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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盛随我上楼,走进我的卧室,发现是一面窗户的窗帘杆松脱了。不是什么有技术难度的活,但必须要两个人一起拿着杆子,维持水平,才能安装好。把窗帘杆安装好后,江易盛跳下桌子,一边把桌子推回原位,一边说:“你和吴表哥没闹矛盾吗这点事你都不找他,偏要来找我”我倚在窗前,没有吭声。江易盛苦口婆心地说:“你的亲人本就不多,我看吴表哥对你不错,人要惜福,别太作”我闷闷地说:“他根本不是我表哥,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江易盛愣了一愣,说:“难怪我总是觉得哪里有点怪,可因为认定了你们俩是兄妹,一直没有深想。你、你”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震惊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知道他要问什么,眺望着窗外的夜色,坦白地承认了,“我喜欢他。”江易盛叹了口气,说:“吴表哥挺好的,不过,我私心里一直希望你能喜欢大头。”我痛苦地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喜欢大头”江易盛纳闷地问:“你怎么了吴表哥又不是洪水猛兽,喜欢就喜欢了呗,有什么要苦恼的呢”我迟疑了一下说:“他撒的谎可不仅仅是表哥的身份,还有他的职业。他根本没读过大学,刚开始连在电脑上打字都不会,哪里懂什么编程”“他竟然是一个骗子”江易盛怒了,挽起袖子想去揍人。我忙拉住他,“吴居蓝没有骗我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我问他学历、工作,他都如实说了,没有文凭、没有工作。”江易盛像听天方夜谭一样,震惊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说,你捡了个流浪汉回家”我点点头。江易盛摸我的额头,喃喃说:“小螺,你们家没有精神病遗传史吧怎么会做这种疯子才会做的事”“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没有尝过无家可归的滋味,永远不能理解我们”我打掉了他的手,表示自己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江易盛问:“你看过他的身份证吗知道他是哪里人,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查一下他。”我有点心虚,吞吞吐吐地说:“他说没有身份证。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把身份证弄丢了,还是黑户,压根儿没有身份证。”江易盛在我头上敲了下,没好气地说:“说不定是通缉犯杀人越货后,流窜到我们这里的。”我瘪着嘴,看着江易盛,要哭不哭的样子。江易盛立即心软了,赶紧安慰我说:“我吓你的吴居蓝不像是坏人,要是坏人,早把该干的坏事都干完了。不过小螺,你明明知道他的情况,怎么还会喜欢上他这种人是适合结婚的对象吗”我扭过了头,低声说:“我就是知道不该喜欢他,才痛苦啊”江易盛拍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我低着头,难受地说:“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简直比喜欢上一个渣男更悲惨”江易盛宽慰说:“好了,好了不就是喜欢而已嘛你看我那些女朋友,刚开始都是不管不顾地扑过来,追着我说爱啊爱的,结果一到我家,看到我爸爸和我奶奶的样子就都放弃了,证明女人放弃一段感情不会很难。既然明知道不合适,放弃就好了”我哭笑不得地给了江易盛一拳,“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骂我”江易盛笑着说:“不管是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我说:“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家吧”两人熟得不能再熟,我只把江易盛送到了楼梯口,“记得帮我把院门锁好了。”江易盛说:“别难受了,还有个人等着你垂青呢”说完,他指了指走廊另一头的屋子。我抬起脚,作势要踹江易盛,“滚”江易盛迅速地把我脚上的人字拖拿下,用力一扔,砸到了周不闻房间的门上。我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单脚跳着过去捡鞋。周不闻拉开了门,笑问:“你们怎么了”江易盛哈哈大笑着冲下了楼,“我走了,你们好好聊”我和周不闻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天,回了自己的屋子。洗完澡、敷完面膜,看了会儿电视后,我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江易盛说放弃一段感情不难,我也曾这么坚信,但现在我不确定了。因为我发现,我对吴居蓝的感情越压抑似乎越蓬勃。所有道理,我都明白;所有恶果,我都清楚,但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的确,整个宇宙唯一的永恒就是一切都会消失。地球如此、太阳如此、整个宇宙都会如此,但那需要足够长的时间。万年,星辰消失;千年,沧海干涸;百年,物种灭绝;有谁能告诉我一段感情的消失需要多少时间如果不是几个月,也不是几年,而是几十年当然,最终的结果肯定遵循一切都会消失的定律,因为我们的肉体会湮灭,附着于肉体的情感自然也会消泯。我越想越心乱,索性爬了起来。拉开窗帘,坐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轮皎洁的圆月在云层里穿进穿出。我从窗口攀缘的藤条上掐了一枝龙吐珠花,拿在手里绕来绕去地把玩着。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竟然想起了很多关于江易盛的事情。从小,江易盛就是品学兼优、多才多艺的神童,本来和我是同班同学,可他后来连跳三级,跑去和大头做了同班同学,依旧每次考试拿年级第一。高考后,毫无意外地进入名牌医学院,四年就完成了七年的本硕连读。人说天才和疯子总在一线之隔,某种意义上说,江易盛就是这句话的现实体现。江易盛家有遗传精神病史,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病,他的爷爷和堂爷爷都正常。但他爸爸在他十一岁时发病了,就是那段时间,我们机缘巧合地走近,成了好朋友。他十六岁时,奶奶因为脑中风,偏瘫在床。四口之家,却有两个都是病人,江易盛不可能留下日渐老去的母亲独自一人面对一切。本来凭借优异的成绩,他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工作,但为了照顾亲人,他回到了海岛。江易盛身高腿长,天生桃花眼,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相,人又聪明开朗、才华横溢,十分招女孩子。从他读大学开始,追他的女孩一直没有少过,但每一段感情只要江易盛领着女孩子到家里一次,就无疾而终。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在我大学快毕业时,有一次江易盛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喃喃说:“我完全理解她们,她们都哭着说对不起,但我不需要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想要一个人”江易盛用我的手捂住了他潮湿的眼睛,就算喝醉了,他依旧不敢说出心底的奢望。因为太清楚江易盛满不在乎下受到的伤害,我非常憎恶那些女孩爱了却不敢深爱,一旦碰到现实,就立即退缩。但今夜,我突然发现,我和那些我曾经憎恶过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面前,我甚至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可我为将来小心打算,又有什么错呢我无力地趴在窗边,觉得心口憋闷难言,为江易盛、也为自己。我左思右想,挣扎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轻轻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明明知道这个点吴居蓝肯定在睡觉,我也并没有真正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就是难以遏制自己的冲动,想要靠近他,即使只是站在他的门口。当我走到书房外时,却发现书房的门没有关。我迟疑了一瞬,走了进去。书房的百叶窗没有放下,窗外的皎洁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入室内,映得四周一点都不黑。隔着博古架,我依稀看到床上空荡荡的,似乎没有睡人。“吴居蓝”我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我立即冲到了床边,床铺干干净净,连被子都没有打开,显然今天晚上吴居蓝压根儿没有在这里睡过。我慌了,立即打开所有的灯,从书房到客厅,从厨房到院子,把楼下全部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吴居蓝。我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把两间客房的门都打开,依旧不见吴居蓝。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吴居蓝吴居蓝你在哪里”周不闻拉开门,困惑地问:“怎么了”我惊慌地说:“吴居蓝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你别着急,一个大活人不会丢的。”周不闻陪着我从二楼找到一楼,把所有房间又都找了一遍,确认吴居蓝的确不见了。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想不通吴居蓝去了哪里。周不闻回忆着说:“我最后一次见吴居蓝是八点左右,江易盛被你拽上楼,我也准备上楼休息。上楼前,我看到吴居蓝在打扫院子、收拾桌椅。”我心里一动,停住脚步,看向收放藤椅的地方。皎洁的月光下,九里香花香阵阵,绿色的藤蔓婆娑起舞,白色的龙吐珠花摇曳生姿,藤桌和藤椅整齐地放在花架下。我的视线顺着攀缘的藤蔓一直往上,先是墙壁,然后是我的卧室窗户。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些把他贬得一无是处的话,我甚至说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一个渣男我拉开院门就往外冲,周不闻着急地问:“你去哪里”“我去码头,我不能让吴居蓝就这么走了,就算他要走,我也要把话说清楚。”我疯了一般,一直往前跑。周不闻叫:“现在车都没了,你怎么去码头”周不闻追了一段,发现我根本充耳不闻,他只能先跑去敲江易盛家的门。江易盛开着车,载着我和周不闻赶到码头。凌晨一点多的码头,没有一个人。澎湃的海浪声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照着清凉如水的夜色。我沿着码头来回跑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吴居蓝,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吴居蓝吴居蓝”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中,我的声音刚传出去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我站在栏杆边,看着黑漆漆、辽阔无边的海面,突然意识到,吴居蓝能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自然也能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永远再见不到他,我、我我满心恐惧,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摔倒,周不闻扶住了我,“离岛的船一天只有两班,就算吴表哥想走,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清晨。”我摇摇头,痛苦地说:“还有渔船。”江易盛匆匆跑过来,和周不闻一起扶着我坐到等船的长椅上,“渔船更不可能这么晚离开海岛。我刚去问过值夜班的人了,他说晚上九点后,就没有渔船离开,吴居蓝肯定还在岛上。”我猛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江易盛拉住了我,“你能去哪里找他不管他是乘客船,还是乘渔船,都会从码头离开。我们在这里等着,肯定能见到他。”周不闻说:“没必要三个人一起耗着。易盛,你送小螺回家,我在这里等着。一旦看到吴表哥,我会给你们打电话。”我不肯走,江易盛说:“万一吴居蓝只是心情低落,出去走走呢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回家了。”周不闻也劝道:“刚才太着急了,你回去查看一下他的东西,如果衣物和钱都在,说明你肯定想岔了。”我听他们说得有道理,又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家。江易盛陪着我回到家,我一进门就大叫:“吴居蓝吴居蓝”没有人回答。江易盛四处查看了一遍,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回来。”我冲进书房,翻吴居蓝的东西,发现我买给他的衣裤都在,强发给他的两千五百元工资也在。江易盛看到这些,松了口气,说:“你别紧张了,他肯定没走。”我怔怔地看着吴居蓝的东西。一个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样样不可少,我自认为已经很简朴了,但真收拾起东西来,也得要好几个大箱子。但吴居蓝所有的东西就是这么一点,连小半个抽屉都没有装满,我觉得十分心酸。江易盛劝我去睡一会儿,我不肯,江易盛只能陪我坐在客厅里等。他白天工作了一天,毕竟是疲惫了,靠躺在沙发上,慢慢地迷糊了过去。我拿了条毯子盖到他身上,看他睡得挺安稳,我关了大灯,去了书房。我站在博古架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被后悔痛苦折磨着。电脑的电源灯一直在闪烁,我随手动了下鼠标,显示屏亮了。我记得下午用完电脑后就关机了,晚上好像没有人用电脑。我心里一动,打开网页,查看历史搜索记录。最新的搜索记录是“渣男”。我打开了吴居蓝浏览过的网页。渣男:“人渣类型男人”的简称,指对事业不思进取,对家庭毫无担当,对生活自暴自弃的男子。也用于那些品行不端,欺骗玩弄女性感情的男人。吴居蓝以前没有上过网,并不清楚“渣男”这个网络词语,当他搜索出这个词语,仔细阅读它的解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又看了一下他别的搜索记录,“手受伤后的治疗”“装修线路图”都不是我搜索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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