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呢当年灭门之事,虽属无奈之举,但我心中亦是深感愧疚。如今你能来到宣家,或是上天给我忏悔的机会。此事闷在我心中良久,我从不曾与人说过。当年皇帝下令销毁卷宗,我却是不忍。销毁卷宗,真相就没有了。叶丞相就永远死的不明白了。所以我将卷宗藏于书房之内。每每深感无力之时,都会翻看卷宗。好像又看到当年叶丞相以死相谏皇帝时的执着,不屈不挠。”烟雨怔怔看着宣文秉,良久,她忽而唤道:“父亲”宣文秉闻声一怔,缓缓转过脸来看着她。“嗯”他重重点头,好似这一声父亲里,包含了她与当年之事的谅解,对自己做下下毒行为的释怀,更是对未来一家人和美生活的期许。瞧出宣文秉脸上有疲态,宣绍牵着烟雨的手退出了里间。烟雨整个人还有些蒙蒙的。踏进里间之时,她是忐忑不安的。她怕宣文秉会恨她,会不原谅她,会赶她走。走出里间之时,她却整个人都是轻松的,整个心都是明朗的。好似心头的阴霾全部被风吹散。对过往,对当下,对未来,都充满了包容和释怀。原来,放下包袱的感觉,这么好,这么愉快曾经的八年,她是多么傻,将仇恨背负在心头,到头来不过误人误己,多么可笑宣文秉还没有用饭。宣绍和烟雨也只在回廊中吃了些点心。两人走出上房,宣夫人命人背了些清淡的饮食,送进里间。烟雨听得宣文秉握住宣夫人的手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此事怪不得她。你莫要再和她计较了,八岁就失去整个家,所有的亲人,她何错之有却要经历这灭顶之灾如今她能放开心结,是最好不过的事。我本就对叶丞相心有愧疚,你日后好好待她,只当只补偿了。”“老爷当年也是无奈总算是救了叶家九族,避免了更多人的无辜枉死”“此话莫要再说了,你只需记得,日后待她好些,别记着这件事不肯放过。且她如今的身份是周家的女儿,也只是周家的女儿,叶丞相之事莫要再提。此事虽过去多年,若是让皇帝知晓”“妾身知道了。”两人已经走出了正院,缓步走在翠竹间的青石小道上。风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宣文秉和宣夫人的声音已经变得飘渺。烟雨也收回耳力,不再听下去。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有了转机,原来生活可以这么简单,这么轻松,又这么幸福。她伸手握住宣绍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她手心柔软,他手心有硬茧。两人一同迈步,每一步却都是那般的平缓稳健。宣文秉一日日好了起来。虽体力不复从前,内力也大有损耗,但日常的行为已经不受影响。中毒如山倒,毒去如抽丝。想要将余毒肃清,得好生将养上许久。不过宣文秉出现在朝堂之上,却是不能耽搁上那么久。他醒过来的第五日,便亲自前去向皇帝告了罪,重新站在了朝堂的政治中心上。让那些妄想趁着宣家内乱的机会,重重的踩宣家一脚的人,也断了心思。且细心的人还能够发现,经此一事,宣家父子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曾经虽有传言宣家父子不和,但除了宣绍大婚当日,也没有见过父子两人在外人面前红过脸,父子总是各忙各的,谁也不多理会谁。如今却见,宣绍的马车经常会等着宣大人一同回府。宣大人原本喜骑马上下朝堂,如今倒也从不拒绝专程来接送他的儿子。和宣家马车擦肩而过的马车,若是留心还时不时的能听到宣绍那华丽的大马车上,传来父子爽朗的笑声。上阵父子兵,原来人家父子不多和睦之时,宣家在天朝的地位已经是无人可以撼动。如今父子同心,只怕想要动摇宣家,就更是难了。朝中大局已经稳定下来。如今宣绍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忙碌了。每天都能挤出些时间在家中陪伴娇妻。宣文秉的情况也日渐好转,只要平心静气,就基本看不出他身体曾受过大的损害。这日烟雨正坐在凉亭里,拿银叉子插着浮萍剥好的葡萄,一颗颗嚼着。葡萄是青色的,酸的很。烟雨却一颗接一颗吃的爽快。近来心情好了,她也开始嘴馋起来,尝尝想吃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比如不是这时节的葡萄。宣绍恰从外面回来,也拿着银叉子,扎了个葡萄。浮萍正欲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宣绍就已经把葡萄放进了口中。浮萍闭上了嘴,要说的话也不说了。眨眼间,就看见宣绍一张俊脸皱在一起,呸的吐出口中葡萄,酸,从舌尖酸到牙根儿。“成了,别吃了。”宣绍抬手挪开了盘子,挥手让一旁伺候的丫鬟都退了下去。“父亲身体如今已经大好,我跟他讲了母亲的事。”宣绍在一旁白玉绣凳上坐了下来,对烟雨低声说道。烟雨本还咧嘴笑着,看他被葡萄酸倒的囧态,闻言,立即收起脸上嬉笑的表情。如今,这是她最最挂念之事了。宣绍口中母亲,自然指的不是宣夫人,而是烟雨的母亲,安玉芝。如今安玉芝的尸身和穆青青都在安念之手中。安念之是个执拗到疯狂的人,谁能守着一个死人的尸身,守了八年,不许岁月摧残,还妄想将她唤醒烟雨自问做不到,但安念之就做到了。且路南飞也说了,安念之在医术上的造诣,让人望尘莫及。不管他是妄想,还是真有办法,此时此刻已经摆脱执念的烟雨,都不想让他对自己的母亲下手。“父亲怎么说可有办法夺回母亲遗体”烟雨放下手中银叉子,急切问道。宣绍微微点了点头,“父亲也觉得此事骇人听闻,不能任由他胡来。只要你能确定母亲的遗体确实在高府之中,那就有办法夺回来”“是,一定在。”烟雨轻声说道,“安念之对他那个琉璃花房里的优昙婆罗花在意的紧,碰都不让旁人碰一下,且高府频临曾经的丞相府,一定是有用意的。我观察过,安念之的花房正是在曾经的丞相府旧址之上。他将花房建在那里,一定和母亲有关所以,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密室,一定就在高府之内”“好,”宣绍点头,“你且安心”烟雨原本觉得宣绍是那种雷厉风行之人,却不晓得这许是遗传了宣文秉的特制。她不知道宣绍是何时将母亲之事告诉宣文秉的,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宣绍告诉她不过一日的时间,宣文秉就已经采取了行动。高坤院中有一颗老槐树。槐树可能有百岁之龄了,主干粗的一人抱不住。槐树在天朝深受喜爱,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明百姓,没有不喜欢槐树的。所以高坤买下这院子之时,虽然那槐树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他也没让人除去。就在宣绍告诉烟雨,要救她母亲的第二日。高坤府上已经死了数年的槐树,却一夜之间,枯木逢春,且是在这初冬时节。高大的树冠上吐出点点新绿,糯软泛着鹅黄的嫩芽,让人看了都心生欢喜。枯木逢春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且是广受喜爱的槐树。立即有大臣将此事上报皇上。皇上如今沉迷修道成仙之事,听闻这天降异象,自是觉得此事或许正预示着自己要得道成仙。当下便决定去高坤府邸亲眼看一看这“枯木逢春”的景象。皇帝出行不是小事,不能让任何有威胁皇帝安危的意外出现。八年前皇帝好好呆在皇宫里的时候,还会有遇刺之事,如今如果离了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不严密保护起来怎么能行。于是负责皇帝安危的皇城司兵力全部出动。将高府团团包围起来。要在皇帝出行以前,排查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原本在宫中当值的高坤听闻自家死了多年的老槐树发芽,还觉得欣喜,现在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了。当他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听闻宣文秉已经派皇城司兵力包围了他的家的时候。他就觉出了这“枯木逢春”可是不简单。只是如今皇帝正在兴头上,满脸笑意的扯着玄机子道长,“道长修道多年,可曾见过枯木逢春”玄机子摇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乃吉兆莫说亲眼所见了,这枯木逢春只在传说里听闻过,此乃上天给圣上的启示,预示我天朝将春回大地,万物逢春,也预示皇上您必能心想事成,得道成仙”皇上一听这话,更加喜上眉梢。高坤在一边已经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他现在跳出来说,这枯木逢春不是什么吉兆,皇帝会不会立即让人将他的头拧下来不让皇帝去看只怕皇帝不会听他的。可若真让皇城司排查他的家,那后院里的花房,和花房里的干爹不就暴露了么这才是宣文秉的真正意图吧不管高坤想的多明白,也阻止不了皇城司排查的脚步。在皇帝出宫以前,他们定会将高府翻个底朝天,已确保皇帝出行安全。皇城司众兵将高府围上的时候,烟雨和宣绍正坐在霸北西街的一家茶楼,二楼临窗的雅间,打开窗,刚好能看到高府的院子。烟雨倚在窗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院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们能找到母亲么”烟雨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母亲找到的。”宣绍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高坤也算的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城司不能无缘无故的包围他的府邸大肆搜查。如今借着皇帝出巡的机会,却可以将高府排查的彻底,便真是掘地三尺,旁人也只能说皇城司紧张皇帝安危,挑不出半个不字来。所以说,有些时候,姜还是老的辣,父亲这招,他就没想到。如今众人搜查,只要烟雨母亲的尸身被藏在高府,就没有找不到的道理。他确信,今日一定会有个结果的。皇城司开始搜查之时,已经是上午的时光了。临近晌午之时,烟雨和宣绍所在的雅间之外,有人来禀报,说寻到一间密室,可是他们无法打开,前来询问宣公子,要不要强行打开。烟雨立即紧张起来,“是,我见过母亲的地方就是一间密室,里面地方不大,摆了许多冰,如果强行破门,会不会会不会伤到母亲的遗体”宣绍闻言,向外问道:“可曾寻到后院之中的琉璃花房”“寻到了,花房之中尽是同一种只长叶子的花草。”门外侍卫回禀道。“那花房之中的人呢”宣绍追问。门外侍卫似乎有些意外,“花房之中无人看顾。”无人看顾宣绍和烟雨对视一眼,那安念之呢“皇城司已将高府包围,高府可曾有人出入”宣绍沉声问道。那侍卫立即答道:“自包围以后,绝没有一人出入。”“他是在被包围以前就逃了,还是仍旧藏在高府中”烟雨看着宣绍低声问道。宣绍没有回答,心下也在思量。“我们到高府去看看吧”烟雨抓住他的手。宣绍没有立即答应,“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我带我一起吧,有你在,有皇城司众兵在,他即便是仍旧藏在高府中,也决计伤不了我,我想亲自去看看。”烟雨心系母亲,且她如今已是觉得呆在宣绍身边是最为安全的。见她面色焦急,宣绍能体会她的心情,唯有点头同意。两人离了茶楼,往高府而去。高府中的下人都被聚集在前院,整整齐齐的在墙边站成一排。宣绍同烟雨乘着马车,在皇城司侍卫的簇拥保护之下,缓缓进了高家的院子。直奔后院儿去。马车在后院那片灌木林外停了下来。宣绍扶着烟雨,步下马车,穿过灌木林的青石小道,后院的琉璃顶花房,在初冬的暖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烟雨听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紧张,还是在为能夺回母亲遗体而兴奋。她随着宣绍一道进入了那花房。花房里清一色只长叶子不开花的优昙婆罗舒展着翠绿的叶脉,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寂寂无声。烟雨侧耳听去,花房底下似乎有几人的呼吸声传了过来。密室就在花房下面发现密室的侍卫引着两人走到花房的尽头,那里有一处入口,入口向下同去,此时整个阴暗潮湿的通道已经尽被火把的光照亮。宣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烟雨,生怕地面湿滑,她脚下不稳。这通道不算窄,两人并行绰绰有余。两人很快来到密室的石门前。几个皇城司的侍卫正守在这里,见到宣绍纷纷抱拳,躬身,“公子”宣绍上前,借着火把的光自己查看石门。安念之似乎对此类机括十分在行,城外十里亭附近的密室就设有机括,这里的密室也是如此。他这般费劲心机,看来的确是十分在意烟雨的母亲。若只是兄妹之情,应不至于如此吧宣绍的手指放在石门上细细摩挲着。烟雨担心母亲的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