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她剪得的那“福禄寿”。宣夫人将福禄寿装裱的甚是精致。“就挂在这屋里吧,时常能瞧见,看着也喜庆精致”宣夫人指着北墙上挂着颜真卿真迹的地方道。“这,这怎么使得。”烟雨顿时有些红了脸。“不错,过年,就该有个喜庆的样子。”宣大人竟也点了头,让人取下了颜真卿的真迹,竟是毫不犹豫。宣绍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了握烟雨的手。“我瞧着也很好。”宣绍淡然的开口。眼看着那副装裱好的“福禄寿”被挂在了墙上,和正房里庄重肃穆的格调有些不搭,可却又怎么看怎么顺眼。烟雨心头一时暖如阳春三月。“好,用膳吧。”宣大人笑着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一顿晚膳,只听得众人动筷,和一旁丫鬟们布菜的声音。父子两人趁着兴致高,还对饮了几杯。宣夫人高兴,也喝了几杯子果酒。烟雨怀着身孕,倒是没碰酒。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这久违的一家人齐聚一堂的年夜饭吃的高高兴兴,皆大欢喜。烟雨和宣绍原是打算陪着父母守岁,可宣夫人却瞧见烟雨双手握着蜜桔,偷偷的直打瞌睡。怀着身子的女人本就嗜睡,她是过来人,又如何不知。便执意将儿子媳妇赶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烟雨往回走着,半倚在宣绍的胳膊上,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来。“这样真好,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这么过。”他听着她轻轻的话语,半是心疼,半是欣慰。“八九年都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除夕了”她又轻叹了一声,更抱紧了他手臂。他又何尝不是八九年没有好好过个年了“不过现在真好,对吧”她忽而侧脸看着宣绍。宣绍抬手划过她笔挺的鼻梁,“好,明年更热闹。宣府还是人太少,待孩子出生,咱们还是得多努力。”烟雨一怔,这才回味过来宣绍话里的意思。当即红了脸,怒跺了脚,“人家跟你好好说话呢,你往哪儿扯”“嗯我不是好好说话么我说的可是正事儿,夫人别不当回事儿”宣绍一本正经。烟雨脸上发烫,粉拳锤在他的手臂上,“你怎的这么没个正行”宣绍挑眉,“这是赞美么”烟雨:“是”宣家上下皆沉浸在一片过年的欢心喜庆之中,主要是这年味实在太久违了。甚至有些家仆还在私下里感叹,明明年年都是这般的装扮,怎的今年就这般的格外不同呢年年都是张灯结彩,可年年主子没有笑脸,主子没有好脸色,底下人那敢笑出声来。今年不管走到那间屋子外面,都能听到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可不是不同了么过了年,天朝年后,最是隆重的便是上元节了。今年年节,皇上没有宴请众臣,让臣子们也好在家里陪着家人乐呵乐呵。上元节则是皇帝宴请众臣,君臣同乐的好时候。此次上元节,皇帝似乎格外的重视,提前好些日子,就开始让人着手准备,还将休假之中的宣绍也给提进了宫中,皇城司众人整个调动起来。为着上元节忙忙碌碌。群臣都嗅出些不一般的味道来。此次上元节,好似别有安排呀貌似过节之外那些事儿,才是此次的重头戏二皇子此时还在皇子所里关着,唯有除夕那日,淑妃被放进了皇子所,母子两人见了一面,一道用了顿晚膳,算是过了年。周泉可是知道,二皇子是抱着淑妃娘娘的脖子,大哭了一场的。别瞧着二皇子整日里一副大人的派头,耍起狠来,有时候连有些大人都比不上,可在淑妃娘娘面前,他还真就是个孩子,一点不遮不拦。淑妃安慰了好一阵子。二皇子也是这才知道,淑妃这段时间几乎也是被软禁在宫中,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皇后看似什么都没做,对淑妃盯得却是很紧,这除夕,若不是皇上开了口,她还不能来见见自己的儿子呢。母子两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直到宫中的烟花都放完,除夕的宵禁被改在子时,这时候也离着宵禁不远了,淑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皇子所。“皇儿莫怕,不到最后,母妃是不会放弃为你争上一争的。”这时淑妃临走对二皇子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送算是劝住了二皇子的眼泪。除夕家宴没有二皇子的事儿。这上元节的君臣之宴,皇帝却是格外开恩,将二皇子从皇子所里给提溜了出来。二皇子的位置,就摆在太子下手第一位。淑妃难得也在列。皇上带着家眷出席,自然也是命群臣都带着家眷的。烟雨本不想去,可她如今有身子已满三月,母亲不出席,她也不去,宣家没一个主母到场,倒也不好。如今苏云珠不在了,她原是想带着浮萍去的。可灵儿从十四那天下午就开始眼巴巴的看着她,一会儿问上一句,“少夫人,宫里是什么样子的”“少夫人,宫里是不是特备美”“少夫人,宫里的盘子都是金银所制么”“少夫人,天子吃的是什么也是五谷杂粮么”“少夫人”这些问题,她生生从十四问到了十五晚上。烟雨看着她一双大儿水灵的眼睛,终是不忍,对宣绍道:“不如就让灵儿陪着我去吧她虽年纪小,却也是个懂规矩的。”灵儿几乎就要跳起来,眼巴巴的望着宣绍。宣绍无奈一笑,“罢了,就带着她吧。”灵儿这才高兴的连蹦带跳,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当着主子的面,就欢呼出来。少夫人刚夸了她也是个懂规矩的,她可不能让少夫人失望。上元节的宴席摆在御花园。这日天气很好,虽在御花园中,倒也不冷。宫娥命妇衣香鬓影,穿梭席间,大臣们相互攀谈言笑晏晏。忽而有公公高唱“皇上驾到”御花园席面整个安静下来,只听闻众人悉悉索索,或撩袍下拜,或盈盈福身,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宣绍的位置很靠前,他依旧没有跪,此时却是迎着皇上的视线看去。若此时有人抬头,必然会瞧见皇上冲他点了点头。宣绍这才低下头去。“平身上元佳节,众爱卿不必拘礼。”皇上笑道。又是一片起身之声。小小的灵儿站在烟雨身边,并不起眼。瞧她打扮猜到是烟雨的侍女,虽对烟雨为何会带这么小的侍女进宫有些好奇,但碍着宣绍的身份,并没有人敢多嘴相问。灵儿起初很是紧张,垂着头也不敢四处乱看。后来胆子到渐渐大了起来,一会儿看看御花园上空吊着的琉璃宫灯,一会儿看看桌上精致的杯盏,一会儿看看宫女们轻薄的衣衫,一会儿嗅嗅御花园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好奇心被大大的满足时候,她又开始不自觉的想从这各种混合交织的味道中,分辨出每一种味道的来源。每分辨出一种,她就在袖管中伸出一根手指头来。“灵儿,肚子饿了么”烟雨侧脸问道。她知道灵儿只顾着高兴,出府之前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她可是有经验的,这宫中宴席之上,多半是吃不饱的,便在马车上多吃了几块点心。此时已多少有些饿了,灵儿一旁站着,可是没机会吃东西,不过如果她饿了,自己也好偷偷塞给她些吃的。灵儿却将小脑袋一摇,“主子,奴婢不饿。”主仆二人正悄悄说着话。一个宫女捧着托盘来到了宣绍与烟雨面前,半跪下身子道:“这是皇后娘娘赏得什锦粥,娘娘说如今皆是凉菜,瞧着宣少夫人许是有身子了,凉菜伤身,喝点什锦粥也能暖暖身子。”烟雨闻言向皇帝身边坐着的皇后娘娘看去。正遇上皇后娘娘冲她点头微笑。烟雨冲皇后微微欠了欠身子。御花园是有些冷,她如今饿得快,确实想吃点东西了。那宫女放下托盘中的什锦粥,便悄悄退走。烟雨碰过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正欲送进口中。忽而被一只小手给按住,“主子”灵儿蹙眉盯着那碗粥。“怎么了”烟雨见她面色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估妖岁划。“这粥味道不对”灵儿低声说道。烟雨知晓她嗅觉灵敏,低头轻嗅了嗅,她只嗅到什锦粥的甜香之气,未嗅到旁的味道,但当下也不敢大意。赶紧放下了手中勺子。“怎么不对”灵儿蹙紧了眉头,“这里面加了药,我能分辨出药味,可是我不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路大人还没教我这些。不知是补身体的,还是有害的,反正不是只有粥,是加了东西的。”灵儿说着又想抬手咬指头尖,可是想到这里是宫中,便忍住了这习惯性的动作。烟雨闻言,便不再去碰那粥。不管是补身体的,还是旁的,还是谨慎些好。宫里人多,防不胜防,也不能确信刚才那宫女就一定是皇后身边的人。烟雨微微侧目,向上座的皇后看去。却见皇后正执着杯子饮酒,并未看她。皇后虽不应有害她之心,可也免不了有人会从中作梗。这一道粥,从出锅到摆在桌面上,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便是处处小心,也难免有疏漏之处。她也觉出这次宫宴不一般的气氛。淑妃和皇后之间,似乎在别着什么劲儿。另一侧太子和二皇子虽有说有笑,可两人的面色看上去却不是那么的自然。这一排喜庆的宴席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发现了什么”宣绍见她四下观察,贴在她耳边问道。“今日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我听闻暗中似藏着好多侍卫。”烟雨也压低了声音道。宣绍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言。烟雨案子提高了警惕。忽而听闻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很低的一句细语,“都准备好了”“是,皇上身边陈武是我的人,他身上藏着两份圣旨,只要皇上”“好。”那人打断了另一人的话。那细细的低语声,便在烟雨耳中消弭无形。烟雨的眼睛瞪得很大,人生第一次,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的听力。刚才那两个说话之人,一个声音是高坤,而另一个打断高坤之话的人,声音那么像那么像安念之安念之在宫里安念之怎么可能在摔下悬崖后,又混进了宫里安念之会变换音调,在他披着那大红的斗篷,以璇玑阁阁主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璇玑阁阁主就是安念之。因为两个人的声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安念之的声音很平缓,很深沉。璇玑阁阁主的声音却是嘶哑难听,如破锯磨木。可后来真相慢慢揭开之时,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声音是可以伪装的那么不同的。刚才那远远传来的说话声,却是安念之未伪装过的声音。他和高坤打算做什么高坤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只要皇上只要皇上怎么样他们就打算怎样高坤说,皇上身边的陈武是他的人烟雨知道,此时不是怀疑自己听力的时候,她拽了拽宣绍的衣袖,让宣绍将耳朵贴过来,“陈武是谁”宣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陈武是皇上身边如今的太监总管。”说完,宣绍还抬眼望上座之上瞥了瞥,“瞧见没有,那个面容白净,柳梢眉,眼下有一颗泪痣的就是陈武。”烟雨心中一跳,还真有这么个人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巧了全都是面容阴柔俊美之人。以前的高坤如此,如今的陈武虽比高坤逊色,却也算中上之姿了。“怎么问起他”宣绍问道。烟雨蹙眉,“我刚刚听到好像是安念之的声音,不过我不敢确定,安念之和高坤似乎在谋划着什么,高坤说,陈武是他的人。”皇帝却在此时开口道:“今日上元节假,除了请众位爱卿前来,咱们君臣同乐之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周遭立时安静下来。“朕年纪已经大了,且日渐感觉道学之上,隐隐有所突破”皇帝话音未落,烟雨的耳朵却在底下之人的一片寂静之中,捕捉到细细的破空之声。像是有细如纤毫的暗器破空而来。“有暗器有刺客”烟雨忽而大喝一声。隐在暗处的侍卫立即将皇上维护在中央。以身体为肉盾,四下当得严实。只见皇帝御案前跪着倒酒的宫女像是被什么击中,忽而惨叫一声,倒地不起。看不见敌人,甚至看不见暗器,却见那宫女倒地不省人事,七窍冒出污血来。场面顿时乱了。皇后和淑妃也吓得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向皇帝涌了过去,似乎是想寻求保护。“保护皇上太子离开”宣绍高声吩咐道。大臣们吓得面色惨白,但还算镇定,宫娥们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尖叫连连。宣绍命人四下搜查。他自己却不敢离开烟雨半步。如果真的是安念之回来了,那他想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