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是往事,提起徒增烦恼,重游反添旧愁。”司静涛毫不掩饰地拧起了眉头,“据闻总理阁下年轻时也曾在神宫住过,又何时想过要重返神宫故地”佟笑非在旁边越听越是冒冷汗,司静涛今日说话不合时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刚才那句话,更是有着太明显的火药味。作为一国总理的黑鸿,怎能和神宫的普通百姓相提并论可着急也于事无补,今日他的身份,容不得他插嘴那两人间的谈话。“呵呵是啊不瞒你说,我是真的很想往神宫一游。”黑鸿却是一点不在意,他的笑容是有一点苦涩,但是眼神依然是那样祥和,“神宫也有我怀念的地方,有我放不下心的人,如果不是身份和时局的牵绊,我想我早就”一时情动,说了些过于感性的话,黑鸿也觉得自己失态,腼腆地一笑,将剩余的感慨一笔带过。可正是因为他的坦率,倒是让司静涛找不到话接下去了。“司先生,你还很年轻,且才华横溢、风华正茂,看到你,我可是真觉得自己老了。”黑鸿才四十五岁,以国家领导人这个阶层而言,他才是风华正茂的阶段,但他眼中对司静涛的赞赏却是货真价实的,“席部长告诉我说,你在神宫是家喻户晓的著名作家,我这才知道,诸葛先生这几年常跟我念叨的神宫名作家,已然来到了自己身旁。”司静涛一个浅笑,机械地回答:“谬赞了,司静涛最大的本事,也不过就是舞文弄墨,纸上谈兵一番罢了。”“难得司先生谦恭若此。”黑鸿觉得这样独角戏似的谈话差不多也到了尽头,他既无法令司静涛燃起与自己聊天的兴趣,那么再多说也是无益,尽到了主人的义务也就是了。尽管黑鸿一直觉得眼前这司静涛该是与自己投缘的人,可终究也只是他的一相情愿而已,他感到十分可惜,却也莫可奈何,“诸葛先生也曾说,要在司先生停留圣地这期间与你见上一面,聊聊文学,如不介意,我替你们安排一下,可好”“总理阁下对诸葛先生可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仅分担国事,还在生活琐事上尽心尽力,如此甥舅情深,真是令人感动”司静涛不知为何,独独对黑鸿的这项邀请,起了反应,口中说着感动,言语之中的冰冷,却更胜之前。“为人长者,份内之事。”黑鸿起身告别,看着司静涛的眼神,竟比来时更为复杂。黑鸿不懂这个年轻人,之前曾见他与其他人友善相处,并无芥蒂,为何就是独独对他,像是浑身上下骤然生出了无数根刺一般,丝毫由不得他的亲近,也让他满腔的善意无处传达。“有您这样的长者,诸葛先生真是太幸福了。”司静涛在恭送黑鸿到门口的时候,才终于对黑鸿之前的邀请做出答复,“如果诸葛先生有暇,司静涛随时愿意去拜访,请总理转达我对诸葛先生的问候。”司静涛在圣地的工作,在他一阵修养之后,变得更紧锣密鼓起来,好在他本人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种忙碌,所以状态堪称上佳,再没有什么头痛脑热之类的病症出现。可在这种一切“良好”的情况下,在十一月间,的协同工作人员却突然放缓了工作的步调,甚至异常贴心地安排了额外的假期给司静涛。受宠若惊之余,司静涛也不免觉得奇怪,但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出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理由,问佟笑非,那个人则只是一脸木讷地看待着突然清闲下来的他,不给任何反应。“原来是这样”司静涛放下手中的电子报纸,一脸不置可否的笑容,看着桌子对面一起在吃早餐的佟笑非,“原来神宫又开始不安分了呢”“你这话说得好笑了,俨然一个圣地人的口吻。”佟笑非冷冷地丢过去责备的眼神,“神宫所拥有的政权,是这片大陆诞生最初就存在的,圣地人才是分裂这一政权的一方,你现在是神宫国籍的人,最好明白自己的立场。”“啧啧”司静涛一边将金发绕在手指上玩弄,一边笑着打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跟我来这一套,我不过随口说说,值得你那么严肃地跟我讨论起国家大事吗我和你,我们俩,加起来能有几斤几量不够格谈论那些吧得了,别说了,没的倒了胃口。”佟笑非放下碗筷,司静涛原说了不想倒大家的胃口,可他仍是立时觉得味同嚼蜡,桌上的食物,已然变得无法入口了:“需要我安排你回国的事项吗”“为什么”司静涛一脸意外,仿佛佟笑非说的是外星球上的事,“我在圣地的工作要到明年五月才能结束呢”“十一月都还没过完注:能源内海解冻期,即和平期至十一月底结束,边境已经有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看来神宫今年年底应该会有规模不小的军事行动,这种情况之下,你还要留在圣地吗”佟笑非语调平静,他只是做出一个良性的建议,对谁都无害的建议。“我为什么不能留在圣地两国间的交战又不是今年才开始的,既然安吉利斯公约可以让两国的百姓在和平期内往来自由,当然也可以保护非战人员在战争期内的安全,不是吗”“即使是在敌国境内”佟笑非再加上一句。“我可是文化特使啊”司静涛喝下一大口牛奶,丝毫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太花心思去考虑的问题,“战争啊除了能折射人类丑恶的灵魂外,留不下任何有益的东西,但是艺术却是可以永久地保存下来,年复一年,更增添它的光华,文学也是艺术。”“你就尽可能躲在你文学的罐头里,享受战前的平静吧”佟笑非离开了餐桌,他对司静涛的语言艺术一点不感兴趣,但是走到一半,他回过头来,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我也许真的是提了一个错误的建议,这种情况下,留在圣地,对你而言,可能更安全吧”“随便你怎么说吧”佟笑非原以为能激起对方的反驳,至少也该看到一张气愤的脸孔,可是司静涛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有滋有味地吃着饭,“反正你早认定我是那种人,怎么想都不为过,但是在工作完成之前,我不离开圣地,任何人也不能说我一字错字。”他是真的那么自信,看着这样的司静涛,佟笑非只好偃旗息鼓,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他提出要回神宫,只是想试探一下,但是司静涛一个以静制动,让他的这个试探无功而返,挫败感,自然是有的。但是,留在圣地自有留在圣地的好处,云醉也曾这样说过“在双方交战的时候,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情报,但是要等双方开始交战了才去掌握情报,就未免太迟了。情报战,是必须比真正的火力交战更早展开的,这就和警察想抓小偷,就必须先掌握小偷出没的地点、时间这些线索,是一样的道理,你明白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佟笑非在圣地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完全花在“陪伴”和“保护”司静涛的身上,当然,初来圣地那会,司静涛这个被保护人的确没少让他费神,但是所有的事情陆续都上了轨道,之后又有蓝梦瑶任劳任怨、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佟笑非顺理成章多出了一些时间。他也曾几次私下到圣地各处察访,了解圣地的角角落落,仔细品味着这个国家与神宫的不同之处,感受着这里与神宫的空气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这里的人,与神宫的又有怎样的区别。有时候,司静涛会和他一起出游,不,事实上,该说是佟笑非趁司静涛出行的机会,跟在他身旁,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与观察之实。司静涛很喜欢去公园,不管大小,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若他有时间、有心情,总要找一处鲜花盛开的地方,一坐就是几小时,奢侈地任时间在虚无中荒废,而他,在这种情境之下所指望的,只不过是换得几小时的舒心。“就这样呆着你不打算写点什么或者画点什么”佟笑非不是没有问过,在好奇心几度要冲出他的胸膛时,他也曾多嘴地开口询问过。陪别人发呆总是要比自己主动坐在那边发呆更为无聊。“我忙着用心在记录,为什么还要用纸和笔”司静涛转过头来冲他笑,流金一般的长发飞扬起来,拂过佟笑非的脸颊,而那笑容比阳光更明媚,几乎可以夺走人的呼吸。这种时候的司静涛,总是显得那么得圣洁佟笑非找不到另外的词来形容,权且归咎于他形容词的匮乏吧“你就那么喜欢圣地吗”佟笑非嗤之以鼻,“看你在圣地越呆越舒服的样子,简直是乐不思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司静涛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人的强词夺理,继续和他的阳光、鲜花约会。他太适合这里了司静涛整个人,仿佛可以随时融化了,和他身边的鸟语花香、空气流水融为一体似的。佟笑非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司静涛在圣地的土地上,在圣地的阳光下,显得比神宫时候的他更灵气、更耀眼,也更难以捉摸。而佟笑非多嘴的打搅,正像是故意要打破这份和谐,冲散这种契合,生生把司静涛从“圣地”这个最适合他的画框中扯出来。“笑非”佟笑非一抬头,撞见司静涛正弯着腰在打量自己:“什么事”“我叫你好几声了。”司静涛一身外出的行头,浅米色的短大衣,人工皮毛从领口、袖口和下摆处微微地向外翻着,深色的紧身皮裤搭配的是米色系的短靴,一顶略显俏皮的白色绒线帽戴在头上,这一刻,帽子顶上那粒绒球,正因为主人歪着脑袋而顺势垂在一侧,“我要出门了。”不用说都知道他要出门,这才是深秋而已,司静涛已经夸张地把冬天的衣服都穿起来了,不知道要真到了寒冬腊月天,他预备怎么办。“今天又是去哪里”外面日头正好,这个时候出门,应该还是老规矩晒太阳兼发呆吧佟笑非自己心里猜测着,从司静涛假期徒增开始,连带他这个保镖,也增加了去太阳底下补充钙质的机会。“错、错、错”一连三个错字,司静涛贼贼地一笑,帽子顶上那粒绒球就像是只顽皮的小兔子,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晃来晃去,“今天去个好地方,来吧来吧跟我去了就知道。”司静涛所谓的“好地方”,其实比不上他过去任何一次发呆所去的公园,这个地方既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秀丽风光,即使有着玻璃天棚,但是总因为有一层阻隔,而让底下的人,享受不到阳光应有的温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司静涛得意地在前面领着路,他们来到的,像是某人的私宅,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但是也气势可观且非常实用。这屋子面积很大,一眼望去景深而宽阔,设计简约、格局大方,若一定要说缺点,就是建筑的风格稍嫌严肃了一些。不知这一点,是否与主人的个性有关。司静涛一路上都不肯说目的地是哪里,这会到了,也还是没打算干脆地说出主人的来头,难得的是,来到的不是个美丽的地方,他却显得心情格外好。“我怎么会知道”佟笑非没滋没味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四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的直觉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留神一些总是没错。“这里的主人,在圣地可算是位高权重的风云人物,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司静涛一路行来,对地形显然熟悉,一边走,一边跟佟笑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搭理司静涛自说自话的表演,佟笑非渐渐觉得奇怪,一路走来,没见半个人出来打招呼这也算了,但是都走了一阵了,偌大的房子里没见一个人影,这可不离奇现在又听司静涛说,屋主是个大人物,这就更奇怪了。“到底你是来见谁”玩“猜猜看”那种幼稚游戏的话,就不必了,佟笑非没那么好的兴致。“哼”司静涛对于佟笑非的不配合,报以一声冷哼,两人走到了宅子的后院,停住了脚步,带路的人,一手指向院子中央,“你自己看啊”这个院子相比这幢房子来说,并不特别大,也不美,随便地栽种着一些树木和矮灌木,没见有半盆花,这样的庭院到了深秋自然是没什么看头。司静涛手指的方向,有一张木制的摇椅,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的那件家具上,坐着一个人,背向着他们,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做什么别的事。“他是什么人”佟笑非低声询问。“哈哈”没等司静涛开口,摇椅中的身形突然站了起来,一个转身,那竟是个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笑着走近两位客人,“佟先生,既然已经来到了我的家中,有什么问题,不如直接问我这个主人吧”“你”佟笑非不无意外,那人居然知道他的姓氏,他是不是在来之前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他又被司静涛耍了“教主阁下,请不要戏弄我的保镖吧”司静涛把一脸迷惘的佟笑非往自己身后扯了一下,轻松地笑着,“我来圣地那么长时间了,今天才能见到您,您怎么一见面就忽视我的存在呢”“哈哈”穿着深色正装的高大教主再次大笑,他有着爽朗的笑声,且并不吝于让他人聆听他畅快的笑声,“司静涛啊司静涛,两年没见,你还是一点没变。”“彼此彼此,教主阁下。”司静涛寒暄完毕,正式向佟笑非做起了介绍,“这位是圣地万民景仰的,圣教教主采勒先生”“我是”佟笑非正要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