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在那样的时刻丢开大家跑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前面这个飙车的混蛋她竟然还得受他威胁她干脆从车上摔下去死了算了白茕闭上眼,泪水掉下来。她缓缓松开抓住后座的手,脑子里忽然想起坐在轮椅上那张失望的脸。爸爸没有她,爸爸怎么办呢爸爸本是白面书生,偏偏在65年自动请缨去了抗美援越的战场,光荣归来后娶妻生子,大好的日子才开始,谁知在她7岁那年腿却不能行动了,一查原来是打仗时腿上曾经中弹,又在那样潮湿里浸泡过,战地处理也很马虎,软骨质已经坏掉,必须要截掉一只腿。噩耗传来,家一下子就塌了。妈妈照顾了他两年,终于不堪忍受,走了。那年白茕10岁,她每天放学回来站在凳子上下面条,然后端给爸爸。她自己再低头吃,只是每次她回来就见那碗还是原样。有一天,她把饭做糊了,就蹲在厨房里小声哭。忽然听到拐杖沉重的声音,爸爸默默拉起她,用一只胳膊刷锅,然后做饭。吃饭的时候,爸爸说:“去找你陈叔叔,让他下午来一趟,我有事情要拜托他。”陈叔叔是爸爸的战友。等白茕放学回来,才看到屋子里摆着一架机器,爸爸正在拿着一只鞋在上面弄着。白茕问:“这是什么啊”爸爸没有抬头,说:“明天你走的时候帮我拿下去。”白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个架子似的机器搬下楼,又跑了两趟才把所有东西拿下去,然后搀着爸爸下了楼。幸亏是二楼,要不她真不知道能不能把轮椅拉下去。爸爸从此后就在小区的大门口修鞋、擦皮鞋。她也每天跑上跑下,虽累但是很高兴。因为爸爸长得帅气,人又沉默,做得总是很仔细,又加上残疾,所以生意还是很好的,经常收工了还有很多没有修好,白茕就要半拖着拖上楼,夜里爸爸会加班。有时候,小区里的邻居碰到也会帮她一把。有一天,白茕正在使劲儿地往楼上搬运东西,从楼上下来一个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在经过白茕旁边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一声不响地帮她抬。白茕道了谢,却也不知道他是谁,这个小区里并没有见过他。一连几天,他都准时在那里帮她。白茕才知道,他住在另外一条街,不过他姑姑住在她楼上。他说:“我叫周西顾,反正每天也没什么事。”时间长了,白茕才知道他们是同一个学校,他上初一,她上四年级。到了冬天的时候,爸爸的身体越发不好,最不能在寒风里吹。周西顾就说:“不如我们在张伯的小摊前树一个牌子,让修鞋的都先放在那里,等放学了再拿回家让叔叔修吧。”张伯人很好,对白茕父子最照顾,当即答应了。因为大多是老顾客,倒也不愁没有生意。放寒假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异常寒冷,出门的人都少了,修鞋的也越来越少,但是哪怕只有一双也得及时修好啊,所以白茕还是每天傍晚下楼去取鞋,顺便拿报纸。这一天,眼看天要黑了也不见白茕下来。十几个孩子等在拐角处已经很久了。雪花正纷扬。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雪,不免激动兴奋,已经在楼下疯跑疯跳了好久,虽然有几个已经冻得龇牙咧嘴,小脸红彤彤的,只管双手在嘴边呵气。可是,却没有一个要离开的意思。其中一个小的想打退堂鼓:“冻死人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另一个说:“要不,我们在这里喊她”大一些的少年白他一眼:“你傻啊,一叫大家不都知道了关键是让爸爸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胖揍上次被你爸爸撞见你敢说回家没有跪地板”那一个后怕似的说:“幸亏,小白从来不告状。”正说着,就见白茕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她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一边走还在一边咳嗽。、番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3一个少年已经吹了一声口哨。白茕听到了口哨声,皱了下眉头,似乎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就在她犹豫间,那几个孩子已经呼啦一下围住她,她往左走,他们就往左边站,往右走,他们也转向右边。其中一个最小的抹抹鼻涕说:“小白,你就让我们抱一下吧,我们都快被冻成冰条了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白茕是那种瓷娃娃样的美,就是谁见了都想伸手摸摸、好好疼疼的漂亮姑娘,不说白得像雪的皮肤了,单是那双乌黑的圆圆的眼睛一望你,你就觉得心里平平坦坦的。白茕也曾听小区里的妇女们背地里议论,说她这么小就这样狐媚,长大了还不定会怎样祸水呢连小孩子也总是捉弄她。白茕已经眼圈泛红,因为天冷,小脸红红的,就像一个白里透红的苹果,还泛着一滴露珠。少年们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不忍,但是也有一股说不清的烦躁,一时不知该怎样处理了。还是“茶壶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拉她。她大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儿推开他,竟然把他推趔趄了几步,寻得一条缝隙,她往前跑去。众人不禁惊呆了,“茶壶盖”大怒,很快追上去拉住她:“你敢推我”他一向是这里的老大,还没有人忤逆过他呢白茕小声说:“别闹了”谁知他听了更气愤了:“谁闹了别给你脸不要脸”“放开她”忽然他耳边响起一个不满的声音,“茶壶盖”一看又是周西顾,皱眉道:“一边凉快去,你是跟屁虫吗”周西顾没有让开,竟然还伸手去拉泫然欲涕的白茕。“茶壶盖”大怒:“你想找死啊”周西顾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你要怎样才不会再找她麻烦,划个道道吧。”“茶壶盖”冷笑一声:“嗬原来不是书呆子啊,好,废话少说,我的世界里就是拳头说的算。”他最后一个字说完拳头果然挥了过来,周西顾偏身躲过。在白茕压抑的惊叫声中,最后那场战争变成了群殴。结果是,所以孩子都累得直喘气,周西顾却还是慢慢站起来,摆了个迎战的姿势。从此后,“茶壶盖”党们仍然还是经常截住白茕,可是不是刁难她,而是帮她拿东西。见了周西顾总要极为尊敬地叫:“周哥,来了”周西顾培训了他们好久,才把这个“黑道”似的称呼变成名字。他们“奉命”保护白茕一直到白茕高中毕业。工业大潮席卷中国大地,他们上学的还在上学,不上学的都从良去工作了。偶尔回来,见了白茕必然要问:“周哥没来吗”白茕脸红:“他在外地上大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便哈哈大笑:“小白,你可要跟紧点哦,别让外面那些袒胸露背的狐狸精把他勾跑了”白茕不理他们的胡言乱语,反正在大家心目中,她和周西顾就是一对,就差没当面喊她嫂子了,她脸皮薄,怕惹恼了她。事实上呢白茕不敢多想,周西顾虽然事事照顾她,可是从来也没有当面说过什么表白的话。就是现在他每星期寄来的信里,最多也就是“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会担心你。”因为这些年父亲的腿越来越严重,白茕就不肯继续上学,而是在离家不远的小学当了老师。她虽然性子柔和,可是也很执拗,周西顾和爸爸也没有强求她。还是将近冬天的时候,白爸爸突然咳嗽不断,腿疼得严重,连拄着拐杖也不能下地了。周西顾的姑姑知道了,就提议说,不如让两个孩子早日定下吧,白爸爸才能安心。白茕霎时就红了脸,西顾还在上学呢。没想到周西顾很快来了信,竟然说等着他放寒假回来,他们就结婚。结婚这个词一下子就让白茕懵了。连双方的家长也惊异了一阵子,最后也就默认了。是白茕上完最后一节课,送走了学生,背着一包的书本之类的东西赶回家,一进家门,看到难得爸爸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白茕打起精神说:“爸爸,我回来了,今天想吃什么”爸爸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说话。然后她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她疑惑地伸头去看,站在灶台前的高瘦身影回过头对她一笑。白茕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回来吗”周西顾说:“刚到。准备吃饭。”白茕才想到他竟然在她家做饭他虽然常来,可是却从来也没有做过饭,怎么上了两年大学,反倒学会做饭了听着爸爸和周西顾聊着大学里的事,白茕只管给他们夹菜,然后低头默默吃饭。爸爸说:“茕儿,你最近怎么总是精神恍惚的”白茕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给她说话,慌忙抬头道:“没有啊,在听你们讲呢”周西顾说:“白伯伯你不知道,这些事我都在信里给小茕说过的,她听着当然不觉得新奇。”爸爸这才高兴起来。吃完饭,也已经天黑了。爸爸说:“夜里寒冷,西顾赶紧回去吧,茕儿你送送西顾。”、番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4外面果然很冷,虽然没有下雪,倒比下雪还要冷峭上几分。寒风呜呜地挂着,打在窗户上像在哀鸣。周西顾状似无意地问:“上次你信中说川菜很好吃,我向四川的一个同学请教的方法做的似乎不成功吧你都没怎么吃。”白茕“啊”了一声:“很好吃,真的。”周西顾在一个避风的拐角停下来,白茕不防他会突然停下来,一头就撞了上去,他伸手扶住她。白茕只觉得全身僵硬,脸上火烧一片,挣扎着要起身,谁知他渐渐用力箍住她,喊了声:“小茕”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充满着喟叹的语气喊她,也没有这样与她亲近过,白茕一时静了下来。夜,静悄悄的。很久。周西顾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小茕,我真怕我们离这么远,你会忘了我。”白茕很是诧异,不由说:“怎么会呢你对我那么好,比哥哥还要好”她感觉他的手臂紧了紧,才忽然想起还在他怀里,立即挣扎道:“会有人看见的。”周西顾没有松开,声音有些着急:“小茕,你不愿意嫁我吗这些年来难道你都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白茕忽然有些悲痛:“现在我知道了,你对我好是喜欢我。我我也喜欢你,怎么会不愿意嫁你呢所有人都知道我长大后是要嫁你的。”“真的吗那么,你是在担心什么是觉得太早了吗其实如果不上大学,像我一样的早就结婚了。这样好不好,我们先结婚,领证,可是我会再等你两年。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真的在一起好不好”白茕眼泪已经流下来,只是用手抱紧了他,点点头。于是临近过年的时候,由周西顾的姑姑做媒,正式宣布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因为周家信奉耶稣,周西顾又是新潮大学生,所以就在教堂里成婚。前一天夜里快要天亮了,白爸爸还听到白茕在翻来覆去,就起来对她说:“西顾是这天下更难找的好孩子,这些年你也看在眼里,你嫁过去,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不要忧虑,赶快睡吧。”白茕只管答应,却不肯转过身来,爸爸寻思着她定是在哭,停了一会儿才说:“孩子,爸爸让你受苦了,只希望以后你能幸福。你可千万要惜福啊。这个时候万不能有别的想法你认识别的人了吗”这回白茕慌忙转过头猛烈摇头,果然她脸上都是泪水:“爸爸,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第二天一大早她果然平静了下来,整理好了一切,就随着众人去了教堂。可是,越是临近牧师出来,白茕的脸色越是苍白。她只觉得她会马上晕过去,也觉得尖顶的教堂像一张巨口要把人吸进去。她的心跳得很慢很慢,全身冰冷。可是脸上和手心里却是冷汗淋淋。终于,她还是没有说得了那句“我愿意”。白茕忽然觉得鼻子生疼,她捂住鼻子。原来时穆东突然停了下来,她连忙下车随他走进那个铁栅栏围着的院子里。无论他怎样呼来唤去,白茕只是低头默默地做事。等到终于把所有做完,也陪着他吃完饭。白茕死活不要他送,自己走了回去。走了很远了,时穆东还在门口叫道:“唉,你不会不讲信用吧明天八点不要忘了,要不然我就去你家亲自接你”白茕气得只想冷笑,信用她低头走路,不理他。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却是已经到了小区。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白茕在楼下站住了,仰头看二楼传来的淡淡的灯光,她抱紧双臂。忽然,她震了一下。她听到了呼吸的声音。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周西顾的眼睛亮在黑暗中,他的声音也静:“小茕,你回来了。”白茕却像受到了惊吓,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说话。“你有话要说吗”白茕终于抬起头,暗夜里,周西顾看到她的眼睛明晃晃的,像流珠一样转动:“对不起,西顾,我对不起你。”他忽然激动了:“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也想问。她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没有为什么,我配不上你了。”黑暗中,白茕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看见他对着墙壁狠狠地锤了一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