷舍得清阳府这块宝地吗”“有什么舍不得的”凤康貌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胸口某处却涌出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似甜似涩,似痒似痛,还来不及细细体会,门就被粗鲁地推开了。洗墨一脚闯进来。“王爷,不好了,叶姑娘出事了”凤康目色陡沉,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笔。沈长浩也来了精神,迅速坐直身子,“怎么了怎么了叶姑娘出什么事了”“我也不清楚。”洗墨将小厮的话大略说了一遍,“我已经打发人去带阿福了,等她来了,就什么都知道了。”沈长浩瞟了一眼面容紧绷的凤康,“叶姑娘这次怕是遇到大事了,要不然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惊扰王爷的。”这话间接地戳到了凤康的伤处,焦虑间隙,又生出几缕无名怒火。手上一用力,只听“嘎嘣”一声,笔杆断作两截。沈长浩和洗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对视一眼,又神情各异地移开目光,专注地盯着门口。阿福在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用心灰意冷来形容也不为过。被人带进王府的时候便有些浑浑噩噩,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进了书房,看到三个熟人,感觉才真实起来。说不出是委屈、是担忧还是欣喜,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王爷,你快去救救知秋姐姐吧。”“虚礼就免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凤康沉声发问,许是许是半晌没有说话的关系,嗓音带上了一丝暗哑。洗墨赶忙上前将阿福扶了起来,“你不要哭,慢慢说,叶姑娘被谁抓走了”“县衙的官差。”阿福抽噎着答。“他们是以什么罪名抓走叶姑娘的”沈长浩接起话茬。“我也没咋听明白,好像说她谎报,对了,还有居留文书啥的”沈长浩挑了挑眉毛,看向洗墨,“叶姑娘是借居在那个小山村的吧”洗墨点头,“对,她是虎头爷爷的远房侄孙女。”“这就对了。”沈长浩心里有了数,看向凤康,“王爷,想是原籍登录和居留文书出了差错,核对清楚就没事了,不必太过担心”“不是不是。”阿福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劝凤康放任不管,急急地打断他,“知秋姐姐没犯事儿,都是王老刁搞鬼,故意冤枉她的”凤康眉心大皱,“王老刁是什么人”、第121章 迷药与串谋阿福调整了一下呼吸,将王老刁的身份,为人,以及他派媒婆上门说亲下聘,被叶知秋两次拒之门外等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每说一句,凤康的眉头就皱紧一分,到最后,整个人都笼上了滔天火气。有怒火,有恼火,也有妒火,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书案上,咬牙切齿地骂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到现在才想起我来”沈长浩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那地保不惜与官府勾结,捏造陷害,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泄愤。牢房可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地方,叶姑娘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万一”不等他把话说完,凤康便迈开大步向外奔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吩咐:“洗墨,备马,把一至三等侍卫统统带上。那个女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立刻给本王拆了他的县衙”话音落下,他人已经到门外了。洗墨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是”,快步追出去。“哎呀,哎呀,看来今天又要有很多人倒霉了。”沈长浩唏嘘了一句,笑眯眯地看向阿福,“小姑娘,想不想跟去看看热闹”阿福被凤康惊人的气势所慑,还没有完全回魂,呆呆愣愣地点头,“想。”沈长浩含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们走吧。”阿福跟着他转了身,正要迈步,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巨响。她被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就见原本好好的书案已然断作两截,书本纸笔散落一地。想起凤康刚才那一掌,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沈长浩也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这里是仓原县衙大牢女号最偏远的一间牢房。明明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窗口却黑幽幽的,透不出一丝光线。只有挂在拐角墙壁上的一盏油灯,在牢门外打出一个昏黄模糊的光圈。牢房只有三米见方,石墙,木栅。右后墙角处摆了一个马桶,散发着浓郁的骚臭之气。地上的稻草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早已失去了保暖隔潮的功能。叶知秋背靠牢门,静静地站着。历经一个多时辰的牢狱生涯,她的心绪已经平和下来,头脑也恢复了冷静。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到县衙来办理居留文书的时候,并没有在王老刁跟前露出丝毫破绽。她得罪王老刁是近半个月的事,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往返她的“原籍”进行核对调查。也就是说。谎报籍贯的罪名十有八、九是胡乱安放的,他们并没有真凭实据。只要有一个分量足够的证人,她就可以无罪释放。就是不知道阿福有没有读懂她的唇语,能不能见到那个人王府门禁森严,阿福没有银子打点,想要见他一面恐怕难于上青天吧想到这里。她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曾经那样绝然地想要跟他划清界限,可在情急之时,居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因为权势拒绝了人家的感情,转眼又想利用人家的权势化解危难。这样看来,她还真是一个虚伪又自私的女人。可是在这样一个等阶分明、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有什么可清高的只有保住性命,保住那有限的自由,才有资格谈其他的事情,不是吗时间在自我解嘲与自我开解中缓缓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牢房的寂静。叶知秋心神微凛,转过身来,循声观望。脚步声越来越近,拐角处多了一团光亮,渐渐放大。很快便现出一个人影来。是一个狱卒打扮的婆子,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拎着食盒。不紧不慢地来到近前,举起灯笼照了照她脸,才粗声粗气地道:“吃饭了。”进来的时候,叶知秋特地留意了一下,前面有几个牢房是住着人的。在这昏暗少光的地方,她无法眼观六路,一直耳听八方,并没有听见往别的牢房送饭的声音。心中警觉,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微笑地问:“这位大婶,牢房里也是一天吃两顿饭吗”婆子打开食盒的手几不可见地滞了滞,而后“啊”了一声。叶知秋看向食盒,见里面放着一盘呛炒白菜,一盘大葱炒鸡蛋,外加两个白面馒头,又笑着说了一句,“这牢饭还挺丰盛的。”婆子用眼角飞快地捎了她一下,又低头往外拿东西,“今天是县尊三千金的生辰,大人高兴,特地吩咐给牢房改善伙食。算你走运,刚来就碰上这样的好事”将三个盘子摆在牢门外,又放上一双筷子,直起身来幽幽地看她一眼,“吃吧。”叶知秋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存心试探,笑着称赞道:“还要看着犯人吃饭,大婶真是辛苦。”“这牢房阴森森的,我可不想来回跑。”婆子哼了一声,又催促道,“你赶快吃,吃完我好收拾家什。”听了这掩饰意味十足的话,叶知秋已经可以断定,这饭菜百分之百有问题。待要推说不饿,又怕把她惹急了,使出什么强硬的招数来。距离这么近,无法瞒过她的耳目,将饭菜倒掉。都是女的,也不能借口方便把人支开。该怎么办才好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左手已经抓起了一个馒头。借着往嘴边送的机会,细细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味。看来馒头是安全的,问题出在那两盘菜上。她咬了一口馒头,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装作陶醉地闻了闻,“真香。”味道浓烈的胡麻油,麻中带苦,夹杂一丝呛鼻的异香。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这应该是比较劣质的迷药。是迷药就好办了她将鸡蛋送进嘴里,大嚼特嚼,却没有咽下去。又夹了一筷子白菜闻了闻,同样是下了迷药的。她装作饿坏的样子,一气吃了七八口菜。而后猛然停下,将嘴里的饭菜喷将出来,捂头瞪眼,很是做足了一番戏,才一头栽倒在地。婆子看了看骨碌碌滚出老远的馒头,又看了看她,“这是下了多少药啊,这么快就把人放倒了别闹出人命来才好。”一边嘀咕一边伸手探向她的口鼻,感觉还有气息,才松了一口气。将落在地上的筷子抄起来,连同盘子一并装进食盒。叶知秋听见她脚步声远去,急忙将嘴里的食物残渣吐干净。这一会儿的工夫,舌头已经开始麻痹了,这药的分量下得着实不小。虽然她没有下咽,可也避免不了药力扩散,好在她吃得不多,头脑还很清醒。这会儿工夫,那婆子的脚步声在拐角深处停了下来,似乎在跟什么人低语交谈,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你快别让人否则我可”另外一个声音更低更模糊,几乎分辨不出音节和声调。叶知秋偷眼看去,拐角处的光影又晃动起来,伴随着一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逐渐放大。不多时便闪出一个人影来:身形干瘦,细长脸,山羊胡。果然是王老刁她心中怒意升腾,暗暗握紧了拳头,屏息不动。王老刁来到牢门外,左右看了看,才举起灯笼,放心大胆地打量。见自己肖想了多日的佳人正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因为侧身而卧,曲线愈发玲珑有致。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更是让人口干舌燥,血脉贲张。他咕咚地咽了一口唾沫,将灯笼插在牢门旁边,便迫不及待地摸出婆子塞给他的钥匙。好事将成,满心激动,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以至于几次都无法找准锁眼。而此时的叶知秋,已经将听力发挥到了极致:锁链落地的哗啦声,牢门洞开的吱呀声,脚踩稻草的窸窣声,不规律的心跳声,粗重的喘息声,衣料的摩擦声不止听力,所有的感官都比平常敏锐数倍。她能感觉到王老刁在她身前缓缓地蹲了下来,猥琐的目光掠过侧脸与脖颈,犹如蚯蚓爬过一般,令人作呕。她还感觉到,有一只散发着潮气与汗酸气味的手,正一寸一寸地靠近她的脸庞她已经忍无可忍,猛然张开眼睛,抬腿屈膝,狠狠地撞了过去。王老刁正全心全意地想象着这张俏脸的触感,全无防备,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闷哼声中,一头撞向旁边的墙壁。这一下撞上去, 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一命呜呼。叶知秋不想惹上人命官司,迅速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顺势翻身跪坐。借身形扭转的力道,稍稍转向,将他推到木栅上。随即翻身立起,补上最后一脚。“啊”王老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捂住裆部,身体蜷缩如虾,打滚哀号。她这边刚刚搞定,就听到牢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有惊呼声,有喝令声,还有求饶声,还有一阵无比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靠近。“知秋姐姐”听到阿福焦急的呼唤,她心头一喜,还不来及应答,便有一群人携着大片耀眼的光亮涌入视野。刺痛传来,她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目光透过木栅空隙,毫无征兆地落进一双幽深暗沉的眸子里、第122章 只抱一小会儿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同时表达那么多情绪:焦虑,担忧,害怕,释然,欣喜,疼惜,责备,愤怒,还有浓得让人心酸的思念。她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着了魔般,无法挪动分毫。心底建起的防线一点一点崩塌,有什么东西悄悄融解,变软,化作丝丝缕缕的悸动。仅仅是一瞬间,感觉像是过了千年万年。远去的声音重新拉近,那些模糊的面庞也变得清晰起来。她听到王老刁嘶声哭号,听到沈长浩语带轻笑地唏嘘,“看样子我们来晚了一步,叶姑娘自己已经解决了”她看到阿福用红肿含泪的眼睛欣喜地望着自己,看到洗墨,十几名身穿黑衣、手持火把的侍卫。刚才来送饭的婆子被其中一人提在手里,面如土色,惊恐万分。“你们怎么都来了”她听见自己开口说话,声音没出息地颤抖着,因为舌头麻痹,还有一点点吐字不清。凤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语不发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薄薄的脸皮看穿一样。阿福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沈长浩笑道:“王爷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向叶姑娘问询,我们还是出去候着吧。”“是。”洗墨和众侍卫齐声答应,有一人快步上前,弯腰进了牢房,将犹自哭号不已的王老刁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