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皱眉:“当然不行她有多少天没有睡了”拉上窗帘,两人端着粥,静悄悄地离开,轻轻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又把门推开一条缝,一条足以看清屋内的缝隙。两个人就坐在门口,盯着里面。心书忽然觉得脖颈一股股的暖意,像是暖风在吹着她湿透的头发,她迷糊中微笑道:“谢谢你,佑之。”她的睫毛动了动,忽然睁开眼,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床前,那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照得她的头发暖融融的,只有嘴角的几绺发还是潮湿的。她慢慢睁开眼,怔怔看着一束一束的光线,不由伸手去接。那么清晰的,存在感那样强的光线,伸手也只接到满手的虚无。只是从背光处看手掌,几乎是透明的,薄薄的一层粉敷在手上。心书呆呆看了好久,才慢慢弯曲了左手的中指,纤细的苍白的中指,空荡荡的,弯曲在光线里,寂寞得苍凉彻骨。大概是累了,心书收回手,慢慢坐了起来。门立即开了,妈妈微笑走进来:“心书啊,喝点粥。”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凑到她的嘴边,心书垂下眼,就着喝了几口。她是从来没有违抗过爸妈的,只是也没有这样和妈妈亲近过。直到把一碗都喝得见底,妈妈才放在桌子上,拿着一把牛角梳子,轻轻替她梳凌乱的头发,有很多都打了结梳不开了,妈妈低头细细地梳。阳光照下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幅剪贴画。心书道:“我去洗洗。”心书在浴室很久没有出来,爸妈在外面手足无措。还是妈妈忍不住,去敲门,手刚伸出来,门就开了,心书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慢走去吹发。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照旧吹了好久也只是半干,索性就不再吹。刚把吹风机放下,妈妈已经拿起来,轻声道:“还没干呢,你病还没好,要吹干。”吹风机的声音响在耳边,心书低头没有说话。很久后,声音忽然停止,妈妈的声音似乎很欣慰:“好了”她把垂在心书面前的头发拢起来放在脑后,手指忽然停顿一下。因为刚才吹得很干的发梢,又湿漉漉的了。妈妈把叹息声咽下去,重新把那绺头发吹干,这回更难干了,妈妈很认真的吹着。爸爸看不下去了,对妈妈说道:“你怎么吹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吹好,心书脖子都该弯疼了”他本是要接过吹风机的,心书已经站起来,说:“爸,不用了,已经都干了。谢谢你。我出去走走。”爸爸妈妈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似乎一时呆住。等心书关上门,妈妈才说:“这可怎么办啊这孩子打小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说,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跟我们很疏远,你也看到了,刚才那样无声的哭,我的心都碎了不行,我得打给心婷。”爸爸叹声气:“那孩子心思重,昨天她那样哭过,我本以为今天会好些,谁知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才真正可怕”忽然想起什么,他拿起一个包就追出去。心书出门走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爸爸喘着气说:“心书,你忘了拿包。包里我给你放的有零钱。”心书上高中后就开始寄宿,每次上学走,妈妈总是对心婷说:“包里我给你放的有零钱。”也会递给她生活费,却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因为她的包都是自己整理的。心书慢慢接过来,微笑道:“谢谢爸。”心书走了很远了,又回过头来,爸爸还站在那里,看见她回头,朝他挥挥手。心书截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走了。她去的是东湖公园,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风有些凉意,行人很多,喷泉也在很欢快的旋舞着身姿。就像不久前一样,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她的耳边忽然响起很温柔的声音:“戒指的意思一直只有一个,那就是许一生一世。”心书大喜,蓦然回头,身后有一对年逾花甲的老人相携走过,一路低语着什么。她怔怔地看着他们走远,嘴角扯了个微笑,她想起周佑之曾经在这里说过:“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也没有关系,我只问一个问题:假如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让你愿意相濡以沫,那个人是谁我的答案是你,只有你。你呢可不可以是我我们都是这个尘世最渺小的存在,时光那么凉,前路那么长,我们都需要相互搀扶着走,跟我一起走吧。我没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只有这一颗心。”心书的手被他放在心口,她听到了有力的跳动声。心书把双手放在心口,她感受到了有力的跳动声。就像他正站在她身旁,微笑着看着她,心书总下意识觉得他并未走远,那些不真实的传言都是一个梦,他们只是有点误会吵架了,他只是生气她把戒指扔掉。他,总会回来的。、第八章未了情五心书走近喷泉,水花四溅,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弯下腰,开始在欢唱着的水里寻找。水池也有两尺深,到心书的大腿。好在水很清澈,她可以看见一些沉淀的硬币。只是水花使她的眼睛总是花花的,看不清楚。已经有人围上来叫她:“姑娘,快上来,那水可凉了”也有人议论:“这姑娘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在捞硬币怎么可以捞我们的许愿币呢”心书仍然弯腰在找,她已经听不清楚人们在说什么,因为水声,也因为她的双手和双腿已经麻了,她觉得她的脑子也开始麻木起来。忽然,有人下来,大力地拉住她:“谢心书你给我上来”她微微站直身子,看见时雷铁青的脸。心书的头发已经湿透,头发贴在脸颊上,只留着一双黝黑的眼睛,眼睛周围全是水珠。她推开他,继续弯下腰,一点一点地找。时雷跳上去,沿着池子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用力地踢过去,泉水忽然停止了滚动,瞬间静止了。心书摸了一把脸,静止的水池,清澈见底。她蹲下去,用手拨开硬币,冰凉刺骨的水浸在她胸口,她忍不住连声咳嗽。她挪得很慢很慢,她觉得手指已经没有感觉,眼睛也有些模糊,可是她要找。找不到。找不到。她忽然要崩溃,张开嘴,喉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冰凉的脸上涌动着温热,她觉得全身都在疼痛。仿佛只是过了一瞬间,也或者是很久了,心书忽然被人抱起来。她嘴唇乌紫,瑟瑟发抖,身上像冰块一样冷。她很想把包住她的毛毯推开,她很想推开抱住她的时雷,可是她动不了,只有眼睛在挣扎,泪水滚落。她嘴里喃喃说着模糊的话:“找不到,找不到了”时雷似乎低咒了几声,把她放在旁边的老树下,自己跳进去低头找。心书只看见他弯曲的腰和他后脑勺很短很短的头发。忽然,他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她,慢慢举起他的右手。这时候,天色已经很黑,池边的路灯照在他身上,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手心在灯光下白光一闪。心书惊喜,终于推开毛毯,跑向他。时雷出了池子,抱住冲向他的心书,把戒指放在她手心,想了想,又把戒指戴在她左手的中指上。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似乎还在喘着粗气,额上倒似乎是汗水。心书用右手紧紧握住那枚戒指,微笑着,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是一张口,却忽然一阵黑暗袭来。恍惚中,心书只觉得很冷很冷,她缩成虾米仍然觉得冷。忽然有一团好暖好暖的东西围着她,她渐渐温暖过来,不再发抖。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很热,从头上隐隐传来的热度,她似乎听到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那声音让她忽然很安定,原来她还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不还在给自己吹头发的吗心书嘴角浮出一个甜蜜的笑意,沉入梦乡。心书醒来的时候,屋里很昏暗,她还以为快要天黑了,下意识就要往床边看,可是她很快发现她是在病房里,那个她梦里很熟悉的病房。“心书姐,你醒了”叶子圆圆的笑脸凑过来,顺手就给她量体温,做检查。“我怎么还在这里”叶子顿了顿,撇嘴道:“还说呢心书姐你对冷空气过敏那么严重,还敢在冷水里冰那么长时间不休克才怪呢还没有烟痊愈的肺炎又复发了,你这样是想让人觉得我们医术很差吗”她说得很委屈,心书说:“对不起。”叶子脸红了,道:“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要好好爱惜自己啊,大家才不会心疼。”心书垂下眼,声音很轻:“谢谢你。”“谢我什么,要谢还是谢雷子哥吧,是他照顾了你一夜,刚才雷子哥慌慌张张地走了,似乎是老爷子瞒着他去了一趟公安局,病情就忽然加重了。”心书不说话,手指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半天才说:“天要黑了吗”叶子说:“没呢,现在是上午,今天忽然变天了,似乎要下雨了。心书姐,你饿吗要不吃过饭再扎针吧你吃什么我去买要不给伯母说一声”心书摇摇头:“不要。不要告诉他们,我一夜未回,他们”“放心吧,昨天伯母打来电话,我听到雷子哥说你没事,回公寓了。”心书不说话了,闭上眼,似乎睡着了。、第八章未了情六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书听到脚步声,说:“叶子,是不是可以拔针了”她感到手上一热,叶子握住她的手。等了一会儿,并不见拔针,她慢慢睁开眼睛,时雷正坐在那里,对她笑了笑。他瘦得厉害,短短的胡须格外扎眼。心书从没有见过他个样子,几乎一时没有认出他。心书抽出手,道:“老爷子还好吗”“不大好。他一直昏迷。怪我没有看好他。”心书不知说什么,只是用手握握他的手。他反手握紧她,越来越紧,心书觉得一阵疼痛。他慢慢把脸埋进她手里,她感到他颤动的睫毛,像长长的蝶须,刷着她的手心。心书一阵咳嗽,她抽回手,用手堵住嘴。时雷扶她坐起来,轻拍她的后背,过了好久,心书才忍住,她脸色已经绯红。他说:“想吃什么”心书道:“你去照顾老爷子吧。公司应该也很忙,我没有事。”时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倾身抱住她,压抑住声音:“心书,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听不懂你说什么。时雷,我已经订婚了。你这样他会生气。”心书挣开,把戒指举给他看。“他已经死了。”心书脸色变了:“你住口请你出去”她忽然说不下去,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不让他近身,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的,很久,她还在撕心裂肺的咳。轻一些的时候,她听到时雷痛苦的声音:“对不起。”他慢慢抱紧她,低声说:“对不起。心书,原谅我。我不逼你了,你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心书任他抱住,轻轻说:“没有我,你还有很多很多,可是,没有我,他什么都没有了。”时雷的身子僵了僵,他的手慢慢放松,放松,他似乎在重复:“有很多,很多。呵”他笑了笑,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好笑,他坐直,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轻声道:“我让叶子给你买吃的。”他走的有一会子了,心书也咳了一阵子了,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打在窗户上砰砰的响。叶子进来的时候,果然端着饭盒,是心书最爱吃的混沌。叶子看她并没有吃的意思,说:“其实,这个是伯父伯母送来的。不知怎么,他们还是知道了,可是知道你不想让他们知道,就在房外看了看你,让我把饭拿进来就走了。心书姐,你吃一点吧,等会儿都凉了。”心书果然端起饭盒,低头吃起来。她吃得很快,眼看把一整盒都吃完了,叶子忙抢过来道:“我也最爱吃混沌呢,刚才不好意思说,姐姐给我留点吧”心书似乎被她逗乐了,浮起一丝笑意:“我这个是不能吃的,你是医生,难道忘了肺炎是传染的你若想吃,让心安带你回去,妈妈一定天天给你做。”叶子脸红了,低头不说话。心书精神仿佛也差了些,闭上眼,也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心书忽然说:“叶子,你去给我开几颗安定,好不好”叶子“呀”的一声:“心书姐,你怎么每次都是要我开禁药啊”心书静静地说:“一颗也行,我总睡不着。你看着我吃下去好不好”叶子似乎叹了口气,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果然端着水杯和一颗药丸,心书吃下说:“谢谢你,叶子。”叶子撅撅嘴:“就这一次哦”心书这一夜果然睡得很踏实,到了天色大亮才醒来,精神也似乎好了很多。她下楼走了一圈,在亭子边停下来坐会儿。天仍然没有下雨,可是也没有太阳,是个阴天,心书看见一个老医生匆匆走过去。“甄老医生怎么又来医院他不是早退休了”藤蔓对面有个清脆的声音说。“听说是因为慕东企业的时慕东,似乎是查出了20几年前双生儿的事。”“什么双生儿时慕东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叫时雷吗”“我听我爸说过,当初的时太太是温婉美丽的白茕,还没有足月就在我们医院生产,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