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翻餐单,发现是法国菜。倒不是我不喜欢法国菜,鹅肝蜗牛、鱼子酱牛排这些,偶尔吃几顿,我也是喜欢的。但今天晚上,刚刚坐过长途飞机,又在倒时差,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并不想吃这些东西。吴居蓝问:“你想吃什么”我抱歉地说:“刚坐完长途飞机,其实,我现在最想吃一碗酸汤面。”“是我没考虑周到。”吴居蓝放下了菜单,带着我离开了餐厅。我不知道哪里有中餐馆,吴居蓝肯定对现在的纽约也不熟,于是,我提议回公寓自己做吧我下午参观厨房时,发现那位老板或者那位老板的下属非常周到细致,不仅在冰箱里放了中国人常吃的食物,还在桌台上摆放了各种中式调料,连酱油和醋都准备好了。我含含糊糊地给吴居蓝描述了一下公寓的位置,本来没指望他能找对路,没想到竟然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公寓。我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公寓的门,笑对吴居蓝说:“体会一下有钱人的奢华生活吧”可是,吴居蓝对公寓的奢华装修和美丽景致没有丝毫兴趣,淡淡扫了一眼,就看向了厨房。我献宝地问:“是不是很好酱油、醋,什么调料都有,连腐乳和豆瓣酱都有。”吴居蓝说:“凑合而已。”我说:“这是美国,还是个外国人的房子,不要那么挑剔了”吴居蓝脱下外套,挽起衬衣袖子,走进了厨房。一会儿工夫,他就给我做了一碗杂菜酸汤面,给自己煎了一块牛排。我们坐在吧台前,一中一西地吃起来。明亮的灯光下,吴居蓝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西裤,却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我偷偷瞟了一眼又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穿的衬衣我从来没有见过,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我怕他尴尬,没有问这套衣服究竟是偷的还是买的。等吃完饭,我跳下高脚椅,跑去沙发上拿了自己的钱包,把一张卡递给吴居蓝,“这几天你要买东西,就用这张卡,还有”我拿出钱包里的所有美元现金,开始数钱,“靓靓说美国用现金的机会不多,就是有时候给小费的时候需要现金,我只兑换了六百美金,咱俩一人一半,你别帮我节省,不够了我再去兑换。穷家富路,我们难得出来一次,玩得开心最重要”我正絮絮叨叨地叮嘱吴居蓝,江易盛和巫靓靓回来了。他俩都清楚我和吴居蓝的经济状况,我看了他们一眼,没在意,把数出来的三百块递给了吴居蓝。吴居蓝一言不发地接过现金和卡,仔细地收了起来。江易盛和巫靓靓都目光诡异地盯着我和吴居蓝。“吴居蓝,你竟然拿沈螺的钱花”江易盛的声音比他的目光更诡异。我不高兴了,很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回避他们,正要解释,吴居蓝笑看着江易盛说:“男人为女人花钱很容易,但男人想花女人的钱却是要有几分魅力的江医生,你这是羡慕嫉妒、自卑抑郁了吗”我很开心吴居蓝没有纠结于男人的面子和自尊问题,但还是解释说:“吴居蓝刚到美国,没时间去兑换钱。何况什么叫他拿我的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所有的钱都是他帮我赚的,我的就是他的,他拿的是自己的钱”江易盛冷嘲:“我还帮我们医院赚钱呢也没见院长说他的钱就是我的钱”巫靓靓拽了一下江易盛,岔开了话题,“你们怎么没在餐馆吃饭不喜欢我选的餐馆吗”我说:“不是,是我没有胃口,只想吃一碗热汤面。”巫靓靓抱歉地说:“我太粗心了,没有考虑到你们刚坐完长途飞机,肯定只想吃中餐。”“没关系,你已经很照顾我了。靓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什么事”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让吴居蓝住在这里,可以吗”巫靓靓飞快地看了一眼吴居蓝,“只要吴大哥愿意,我绝对没意见。不过,吴大哥只能住二楼,一楼是我和江易盛的地盘。”“没问题谢谢你”我开心地说。巫靓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我们说:“我回屋洗澡休息了,各位晚安”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江易盛道了声“晚安”,也回了自己的屋子。我收拾了碗筷,带着吴居蓝去参观二楼。吴居蓝对别的地方都是一扫而过,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在阅览区多停留了一会儿。他沉默不语、目光悠长地看着书架上的书,我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他伸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以前我读过的书。”我凑过去看,十分古老的样子,不是英语,也不是日语、韩语,对我而言,完全就是天书。“什么书这是什么语言”“hans andersen的埃格内特和人鱼。丹麦语。”andersen丹麦人鱼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徒生嘛我说:“中文翻译应该是美人鱼或者海的女儿。”“你说的是the itte raid,那是一个讲女人鱼的故事,这个是age and the ran,是一个讲男人鱼的故事。”安徒生居然还写了一个男人鱼的故事我好奇地问:“故事讲的什么”吴居蓝把书放回了书架上,淡淡说:“这个故事是andersen根据欧洲民间传说写的诗剧,被他视作自己最好的作品之一。故事有很多版本,但大致情节相同,都是讲一个男人鱼,有着纯金般色泽的头发和令人愉悦的双眸。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叫age的人类少女,他们爱上了彼此,决定在一起生活。age和金发男人鱼生活了八年,为他生了孩子,但最终,age还是无法放弃人类的生活,选择永远地离开了男人鱼。”我后悔好奇地询问这个故事了,尴尬地看着吴居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吴居蓝微笑着摇摇头,一手握住了我的手,一手弹了下我的脑门,“我没那么敏感,别胡思乱想”我立即安心了,笑嘻嘻地握紧了他的手,他不是那个金发人鱼,我也不是age,我们绝不会放开彼此的手。我拉着他走出阅览区,笑着说:“只有一个卧室。我睡卧室,你睡会客区的沙发”“好。”安顿好吴居蓝后,我倒在床上,立即进入了酣睡状态。但是,半夜里,突然就醒了。去了趟卫生间后,翻来翻去再睡不着。我看了下手机,才凌晨三点四十几分,应该是传说中的时差了。我打开微信的朋友圈,刷了一遍朋友圈后,自己发了一条:“睡不着的夜,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希望不会昏头昏脑,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除了几个点赞的家伙,竟然还有一条江易盛的回复:“不用担心,因为你已经没大脑了。”我心理平衡了,看来不只我一个人有时差。我犹豫了下,给吴居蓝发微信:“还在睡吗”等了一瞬,吴居蓝回复:“你睡不着”我一下子兴奋了,“嗯,你呢”吴居蓝:“也睡不着。”“聊一会儿天”吴居蓝:“不要起来,就算睡不着,也好好躺着,否则明天还要失眠。”我乖乖地躺在被窝里发微信:“等两块石头卖掉,我就算小小的财务自由了,你不用再帮我辛苦地赚钱。你有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做。”我早就发现吴居蓝是一个对物质完全没有感觉的人。因为不一样的生命形态,对他而言,世间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衣食住行里,除了对食物有要求外,别的他都无所谓,而他对食物的要求,也不是人类的金钱能满足的,他所需要的一切都在海洋里。可是,因为我还需要物质,所以他在海岛上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捕鱼、还是做厨师,都是为了帮我。这也是我为什么决定卖掉两块石头的原因,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被金钱羁绊。吴居蓝:“你有什么最想做的事”“是我在问你。”我拒绝回答。我怕我一回答,他就会优先考虑我。大概因为吴居蓝的生命太漫长了,于他而言,一切都是过客,他不但对不关己身的事情漠不关心,对关系己身的事情也不太在意,反正有的是时间,现在不做,以后再做也来得及。但是,我的时间很有限。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我的几十年短暂到几乎不值一提。可是,我希望将来,他想起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时,是精彩有趣、开心愉悦的,而不是枯燥无聊、干巴乏味的,最终连回忆的价值都没有,被淹没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吴居蓝说:“我说一件,你说一件。”我想了想,妥协了,“好。”“我想你陪我去海上。”他的意思肯定不是乘船出海去钓鱼看日落什么的,我把他的话反复读了三遍后,回复:“我和你一起去。”“该你了。”“我已经说了。”“”“我想和你一起去海上。不是骗你,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不管是一起爬山,还是一起下海,对我而言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吴居蓝一直没有回复,我问:“是太感动了,还是睡着了建议选择第一个答案,否则不利于生命安全。”吴居蓝哪个都没选,“天快亮了,再休息一会儿。”“最后一个问题,你对纽约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哪里”“剧院。”我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闭上了眼睛。chater 14你愿意嫁给我吗爱情从来都不可能只有甜蜜,苦痛也是爱情的一部分,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自己,也让我们更珍惜得到的甜蜜。我好梦正酣,睡得正香时,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响起,将我从深沉的睡梦中叫醒。迷迷糊糊中,我用被子紧紧地捂住耳朵,只想随着困倦,再次沉入梦乡。可熟悉的音乐像一只温柔的手,执着地拉着我,阻止我再次沉睡。熟悉突然间,我反应了过来,一直响在耳畔、扰人清梦的曲子是我最喜欢的夏夜星空海。我不禁慢慢地放松了被子,仔细听了起来。应该是用钢琴弹奏出的曲子,不同于古琴的空灵雅静,悦耳动听的曲子中多了一点轻灵欢快,就好像一群美丽的小精灵正在繁星满天的大海上轻盈起舞,赞美着星空下的大海是多么辽阔、多么美丽。江易盛也会弹一点钢琴,但这绝不是他弹奏出的,是吴居蓝他肯定是不想我晚上失眠、白天睡觉,所以弹琴叫我起床。我匆匆披上睡袍,赤脚跑出了卧室,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居高临下看过去落地大窗前,阳光灿烂,吴居蓝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正在弹奏曲子。轻薄的晨光中,他的上半身宛如古希腊神庙前的大理石雕像般完美,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抚过黑白相间的琴键,悠扬的音乐就像山涧清泉般流泻而出。我倚着栏杆,静静地凝视着他,凝视着这人世间所能给予我的最美的风景。一曲完毕,吴居蓝抬起头看向我。大概我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太多我心里早已经溢满的感情,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瞬,才说:“我已经准备好早饭了。”我对他灿烂一笑,说:“我去洗个脸、刷个牙,马上就下来。”吃完早饭,我问巫靓靓今天的安排。本来以为肯定要和巫靓靓的老板见一面,但巫靓靓说老板有事,暂时不会见我。他派了两个律师来公寓,我一边喝着吴居蓝煮的咖啡,一边把合同签了。我委托公司出售两块石头,对方从售价里抽取30的佣金。等律师走了,我问巫靓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没有去吃晚饭,你老板生气了才不愿见我”“他没有生气,至于为什么现在不想见你”巫靓靓倚着吧台,很无奈地摊摊手,“老男人的想法太古怪了,我也不知道老板究竟在想什么。”“会影响我卖石头吗”“绝对不会不过,那两块石头没那么快卖出去,你恐怕要多留几天,可以吗”我想了想说:“可以我们正好在纽约玩几天。”我本来打算尽快赶回家去陪吴居蓝,就没有做任何游玩计划,但现在吴居蓝也来了纽约,正好可以改变一下计划。开玩笑二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不好好玩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接下来的四天,我一边和时差搏斗,一边按照网上的旅游攻略,中央公园、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自由女神像、帝国大厦、时代广场、华尔街一个没落地全去了。自由女神像是1886年落成,大都会博物馆建于1870年,都是吴居蓝离开美国之后的事。他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来。我和吴居蓝一起站在这些建筑物前合影时,我一面觉得很开心,吴居蓝关于这些地方的第一次记忆是和我在一起,一面又有点莫名的伤感,百年后,如果吴居蓝旧地重游、再来这里,可还会想起今时今日纽约的所有旅游景点,我们基本都去过了,只差一个百老汇。江易盛问了好几次是不是该订票去百老汇看一场音乐剧,我和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