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边椅子上,愣愣出神看向窗外的辛蕾。辛蕾穿了一件浅灰色毛衣坐在那,她侧着头,双手抱着腿,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天空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他不敢轻易打扰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她,而她所有的注意力却都投在了窗外。她的侧影看上去很单薄,施博文突然发现辛蕾真的特别瘦,瘦的好像随便来一场大风就能把她刮走一样,就连打在窗户上的身影都显得特别渺小。“她从回来到现在一直这样,我问过她去哪了,她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张静站在施博文身后,看着辛蕾的身影对他缓缓道。她盯着他的背影,“我也不知道该找谁,或许你们之间有些事是需要谈的,所以只能打电话给你了。”施博文站在那,把着门的扶手直直望着辛蕾,他的眼神幽深,嘴角紧绷。张静站在他的身后,从他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悲伤。他眼中流露的情绪太厚重,让张静难以相信。站在身前的施博文比张静高出很多,张静看着他,看他英挺的背脊,身上价值不菲的褐色大衣,还有施博文扶着门把手的腕上戴的那块名牌手表跟那双手工制造的皮鞋,张静心中忽然生出了疑问,身价如此之高的施博文为什么对一个长相普通身份普通的辛蕾,会产生如此的好感“我可以跟你聊聊么”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的门已经被施博文关上。他转过身,正正对视张静。张静觉得他的一双眼睛真的很好看,黑色的眼眸炯炯有神,让人一旦望见,就很难拔出。“可以。”张静颔首。两份热咖啡放在桌边还冒着一缕缕白气,张静跟施博文各坐在沙发的中央,中间隔了一个抱枕的距离。就在这个客厅沙发上,张静跟施博文讲述了她跟辛蕾认识的过程。那是在五年前,一次社会爱心活动中,张静受一个志愿者好朋友的邀请,专门去孤儿院探望了一群有心里抑郁症的小朋友。那些孩子因为是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小一点还没记事的还可以,可大一点的孩子因为有了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有些孩子会难以接受现实,变得沉默寡言。“当时去的志愿者虽然很多有十几位,但几乎都是年轻的大学生,她们各个都充满爱心,其中就有辛蕾一个。她当时已经是那家孤儿院的老志愿者了,常常会去那里免费做义工,那里的老师们大多都很喜欢她,都跟我说,这个小姑娘真的特别热情,心肠特别好。”张静抿了一口咖啡,慢慢道:“我们回去的时候坐的是同一辆大巴车,很巧,我们俩就坐在一起。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她跟我讲了许多关于她自己的事,特别是她的男朋友。”说到这,张静特意瞟一眼身边一直低头沉默的施博文,他却只是垂着眼抚弄着咖啡杯的杯沿,并未有任何反应。张静继续道:“辛蕾告诉我,她的男朋友为了他们的将来专门去了美国打工,等过几年,他赚了钱回来,他们俩就可以在男方的老家结婚了。我当时问她,他是怕你父母不同意,担心他很穷才去的国外吗辛蕾却说,不是,是因为她男朋友希望自己有能力给她一个幸福的家才特意选择出国的。”“可笑。”施博文嗤笑一声,口气明显充满了讽刺。张静把咖啡杯轻轻放回到茶几上,她拽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莞尔一笑,“我比辛蕾大几岁,所以她当时脸上幸福的表情我是懂得,她笑的那么甜蜜,那么开心,甚至对未来都有了无限的憧憬,我又怎么忍心泼凉水去浇灭她的希望呢那时候我也在想,或许,这个世界上真会有一个男人肯为你真心付出那么多吧。我问她,那你要在这边等他几年呢,就不怕他在外面跟别人好了她却回答我,她相信他。”张静看着怀里的抱枕,幽幽道:“辛蕾告诉我,她会好好地等,直到他回来可以娶她的那天。”施博文微垂的侧脸如雕刻般立体英俊,黑长的睫毛却始终在眼下打下了一小片阴影。“后来呢那个男的失约了”张静望他一眼,“如果我们不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猜到结局”她无声叹了口气,“半年后,我在武昌街的一个晚市上再次看见了辛蕾。刚下完雪的冬天,她穿着一件黑色薄棉袄,正在那卖围脖。那天是y市有史以来气温最低的一天,她站在那冻得直跺脚,可还不忘大声吆喝。”施博文转头,眼睛直直盯着张静。张静却没有回视他的目光。“辛蕾跟我说,那个男的出国前竟然向高利贷借了一笔钱,抵债用的房子居然就是辛蕾现在住的房子,借款人的名字赫然写的是她,辛蕾”“他怎么可能用她的房子去借钱”没等张静把话说完,施博文已经忍不住问出了口。“他又没有”“是辛蕾偷偷把家里的房证交给他的。”哗啦一声,施博文将咖啡杯放回到桌上,力气之大,让瓷杯跟玻璃之间产生了不小的响声。“那个男人告诉辛蕾出国需要不动产证明,他想用她们家的房产做证明,所以,辛蕾就偷偷把东西从家里偷了出来。”张静望向那扇卧室的房门,“事发之后,她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不能让父母没有地方住,所以,她为了打工挣钱开始接连逃课。”“一共欠了多少”“八十万。”对一个小康家庭来说,八十万不算什么,在施博文眼中甚至不关乎痛痒,可对于一个全家只靠父亲在工地打工挣钱来养活的一家三口,这样普通家庭来说,八十万,却是比天都要大。“再后来,我最后一次看见辛蕾是在她出事的前几天。那天她去我在的医院专门挂了我的门诊,她在我的办公室,哭着告诉我,他骗了她,那个男人,他有了别人。我当时记得很清楚,辛蕾情绪非常激动,她哭的泣不成声,甚至都蹲在地上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她说,那个男人去了国外根本都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而是为了跟别的女人结婚。”施博文感觉自己在颤抖,他惧怕下面将要听到的话,惧怕张静会告诉他张静定定看着施博文,她说:“辛蕾告诉我,那个男人娶的女人居然是”“她最好的朋友。”房间很暖和,卧室的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辛蕾依旧安静地坐在那望着窗外,她看的很认真,就像是正在完成一项任务一样。施博文望着屋内的她,他死死握紧门上冰凉的把手,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就是这样一个身体单薄的女人,曾经对爱情是多么的憧憬,面对爱情,她不怕等待,不怕艰辛,却害怕背叛。为了爱情,她愿意相信一切,即使希望破碎的那一刻,她也是坚强的选择了承受,独自一人承担所有后果。内心自以为如此强大的施博文在听到事实后都难以接受,更何况还是无辜背上一身债的辛蕾呢施博文慢慢把门合上,他转身看着她,抬脚向她走去。门与椅子之间的距离只有十余步,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小心。窗外居然落下了小雪花,一小片一小片,室内室外的空气之差让窗户蒙上了一层雾气。施博文站定在辛蕾的身侧,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专心。“下雪了。”意外的,辛蕾竟先开了口。施博文顺着她的视线同样望向窗外,“嗯,下雪了。”冬天很美,雪花却很冷。雪很美,心却很冷。“你还记得言心最喜欢的天气是什么吗”辛蕾并没有移开目光,她盯着掉落在窗沿边上的一片雪花,轻轻地问。施博文沉吟了半晌,“雪天,她最喜欢站在雪中看雪。”辛蕾似乎轻轻笑了笑,“今年雪下得真早,往常可都要等到十二月份才会有呢。”她抬手轻轻用手在玻璃上划了一下,水汽沾上玻璃,一个水印赫然出现在窗户上。“言心她很喜欢下雪,却害怕走在雪上会滑倒,言心她很喜欢画画,却不敢轻易尝试画自己爱的人。她说,心里的人只要好好地放在心里就好。她说,她真的很羡慕很羡慕我,她很喜欢去我家,很喜欢吃我妈妈做的菜,很喜欢跟我成为姐妹。她常常撒娇的对我说,辛蕾,你千万千万不能抛下我跟别人成为朋友哦,因为我可只有你一个好姐妹”垂于两侧的手不禁握成了拳,施博文轻轻闭上眼,深呼吸。他对着辛蕾慢慢蹲下身,一只手缓缓抬起,覆在了她微微颤栗的手上。“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很好”“你不知道”不知是谁留下的眼泪狠狠击中了谁的心脏。辛蕾侧过脸,看着身前的施博文,“她把我看成了她最好的姐妹,她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她虽然没有了妈妈,可却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她哥哥,另一个就是我。”抽回被施博文握紧的手,她对上他一双带有血丝,黑不见底的眼睛。“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言心究竟是怎么死的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揪出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吗”施博文慢慢闭上眼,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听见她说:“孟宇豪做了四年的牢,可真正应该治罪的凶手却一直在逍遥法外言心放在心里的亲人,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好姐妹最后竟然成了结束她生命的杀人罪犯是我,一切都是我,你要查的那个凶手其实就是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辛蕾拼命抓住施博文的肩膀,“你应该把我送去监狱,我才是那个凶手我对不起言心,对不起她那么相信我还有那个人,他背叛了我我不能原谅他,可他居然为了我白白做了四年的牢”她仰着脸看着窗外渐渐变大的鹅毛大雪,哭得那么撕心裂肺,让施博文终究难以自控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作者有话要说:哭、心底的爱鹅毛般的大雪在空中四处飘荡,整个y市都被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大街上的行人迎着风,在雪地里来来往往,脚步匆匆。一对年轻情侣小心翼翼地走在冰路上,他们步子迈的很小,一不小心脚下就是来回打刺溜,险些摔倒。“你小心点。”女生一步没走稳差点磕到路边的台阶上,旁边的男生赶紧扶住她,好像吓得不轻,他嗔怪道:“可真是个小笨蛋。”“嘿嘿,没事呀”他们互相依偎,互相搀着穿过马路,温馨的背影让孤独的人看了会好生羡慕。施博文看着他们走过自己的身边,张口呼出了一口冷气。他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寒风中,他戴着手套把领子竖起。站在被雪覆盖的树下,他将烟盒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烟。打火机点了数次都没能点燃,施博文用手拢住火苗,含着烟低头凑近火机。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慢慢飘落下来,他静静看着走过的路人,看着飘下的雪花,出神的静静吸完了一支烟。“你就是个混蛋”嘭的一下,徐言成抬手就是狠狠一拳,毫不留情地打到对面男人的嘴角上。孟宇豪没站稳一脚后退,重重撞向身后的水泥墙,他后仰的时候身体反射性地抓住了旁边的书架,书架受到撞击,最上面的一排书摇摇欲坠的险些掉下。嘭,又是一拳“你害了我妹妹,现在又来折磨辛蕾,你他妈”徐言成毫不客气地重重朝孟宇豪的左脸上死命下狠手。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英俊的面孔因为怒气变得狰狞。“你”他气的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孟宇豪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用舌头舔一下嘴角,侧头吐出了嘴里的血水。他朝他笑,笑的挑衅。“你父亲居然肯给我一百万让我去绑架她,还保证,这样就可以我跟我女儿团聚,你说我为什么不做”“”徐言成简直想杀了他的心都有。“混蛋人渣”他低吼出声,抬手又是一拳。待第二拳下手的时候,孟宇豪却收起笑脸,抬手猛地箍住了他的手腕。孟宇豪正色道:“我混蛋,我是人渣那你们堂堂有名的徐家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情又不混蛋了”他朝地上讽刺般使劲吐了一口,“我呸”用手背抹一下嘴,孟宇豪对峙一般,一步步逼近徐言成。他眼里的戾气油然而生, “你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宁愿把她亲生女儿当囚犯一样关在地下通道里不管不问,任由她自己在那吃喝拉撒20多天,你们不缺德你妹妹死了,你父亲怕事情张扬影响他的生意,甚至买通人给我减少判刑就是为了堵住我的嘴,你们又不混蛋了”孟宇豪抬手一下下戳在徐言成的胸前,他一字一句的问,就像当面刺了徐言成几刀一样。“徐言心托我给你打电话向你求救的时候,你跟你父亲说过一句求情话没有现在东窗事发,你怕事情搞砸了,知道着急,说到最后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妹妹染上毒瘾变得大小便失禁,大便都拉在裤子上,你做哥哥的又为她做过什么”面对孟宇豪的声声质问,徐言成只是双眸睁大,手筋凸显。他一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