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也从罐头工坊匆匆地赶了回来。叶知秋给他们一一引见了小女孩,选择性地介绍了她的身世来历,便将她带回自己房间。给她洗漱了一番,又跟燕娘要了一身妞妞的衣服给她换上。妞妞对这个没有爹娘、不会说话的妹妹很是照顾,大方地拿出自己的零食和玩具送给她。小丫头起初还有些怕生,很快就跟妞妞混熟了。用简单的语音和动作跟她交流。趁她们玩得高兴,叶知秋将阿福和龚阳叫到一起,跟他们询问家里的情况。据他们说,这些天,菜棚运出去三批蔬菜。包括新近成熟的一茬西瓜;作坊依然有条不紊地送出果酒和罐头,山楂礼盒销路也已经打开了,其中的夹心糖葫芦最受欢迎。闻苏木来过两次,只是问诊,并没有施针开药;成老爹似乎已经接受无法复明的现实,每天照常跟杨老汉聊天散步,晚上也不再唉声叹气了。虽然他们说一切正常。可叶知秋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换好衣服,到菜棚和鸭舍各自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这才彻底放了心。吃过晚饭,跟沈长浩开了个碰头会,把见到凤康前后的事情跟他大略说了一遍。沈长浩听了张弛和洛晓雁汇报的情况。知道她和宣宝锦小小地交锋了一回,便意有所指地笑道:“叶姑娘出去这一趟,想必感触良多,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去了一趟旬阳府,的确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叶知秋苦笑了一下。“我还没有嫁给他,战火就已经烧到我的脚边了。我很难想象,将来跟他成了亲,每天要面对多少那样无聊可笑的事情。”沈长浩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怎么,叶姑娘后悔了”叶知秋看着他反问,“我现在可以后悔吗”“当然不可以。”沈长浩似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王爷已经认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是认真的,所以我没打算回头。”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听在耳中却是字字坚定,“沈公子,我想做天下第一村姑,你觉得可以吗”沈长浩讶然地扬高了眉毛,又缓缓地放了下来,“叶姑娘,你已经是天下第一的村姑了。”叶知秋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天下第一,是独一无二的意思;我说的天下第一,是天底下没有人能小看的意思。”正因为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村姑,无权无势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别人才会当着她的面给凤康送女人。不管此举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根源都在于对她的轻视。如果只是爱一个人,有情就足够了;可要爱一个生活在某种背景里的人,光有情是不够的,还需要资格。她现在没有这样的资格,所以她的爱会被人嘲笑玩弄。她可以做那个被他护在身后、装聋作哑的小女人,可她不想也不愿意。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跟他站在一起,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沈长浩面上闪过一抹了然之色,“需要我帮忙吗”“不需要。”叶知秋回绝得干脆利落,“你帮我,就等于他帮我,我一样会被人小看。”沈长浩会心而笑,“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嗯。”叶知秋点了一下头,“我尽量不让你失望。”“我想我一定不会失望。”沈长浩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他没有看错,这个姑娘果然有趣。疆域分治,群雄割据,任何一国的皇帝都不敢据为己有的天下第一,她却想要去争夺。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看一看,她口中的“天下第一村姑”是什么样子了。在此之前,叶知秋也没有这么远大的抱负:起初她只想种种地,过一过悠闲的日子;被王老刁算计之后,她意识到要想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就必须有一定的背景;跟凤康约定终身之后,她又发现她所预想的背景远远不够用。她想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的“野心”也越来越大。既然不想回头,那就只能去做了。从旬阳府回来之后,所有熟悉叶知秋的人,都觉察到了她的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她比以前更忙了。除了平常做的工作,她每天都要带上多禄和龚阳四处勘察。夜里上完培训课后,便伏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她写画出来的东西要么奇奇怪怪,要么密密麻麻,只有龚阳和阿福能勉强看出门道,别人完全看不懂。年根的第一天,她带上阿福进城,和娄掌柜密谈了一次。谈话的内容除了这三个人,谁都不清楚。据暗中保护的侍卫回报给沈长浩的消息,她似乎跟娄掌柜签好几份文书。旬阳府那边传信回来,说凤康接到皇上急召,已经日夜兼程赶回翼京复命了。凤况夫妇则如他所料,奉命留在封地,和百姓同甘共苦,一起过年。与此同时,沈长浩也要亲自押送年前最后一批也是最多的一批蔬菜回京。为免耽误回京的速度,小世子被留在了这里,王太医、朱师傅和紫英等人负责照料。临走的时候,沈长浩找到叶知秋,厚着脸皮跟她讨东西,“祖父品尝了叶姑娘送的东西,意犹未尽。听说我要回京,一连送来好几封信,让我再带一些回去。他说如果叶姑娘能多送他一些好吃的东西,他会回赠几样叶姑娘感兴趣的东西作为谢礼。”“我感兴趣的东西”听了这话,叶知秋忍不住笑了起来,“难道你们家老爷会算卦,知道我喜欢什么”“祖父爱好糅杂,不过据我所知,他对卜卦一事并不精通。”沈长浩语带轻笑地给她解释,“我想他老人家说的,应该是番邦的东西。他懂得番邦文字,告老请辞之前,也曾在千植署任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收藏。除了他自己,别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否则他会拿着鸡毛掸子打人的。他能答应送叶姑娘几样东西,可见你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叶知秋听到“番邦”二字,眼睛不由得一亮,“老爷子的收藏里有没有种子别的东西我不稀罕,只对种子感兴趣。”这个时空的食物种类实在太匮乏了,许多东西还没有传过来。要想大范围发展种植产业,必须引进一些新的物种。她现在对种子的渴望,已经超过了一切。“想必是有的,我回去帮你美言几句,让他老人家多送你一些。”沈长浩笑眯眯地道。“那太好了。”叶知秋兴冲冲地去拿东西。上次被汤老头洗劫一遍,腊肉、腊肠和辣椒酱已经所剩不多了。每样留下一点,剩下的都送给沈老爷子。罐头果酒每样取了两坛,新近做好的松花蛋也放上一箱。林林总总加起来,装了满满一车。刚刚送走了沈长浩,董家大丫头就火急火燎地闯进门来,“知秋姐,不不好了”“怎么了”叶知秋快步迎上几步,“慢慢说,是不是作坊那边出什么事了”“不是。”董家大丫头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才把话说利索了,“刘叔和刘婶拿着菜刀擀面杖,说要找龚阳大哥拼命。龚阳大哥没在,他们就奔这儿来了”、第227章 因祸得福s:感谢“夜燃天青”童靴的评价票,鞠躬叶知秋不由蹙了眉头,“龚阳又怎么招惹他们了”上次委托钱媒婆来说亲被拒绝了,以他们自命不凡的作风,应该“不屑”再跟她和龚阳有什么来往才对,这是又要闹哪样儿啊该不会是来逼婚的吧“不知道。”董家大丫头急急地摇头,“他们眼睛通红,跟疯了一样,谁说话都不听。我爹和我娘打发我来给你通个信儿,知秋姐,你快找地儿躲躲吧。”正说着,一群人已经吵吵嚷嚷地进了院子。冲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刘叔和刘婶。一个握着一把又大又重的黑铁菜刀,一个抄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枣木擀面杖,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在罐头工坊做事的几个壮汉媳妇,拉开一小段距离跟在他们的后面,各个神情紧张,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董家大丫头一见这阵势,小脸刷地一下白了,急忙拉住叶知秋的胳膊,“知秋姐,快,快躲起来。”叶知秋在她肩头按了一下,“放心,没事的,我出去看看。”董家大丫头拦不住她,只好胆战心惊地跟在她身后,和她一道出门而来。“刘叔,刘婶,你们这是干什么”叶知秋居高临下地立在台阶上,目光黑湛,有种直透人心的冷锐。之前在池塘边闹了一场,被她毫不留情地卷了面子,老两口一直耿耿于怀。这次自觉是占了理的,开口便强横得很,“姓龚的小子呢让他给我滚出来。”“对,让他滚出来,看老娘不扒了那个小畜生的皮”听了他们的叫嚣,叶知秋神色愈发清冷,向前走了两步。“龚阳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们跟你说不着。”刘婶一手叉腰,一手晃着擀面杖,“我们要找的是姓龚的那个不要脸的臭小子。有你啥事儿啊”叶知秋冷冷地看着她,“刘婶,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我家。你们闯进我家吵吵闹闹,喊打喊杀,就关我的事。我再说一遍,龚阳不在。你们要么跟我说清楚原委,把这件事解决了;要么收起家伙,从我家出去,否则就别怪我不顾念乡邻之情”刘婶心下已经怵了三分。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家伙。却不甘示弱,犹自嘴硬地道:“拿这话儿吓唬谁呢当我们是吓大的不成”叶知秋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将目光投向刘叔,“说吧,你们找龚阳到底有什么事”看他们两眼喷火。满面怒色,不像是来逼婚的,倒像是要把龚阳生吞活剥了一样。有了前两次的事情,龚阳几乎是谈刘色变。别说跟他们接触了,就是经过小喇叭村附近,都要有多远绕多远。他已经把“躲”功做到极致了,这仇恨是打哪儿来的刘叔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一张黝黑的脸憋得通红,满腔的怒火夹带在话语之中冲口而出,“那个王八蛋祸害了我闺女”叶知秋没有搞懂他的意思,“梅香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啊”话头一开,刘婶也憋不住了,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她。“你刚来小喇叭村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整天使唤我们梅香给你做衣裳,跟她姐姐妹妹叫得热乎。现在你日子过好了,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护着那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穷小子。处处跟我们刘家不对付。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让他拖累得半死不活的。我拉下脸来托人上门说媒,你不帮着说和也就算了,还跟那混小子一个鼻孔出气儿,打了媒婆让我们刘家没脸儿。你这样儿对梅香,对我们家,我都没想记恨你。哪成想,你这黑心肝的丫头,居然伙着那个小畜生把我们家梅香给给糟蹋了。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闺女,连个婆家都没有,就大了肚子,让我们一家子以后可咋活啊”这番语无伦次、牵强附会地控诉,不亚于落顶惊雷,把在场的人震得目瞪口呆。叶知秋也是满心错愕,顾不上跟她理论,“你说什么梅香怀孕了”这话从刘婶嘴里说出来的,不可能有假。若非真有其事,哪个父母会随便拿女儿清誉开玩笑可是龚阳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清高孤傲,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做出无媒苟合的事情即便他情难自抑,偷尝禁果,对象也不会是他敬而远之的梅香。如果不是龚阳,那梅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梅香的确比村里的大多数女孩敢爱敢恨了一些,思想也没开放到那种程度吧况且她心里装着龚阳,怎么可能跟别人未婚先孕她变心了被强迫了还是受了哪个男人的诱骗遮羞布被当众撕开,刘叔羞怒成狂,彻底暴走了,嘶声喊叫着冲上台阶,“姓龚的,你给我滚出来,我要不把你剁碎了喂狗我就不姓刘”叶知秋回过神来,急忙上前阻拦,“刘叔,龚阳不在这”“你给我让开。”刘叔一心想找龚阳报仇,早就没了理智。想都没想,挥起手中的菜刀,便朝她当胸砍了过来。站在后面的董家大丫头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声尖叫冲到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听“呼”地一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包括叶知秋在内,谁都没有看清楚过程。只是眼前一花的工夫,情形逆转:刘叔软软地瘫倒在地上,那本该伤人染血的菜刀却落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中。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表情冷漠,眼神犀利。身材不算魁梧,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叶知秋惊魂甫定,脸色微微泛白,眼带感激地看着他,“张大哥。谢谢你。”张弛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一甩手,那把菜刀便飞旋着越过众人头顶,“咚”地一声钉在了大门外的一棵老榆树上。没入数寸之深。董武等人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之中缓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