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乖巧可人,说道:“刚刚大兄和二兄都说要去未央宫见舅舅,不想舅舅却被阿娇遇到了。”听了这话,景帝也笑了,往日这个时候他确实是该在未央宫处理政事,今日去漪澜殿也不过是因为匈奴和亲之事,心中苦恼,如今大汉后宫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也就王美人一个了。二人又闲聊几句,阿娇的端的是青春俏丽,又十分贴心,引得景帝连番大笑。一路行到了长信宫门前,待落了御撵,阿娇由景帝牵着下地。宫门外,窦嬷嬷带了一队宫娥早早就候着了。见着景帝又是一阵行礼。柳絮飘飞,也不知是何原因,阿娇总觉得舅舅看向长乐宫的模样有些落寞和为难。甚至对上阿娇的目光都有了许多苍老,不过是小四十的人,却满身散发孤寡之感。目光微转,看到窦嬷嬷面上的诧异,便知这几日皇帝舅舅必然与皇祖母生了新的隔阂。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长信殿行去,之前带路的宫娥也自发退到了队伍最后。四月的桃花已不若最初那般繁盛,可衬着远处的杨柳和白絮,倒也别有一番风情。进了正殿,抽出自己的手,阿娇跳进殿内,撒娇的叫道:“皇祖母。”进了门却只有宛兮在,面色为难的看了一眼景帝,然后屈身行礼,道:“太后让阿娇翁主进去,陛下”景帝叹息一声,难掩失落,嘱咐了几句,有让人呈上他前些日子刻在竹简上的黄老帛书。然后叹息一声带人离去,却不知内殿窦太后立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梁王是她的儿子,可景帝也是啊当年七国之乱也是因着传承问题而起,当日因立太子废梁王之事,自己逼着皇帝诛杀他的恩师晁错大夫。腰斩之行,或许是因他过分提倡儒学,也或许夹杂了自己对梁王的慈心,可当时唯独忘了考略皇帝心中的钝痛。“哀家知道皇帝心中恨啊”太后垂眸,宽大的衣袖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却带了说不出的悲凉。阿娇立于内殿门外垂眸而思,此事她是听大兄说起过的,前元五年晁错大夫向皇帝舅舅陈述诸侯国的罪行,又上书削藩策,舅舅深以为然。在消减楚王、赵王、胶西王封地后,又下诏书:削吴国豫章郡、会稽郡。诏书刚至,吴王刘濞立即谋杀了吴国境内汉所置二千石以下官吏,并联合串通好的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等六国的诸侯王公开反叛。后来又派人与匈奴、东越、闽越贵族勾结,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的名义谋反。后来在丞相、廷尉等人联名上书弹劾后,晁错被腰斩于东市。这件事原也有皇祖母的意思,可阿娇知道,只有诛杀晁错才能告知天下人帝王并非昏庸,是吴王刘濞早有反心。相比之下,景帝仁和以百姓为重不愿掀起战乱之形象定然深入人心。窦太后回头示意众人退下,复又了然的招手道:“娇娇过来。”、第14章 隆虚公主微微侧头找到阿娇的方向,窦太后问道:“娇娇可是有什么要问的”阿娇上前轻轻握住窦太后的手,道:“娇娇虽然不甚明白,但皇帝舅舅肯定知道皇祖母是为他好。”窦太后笑了笑,向后仰了仰身子,微微闭眼,许久才了然道:“娇娇聪慧。”顿了顿,复又说道,“近日你便在长信宫住下,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多去看看你皇帝舅舅,他待你是极亲的。”点点头,又腻了一会儿,才听得外面宫娥禀报说是堂邑侯府的两位小少爷到了。这时窦太后才由人扶着去了正殿,端坐高位,视线扫过下面的外孙,见他二人依旧意气风发,心下满意点头。目光再转向一旁时变为混沌,似乎刚刚审视两位外孙的人并非是她。也不知为何,阿娇总觉得二兄陈融面上带着可疑的红晕,心下思索突然想到皇帝舅舅似乎是自王夫人宫里出来的。心头扑通扑通跳着,按着前世的记忆,似乎是在自己跟刘彘定亲之时,皇帝舅舅做主给刘彘的三姐刘倩和自己的二兄赐婚。之后二兄被封为隆虚侯,自此无论是长公主府、堂邑侯府还是隆虚侯府,皆处处护着王氏母子,直至最后被国除。陈季须自落座之后就一直笑着跟窦太后说着家常话,加上陈融偶尔出口的几句莽撞没脑子的话倒也逗的窦太后开心。因着心里存了事儿,阿娇坐在一旁的白虎皮制成的毛毯之上,垂头用手中的汤匙缓缓搅动桌上的调羹,一时静默不语。窦太后笑了笑转向阿娇,见她坐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心道这孩子只怕是觉得闷了。招招手道:“娇娇。”被皇祖母的声音唤回心神,阿娇眉眼弯弯面上带了笑,赶忙起身上前几步,甜甜应声。“你若是觉得无趣,就自个儿出去玩会儿,左右皇祖母还有些话要嘱托你两位兄长。”说完上手摸着给阿娇整了整衣服,又侧身对宛兮吩咐道,“多让几个人跟着。”青枝拉着阿娇出门的时候,正遇上章武侯窦少君和南皮侯窦彭祖入长寿宫。缓下脚步,也不知是为何事,引得这两位面色如此焦急,竟不曾如往日般与自己说笑几句。“青枝,你可知皇祖母为何要留下两位兄长”刚刚青枝是伴了二位兄长一道从未央宫过来的,若是真出什么大事,想来她也能看出两分端倪。青枝左右看了一眼,瞧着太后派来的宫娥都垂头跟在身后两步之远的地方,这才低声说道:“奴婢刚刚在未央殿门口见到了太子太傅窦大人,他的面色似乎也十分不好。”心下一颤,窦婴历来支持荣哥哥为太子,平日里未曾见他为任何事为难过,便是七国之乱时,皇祖母和舅舅临阵封他为大将军驻守荥阳,监督齐国和赵国两路兵马之时,也未见他有过半分胆怯和退缩。如今青枝说他面有难色,只怕七国之事虽过,但梁王舅舅却也因在平定七国之乱中立下首功,实力愈发壮大,甚至其所获的物资和武器与周亚夫丞相所率军队相当。加之其府上门客众多,又懂得钻营,若他真有心谋皇太弟之位也未见得不可能。前世的时候这些事,她知道的并不详尽,甚至有许多都是从二位兄长那里得的消息。当时所言,皇帝舅舅真的差一点立下诏书封梁王为皇太弟。懊恼的蹙眉,心中快速理着近日可能发生的事。若梁王舅舅再度入京,又得了皇祖母的加持,想来又要生一场风波,这一次如论如何要将堂邑侯府摘出去。收敛心绪,只听得青枝低声叨念着什么。阿娇抬起眼皮睇了她一眼,突然就笑出声来,这些事哪用得她刻意考虑。只是隆虚公主一事,待到回府还得与二兄好生说道一番。出了长信宫,阿娇几人便顺着宫殿之间的桃花林走远了一些。稍稍侧头,瞧着身后跟着的宫娥着实恼人,虽说他们并未言语,但这寸步不离的劲头无端让人厌烦。“你们不用跟着了,我要跟青枝随处玩会儿。”说着拉着青枝的手往桃林深处走去。倒是青枝想到众位宫娥的为难之处,转身道,“劳烦众位姐姐再次等候。”桃林深处,粉白的桃花蔓延,似是无边无际。阿娇行至一株桃树之下,手中拈了一支花道:“再美的花还不都一样会落败。”青枝瞧出自家翁主的不妥,那种自心底发出的感慨和哀伤,让她觉得心疼。上前一步,接过阿娇手里有些枯萎的花枝,笑道:“桃花谢了总还会有别的花,我家翁主天生富贵什么花赏不了”二人正说笑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糯的“阿娇姐姐。”心下一怔,转头便见一七八岁的女孩笑容腼腆羞涩,便是看向自己的双眸都满是不知世事的纯真。心思翻腾,阿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前世的二嫂隆虚公主。这个为了刘彻的帝王霸业,狠心将自己的夫君隆虚侯置之死地的女子。见她带了羞涩的眼神不断瞥向自己,阿娇心下明白,想来是王美人跟她说了与堂邑侯府的亲事。只是自己重活一生,才不想兄长都为王氏的谋算赔上一生幸福。虚抹了一把脸颊,避开刘倩的视线,阿娇道:“我还要在耍一会儿,倩妹妹自行去忙就好了。”至于她面上的红霞和亲热,阿娇只当不曾瞧见,一个八岁的孩子怎懂得男女之爱自己刚出长信宫不过一刻钟,就能碰上这位皇女,这般巧合,定然少不了王美人的安排。心中烦躁,面上也带了不耐,不等刘倩再开口,阿娇就转身离开。以至于青枝小跑几步才追了上来。“翁主怎得又恼了”此时谁都不曾看到,远处寻了刘倩的阳信公主眸中闪过的一抹厉色,待到弟弟上位,她定要寻了较阿娇美千倍的女子,定要让她在汉宫无法立足。“大姐,疼”刘娉心中不甘,手上用力直接将刘倩的手攥红了,引得刘倩怯声叫痛。直到回了漪澜殿,刘倩才不安的看了一眼姐姐,低垂着眼帘坐在一旁,只听得大姐跟母亲说些她不懂的话。“母亲,三妹还太小,这事儿怎可能成”王美人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三女儿,见她安生却满脸怯意,手上也因不安不断绞着衣襟,叹息一声。如今大女儿最得心,可已经有了婚约,二女儿虽未有婚约,但依着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有意让她去和亲。这般下来,也只有并不得看重的三女儿能与长公主换亲。想来陛下能同意这事儿,多是看在欲让二女儿和亲一事上。“此事终是要看你父皇和馆陶姑姑的意思,但无论何时哄好阿娇都是最当紧的。”自从娉儿上次去长信宫请安回来,阿娇待她一直不冷不热,似是有意躲着。王美人一旁瞧着也是极为焦急,若是阿娇不肯与自己的儿女交好,想来馆陶公主也不会强迫她。只是若彘儿求不到阿娇为妻,只怕她之心愿难以达成。至于彘儿,他自小聪慧,往日里就与阿娇交好。如今又得了陛下青眼,想来并不需自己操心。反倒是栗太子那里,有些不好说。栗姬虽蠢,但太子年长且有才华,加之陛下看重的窦婴为太傅,其势不可低看。眼光微错,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玉石摆件,那还是七国之乱平叛之后,梁王派人送进宫的。这后宫每个宫妃都有一份,只是自己不仅摆出来了而且明摆着告知了景帝,这才得了景帝的高看。勾勾嘴角,心中有了算计。谁都不只这位看似恭敬顺从,位不至夫人的侍妾此时有了怎样的谋划,以给儿子铺设一条通天的富贵权势之路。“簪玉,去给田大人传个信儿,就说他欠我的钱银该归还了。”收敛目光,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划过衣袖边缘。这料子相较于栗姬所穿差了许多,只是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只是陛下不就喜欢这般节俭之人么。至于馆陶公主哪里,自己还是少不得有些运作,至少得让她彻底厌弃栗姬和栗太子。簪玉应了话,转身出了漪澜殿。刘倩知道母亲向来不看重年幼的自己,索性窝在角落并不开口。只是若让她嫁给融表格为妻,她自是愿意的。刘娉心中厌恶讨好阿娇,但母亲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得咽下不甘心。勉强道:“晚膳时女儿再去长信宫给皇祖母请安。”随后咬咬下唇,再开口时语中已然带了毫不加掩饰的恼意,“待到日后,我定要她相求与我。”王美人将大女儿招到身边,慎重叮嘱道:“纵是你有再多不满和委屈,此时都得忍下。这天下女儿,纵然是你们姊妹加起来,在陛下心中都抵不过一个陈阿娇,你可知道”说完摸着刘娉的脸颊,陷入沉思。、第15章 阿娇惹祸桃林的尽头是一片池塘,水中荷叶随风轻摆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阿娇一探头便瞧见里面的红锦随着水纹蜿蜒游动。青枝伸手扶开垂在四周的抽芽长叶的柳条,瞧着阿娇提了衣裙欲要褪下绣鞋,心头一跳。“翁主,这个时候池中的水还是极冷的,切莫下水玩耍。”阿娇本是神情愉悦,听了这话不由歪头,眨眨眼冲着青枝招手道:“早就不冷了,前些日子摸鱼的时候,我都没觉出冷来。”说着就蹲下身撩了撩水。青枝挑眉,见阿娇较之刚才多了几分欢快,心里一松。果真上前,一边将手指探到水面上,一边回道:“那也不能入水,小心太后又罚了翁主在长信殿默书。”“才不会呢。”说着就真的坐在了池边褪下绣鞋,将白皙可爱的脚趾放入水中荡着。圆润饱满带了淡淡粉红的脚趾撩起水珠落于脚背之上,引得阿娇又是几番娇笑。青枝无奈的叹口气,如今好在四下无人,若是有外人在,还不知会引来什么话。蹲在阿娇身旁,青枝去了手绢儿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复又笑道:“我的好翁主,你这么跳脱,过几日有了教习先生管着,可怎么办”撇撇嘴,阿娇自然不会说那些东西前世她都学过,只是女先生教的那些争宠的方法,不要说她做不来,就算能做得来,又有谁值得她陈阿娇那般委屈求全若有人真心待她,必不会寻了别的女人分她的宠。若是那人无心,就算千般手段,恶心的也只是自己。莫说什么男人的劣根,实则就是为了他们的花心找的百般借口。停下撩水的动作,阿娇漠然的看向池中的半边荷叶,忽而抬头迎了满眸日光,笑若芳华。这一世,若那女先生还要教授所谓的后宅手段,她定要告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