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面色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涔涔地流了下来。殿中霎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凤康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吴监正,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也给父皇和皇后娘娘出出主意,说一说怎样才能更有益于子嗣,是找一个八字兴茂子嗣的女子嫁给父皇,还是除掉某个已经嫁给父皇、八字不利子嗣的女子你若能解决父皇和皇后娘娘的子嗣问题,本王便相信你不是受人指使,信口雌黄”吴监正哪里敢插手皇帝和皇后之间的事,惊慌惧怕之下,只觉气血上涌,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吴监正。”凤康大喝一声,“不要以为装晕就能躲过去,今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此事没完”吴监正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急转身朝向凤康,磕头如捣蒜,“雪亲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微臣吧”他没有坚持说自己句句属实,都是占卜出来的卦词,又用了“放过”二字,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他的确受了什么人的提点。他倒是没胆子伪造卦辞,不过缔结姻缘的男女八字,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存心去挑,总能挑出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只是那些合八字的人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成全之心,往往忽略坏的,夸大好的罢了。就拿凤康和叶知秋的八字来说,“不利子嗣”这一条往轻里说,就是有子嗣,但不多;往严重里说,就是根本没有子嗣,断子绝孙。吴监正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将这事圆融过去。他明知凤康非娶叶知秋不可,凤帝也已经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还要冒着得罪皇帝和亲王的风险,小题大做地奏报,并且善解人意地提出了一个“二加一”的化解之法,显然是有所依仗,事先吃过定心丸了。他大概也以为,像凤康跟其他天家子弟一样,不会在乎多娶一个女人。可他没有料到,凤康对此事反应如此激烈,甚至把皇帝和皇后的八字拿出来,逼他化解。且不说他没有胆子对帝后的八字说三道四,即便有那个胆子,皇后已经年过五旬,早就绝育了,就是大罗金仙降世,只怕也解决不了他们的子嗣问题了。他这是挖坑埋自己,折腾着找死呢他知道,事到如今,再拿卦辞说话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求饶,希望凤康顾着皇家的脸面,不要继续追究下去了。叶知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人,梁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想必是为了梁国舅,不肯轻易得罪凤康,打算置身事外;芸妃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也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穆皇后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使得素来端庄慈祥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悲戚。凤康未必真想当场揪出幕后指使之人,只是为了敲山震虎,日后少些麻烦,不能在此时表露出就此罢休的意思。就算装也要装得强硬犀利,作出势要追查到底的姿态。而那个只要一句话,就能将这件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人,偏偏兴致盎然,摆明了要看好戏,根本没打算叫停。这样一来,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就只有她了。其实她很不愿意站出来救场,人家都把她的八字说成那样,咒她和凤康没有子嗣了,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以德报怨可她要是不出面,这事就没个了结的时候,坐在这里看他们说唱念打实在腻歪得慌。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是开了口,“吴大人,请问我的八字里写的是哪个时辰”吴监正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心下一喜,忙不迭地答道:“是申时。”、第355章 秘密场所芸妃也看出她想将这事圆过去,很配合地插话,“可是时辰搞错了”“回娘娘,时辰倒是没错。”叶知秋微笑地道,“不过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是申时整出生的。”“申时整吗”芸妃惊呼起来,“那不是相当于占了两个时辰这还真是少见”这么明显的暗示,吴监正要是还听不明白,就该找块豆腐撞死了。他眼睛一亮,掐着手指飞快地算了半晌,随即面露喜色,“叶姑娘的生辰若落在申时以后,五行便是木金,若落在申时之前,五行便是水土。正如芸妃娘娘所说,叶姑娘乃申时正刻出生,相当于占了两个时辰。如此五行同时拥有木金水土,不但能弥补自身五行少水之缺,与雪亲王结成连理,阴阳调和,更能化解五行少土之憾。恭喜皇上,雪亲王和叶姑娘这桩婚事,实乃天作之合”凤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说,本王即便不娶土月出生的女子,也不用担心成亲以后生不出儿子了”“是,是,雪亲王和叶姑娘将来一定会儿孙满堂的。”吴监正流着冷汗,表情讪讪的。凤康见好就收,“那本王便承你吉言了。”“不敢,不敢。”吴监正干巴巴地笑着。穆皇后似乎依然沉浸在伤感之中,脸上没什么表情。芸妃和梁太后双双松了一口气,只有凤帝觉得这件事就这样完了很没意思,又在已经快要熄灭的火上浇了一勺油:“申时整,只怕水土之气也已近枯竭了吧为了我皇家子嗣繁茂,康儿,你不如考虑考虑吴爱卿的建议,再娶一个土月出生的女子。好事成双,也算得一段佳话”自从知道他得了瘕痛症,凤康对这个爱搅混水的老爹宽容多了,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动气,只语调疏淡地驳斥回去,“这样的佳话只有父皇消受得起,儿臣只娶一个就够了。至于子嗣的事,父皇就不必替儿臣操心了。儿臣不在乎多少,只要有个一子半女就知足了。父皇儿孙众多,想必也不会把我这一脉的后嗣看在眼里。既然八字的误会已经解除了,明日还要如期行过纳吉之礼。我们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起身,对凤帝、穆皇后、梁太后和芸妃各自一揖,回头招呼叶知秋,“走吧,我送你回府。”叶知秋乐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跟三巨头和芸妃告了声退,便跟在凤康身后向外走去。待两人穿过珠帘,绕过内屏门,打发走了吴监正,梁太后才睨了凤帝一眼,不咸不淡地斥责道:“皇上,你太宠着雪亲王了。长辈还没发话,就自己掉头走了,没规没矩的。”“母后教训得是。”凤帝回了一句万金油的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够味儿啊。”梁太后没听明白他后面一句话,侧头看过来,“皇上,你说什么”“没什么。”凤帝笑眯眯地道,“儿臣突然有些想念在清阳府吃过的麻辣烫了,正好今日得闲,不如吩咐御膳房照食谱做了,请各个宫阁的爱妃们陪朕大快朵颐一番。母后若是感兴趣,不妨也来尝一尝。”梁太后喜欢清净,又自恃身份,哪里肯跟嫔妃们在一起胡闹,“哀家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有精神,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穆皇后心里有事,更不想凑那个热闹,“皇上,臣妾今日头脑昏沉,怕是有些着凉了。唯恐到时恹恹不乐,扫了皇上和各位妹妹的兴致,臣妾还是不去了。”芸妃得了全德眼色,便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也赶忙找了个借口推辞了。后宫妃子多得是,少一个两个无伤大雅,凤帝当然不在乎。当即吩咐下去,在御花园临风阁设座摆席,与众妃麻辣同乐。穆皇后打发了两名心腹去御花园盯着,自己回到栖凤宫。一进门,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便冲上脑门,挥手将摆在附近的花瓶扫落在地。侍立在周围的宫人“砰”地一声巨响,吓得不轻,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素方闻声赶来,见状大吃一惊,“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穆皇后不提凤康揭她伤疤的事,只大骂吴监正,“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枉费本宫对他多年的栽培。”“娘娘,您先消消气,为一个不中用的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素方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扶着她到榻上坐了,吩咐宫女收拾了地上的瓷片,又亲手端上一杯清茶给她压火。见她脸色好看了些,才小心地打听道,“娘娘,那事可是没成”“是啊。”发泄一通,穆皇后的火气散了不少,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本宫原想借这次机会,助轻波完成心愿。可惜,本宫低估了雪亲王对那姑娘的情意。也是,他能为了那姑娘甘愿放弃经营多年的一切,出使番国,一去就是四年多,感情怎会浅了听他话中的意思,就算事先知道将来会绝了子嗣,也要娶那姑娘过门,而且只娶她一个。轻波那孩子想进雪亲王府,太难了。”素方目光一闪,“娘娘,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所以才没把这件事告诉表姑娘”“是也不是。”穆皇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本宫固然担心事情不成,她希望落空,心里不好受。本宫不告诉她,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稳妥。那孩子终究浮躁了一些,本宫怕她藏不住话,不小心泄露出去。若被雪亲王听到什么风声,能成的事情也成不了了。还有,本宫前段日子与她太过亲近了,是时候远着她一些,让她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对了,这几日她若打发人传信,想入宫来探望本宫,你便寻个由头挡回去吧。什么时候她把心沉下来了,本宫再见她。”“是。”素方恭声应了,瞄了瞄她的脸色,又打探道,“不过娘娘,雪亲王和那农家女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儿,让人无从下手,表姑娘还有机会吗”穆皇后微微一笑,“你不是常说事在人为吗不管多硬的石头,多敲几次,总能敲出裂缝的,不过要有耐心才行。”“奴婢明白了。”素方心领神会,“奴婢会时常提醒表姑娘的。”穆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端起茶盏,脸上的笑意还在,眼睛里却已一片冰霜。如果说之前她还处处留有余地,为自己和凤康之间存了一线善缘,那么现在,她改主意了。她穆丽君从来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瑞王和瑞王妃是出了名的伉俪情深,定亲王跟华锦郡主不也如胶似漆吗,她还不是照样将人安插到他们身边去了她不信以她的人脉和手段,撬不开雪亲王府的大门。她倒要看看,当他沦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断子绝孙的时候,还会不会像今天这么嚣张与此同时,凤康和叶知秋已经出了皇宫。却没有直接回成府,而是弃了马车,两人共乘一骑,出城往郊外而来。凤康对京郊的地形了如指掌,打马下了官道,熟门熟路地穿过一片树林,再拐过两座低矮的山丘,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翼京地处北方,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凉了。叶落花凋,野草枯黄,周围一片萧瑟的景象,这条河流却生机犹存:波光粼粼的河水,细软的沙滩,碧绿的蒲苇,偶尔跃出河面的小鱼,远处还有几株火红的枫树。这风景当真幽静如画,赏心悦目。叶知秋深吸了一口饱含清凉水汽的空气,惬意地叹息道:“真是个好地方”凤康不无骄傲地扬起唇角,“当然。”叶知秋扭头盯着他的脸,“这里该不会是你专门用来幽会的秘密场所吧”“秘密场所确实不假,幽会嘛”凤康说着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正打算尝试,肯赏脸吗”叶知秋“噗嗤”一声笑了,扶着他的手下了马,四面张望一圈,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回,“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好”“是啊。”凤康指着那片蒲苇给她介绍,“那叫碧蒲,一年四季都是碧绿的颜色,有一种苦中带甘的清香。这种蒲苇很少见,只能京城附近有限的几个地方找到。朝天街后面的一条小巷里,有一个没有名号的酒坊,用碧蒲汁液浸泡粮食,酿造出一种颜色碧绿的酒,叫作碧蒲酒。我过去很喜欢喝这种酒,每次出宫都要特地绕到那个小酒坊,买上一坛,带回去慢慢喝。后来分府出宫,我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光顾那家小酒坊的次数就渐渐少了。只要有闲暇,我就过来走一走,坐一坐,不管多么烦躁凌乱的心情都会很快平静下来,比喝酒的效果好多了。”叶知秋明白了,这里是他舔伤和自我治愈的地方,也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带她到这里来了。一时起了玩心,便转身背对着他,幽幽地问道:“要是我们以后真的没有孩子怎么办”、第356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凤康听了这话,心头便是一沉。他之所以带她到这里来,就是担心她因为吴监正的话胡思乱想,对自己的八字耿耿于怀。原以为在这风景秀丽的地方散散心,说说话,她很快就会淡忘了,谁知怕什么来什么。“你不要听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