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凳子上,说道:“我来洗吧,只是这破的地方只能劳烦你来修补了,我的绣工一向不怎么样的。”素依抚了抚额头,说道:“好。”杏儿见素依秀眉紧蹙,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素依摇了摇头,声音却极小:“没事,许是吹了风有些头疼,睡一觉便好了。”“那你快睡吧”杏儿扯了扯被子覆在素依身上,轻声说道。素依点了点头,便躺下了。、第十八章 佳人非她翌日,御膳房的耳房。弘昼手里执了方小小的锦盒,眉目含笑地走了过来。他穿了件黛蓝蜀绣暗纹长袍,上面用金线挑了四爪金龙,间以吉祥如意云,腰际是一条竹青云纹的锦带,足下一双缎面的黎色靴子,锦带华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步履平稳而急促,薄薄的嘴唇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因是要见一位佳人,所以并未让侍从跟着,只独身一人。眼看到了一处房屋门前,他却不敢去敲门,手扬了扬又落下,思索着见面时要说的话,便在此时门却开了。一张秀丽娇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可如此美丽的一张面容却让他眼里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下去,不是她,不是素依,却是杏儿。他怔在了那里,手里的锦盒倏然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裂开来,一只青玉簪子便暴露在空气里。杏儿见到弘昼如约而至,心中早已万分欢喜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又见到锦盒中的簪子心中更是百般肯定,他没有忘记自己,他一直念着自己,不由得双颊醉红,忙俯身去拾那只簪子,放在手心里,娇羞的扬了扬唇角,赞道:“这簪子真好看。”弘昼此时方如梦初醒,他心中滋味万般,却觉得一颗心仿佛浸在了黄连里,苦涩不堪,勾了勾唇角,却没有笑意:“你若喜欢便留着吧”他的意思是将这簪子送给杏儿了,可在杏儿听来却觉得似乎带着些不情愿,遂说道:“喜欢自是喜欢,可这簪子难道不是送与我的吗”弘昼从杏儿面前走过,坐到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是送给你的,可你不是不喜欢青玉吗”杏儿也坐到他面前,笑了笑:“你送的东西我怎会不喜欢”弘昼抿了抿杯子里的水,没有说话。杏儿却从帘子后取了件披风放到桌子上:“素依说这披风是你借给她的,要我代她谢谢你,她自幼体寒最是怕冷,昨日多亏了你这披风,不过她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勾到什么地方勾了道口子,她绣工好,在上面绣了些如意云纹,你看看,是不是比原来的模样更好看了”弘昼瞧了瞧披风上用赤金丝线织的如意云纹,纹路清晰突出,倒将一件暗淡无光的披风衬出些闪耀夺目的味道来,鬼使神差的手便抚上那块绣纹,爱怜般的抚摸起来。这披风被人洗过了,可上面却依稀停留着些许的兰草香,淡淡的轻轻的若有若无,却无时无刻不在挑动人的心弦。杏儿却没有注意到弘昼的眼神,她自见到弘昼便发现她送他的腰带他并没有戴,虽然那腰带是由素依替她绣的,可她明着却说是自己绣的,只是好像从送给弘昼开始,只见他戴过一次,心中万分疑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我送你的腰带,你怎么不戴啊”听得杏儿如此问,弘昼这才向杏儿望去,只见她双眸似水,含羞带喜,满是期待地望着自己,弘昼心中叹了口气,眼前的女子才是自己一心一意要长相厮守的,不是吗为何自己的心现在却飞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了遂扬了扬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说道:“你费了那样大的心思好不容易才绣好的腰带,我怎能随便戴在身上,自然是该好生爱惜才对。”杏儿启唇一笑,面色通红的嗔道:“油嘴滑舌”弘昼低低一笑,握住杏儿的手顺势将她带入了怀中,紧紧拥着她。杏儿身上馥郁的桂花香便隔着薄薄的衣衫透了出来,吸入鼻中却带着些苦涩,那苦涩直入肺腑,溢满了整个胸腔,杏儿娇羞的微抬面容,小巧红润的樱唇便凑了上去,覆上他的唇角,弘昼全身一颤,脑子里却浮现出素依又惊又怯的小脸,他低头看着杏儿紧闭双眼满面绯红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将她推了开来,起身说道:“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语罢,转身便向外走去,杏儿拿起披风匆忙地追了上来,柔声说道:“你落了东西。”弘昼接过披风,却连看都未看杏儿一眼转身便离去。杏儿静静地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觉得羞愧万分,她怎能主动去吻他现在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一个轻佻水性杨花的女子,因为害怕失去他,所以多日未见便想主动去亲近他,可却让他难以接受。怎么会变成这样“素依。”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素依正倚在廊下,一个人默默出神,听到声音方向后望去。见到那人之后,方露出一抹浅笑:“秦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秦汉走到她面前,关切的问道。“昨儿下了那样大的一场雨,今儿的空气难道的新鲜,便随便走走。”素依用执帕子的手放在额际挡着耀眼的阳光,灿然说道。秦汉见她手指瘦削如葱玉般晶莹润泽,暖暖的阳光照在她指间,将她的手指映的仿若透明。“噢。”秦汉低低唔了声,嘴唇噏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难得有与素依独处的机会,却不知为何这样幽静的园子,只有他们二人,他却觉得心中鼓噪不安,难以平静。“秦大哥,你在宫里待了多久了”素依突然问道。“我十六岁进宫,今年已经二十五岁,过了年便整整十个年头了。”秦汉收了收心神,回道。“那样久了”素依大出所望,低低喃了一句。“其实也不算久,御膳房的疱人多的是比我久的,有的甚至已经待了二十年了。”“那你在宫外可还有什么家人”“我是一个孤儿,自幼跟着师傅,师傅是以前御膳房的总疱长,你未见过他,你来御膳房时他便已经过世了。”秦汉轻轻说道。素依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心中却替他心疼,歉然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碍事的。都已经过去了。”秦汉打断她,笑了笑。“我现在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与你一样。”素依勾了勾唇,扬起一抹苦笑。秦汉听她柔柔的说着与你一样,不由得心中一动,却见她满脸愁容,遂安慰到,“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我”话到嘴边却又失声,他能说什么呢说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话吗他一个御膳房的庖长有资格说这话吗他连自己何时能出宫都不知道,怎么去给她承诺呢素依莞尔一笑:“是,你是我的亲人,还有杏儿,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还有顾谚昭,自己在心中加了一句。秦汉一时无语,只得抿唇笑了笑。、第十九章 月望秋思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熬过了绵长繁热的夏季,很快素依便迎来了她在紫禁城中的第一个中秋佳节。中秋佳节皇帝素来要大宴群臣,素依一早便开始了忙碌,几乎是没有空闲的时间,直到宫灯高悬,月上枝头她才忙完一切,杏儿便央着她一起去太和殿附近闲逛,杏儿想见到五阿哥,可她却不想只是那缘由却无法开口告诉杏儿,既无法拒绝便只能随着杏儿去了。月如银盘,高高悬挂在九天宫阙,一盏盏明亮的宫灯更将肃穆的紫禁城渲染如画。素依与杏儿顺着宫墙夹道饶过顺贞门,又走了一段距离方到了一处小花园,远远地便瞧见有太监提着羊角灯在前面引路,两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迎面而来,杏儿大喜,几乎要跳起来:“五阿哥”素依心中却是一滞,瞧着五阿哥越来越近,心中愈发紧张不安起来,急声说道:“五阿哥既来了,我便先走了。你们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在只怕也不好。”“可你”杏儿还未来得及阻止,素依却已然扭头就走了。望着素依离去的背影,杏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旋即便露出一副欢喜的笑容。素依先是疾步而行,至后来几乎是小跑起来,终于到了一处池塘边这才停了下来,用手抚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头顶的明月映在湖面上发出清冷的光芒,岸边长廊上悬挂的宫灯皆数如星辰般散落在湖面上,经风一吹微微荡漾,素依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上次遇险的假山来了。走了几步便瞧见那个秋千,似乎有人重新扎过,朱红的漆面崭新异常,素依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便坐在了上面,轻轻的晃动起来,明月的清辉洒在她身上在地上拖出一团影子,素依瞧着自己极小的影子不觉无限凄清不由便落下泪来,去年此时自己还是承欢膝下的闺阁小姐,有父亲的爱护,家庭的温暖,可此时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哀戚地在紫禁城中,父亲逝世,沈家幻灭,温暖不再,抬头只见一轮明月寂寥地悬在天际,不禁苦笑,世人常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就连那月中的仙子亦是孤苦凄凉的又何况她只怕这月圆之夜,天下仍有许多与她一样孤单落寞之人在月下独嗟。不禁便低声吟道:“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黑暗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素依紧张地握住秋千绳,凝声问道:“是谁”却没有人回话,只见一个身着鸦青福寿羽缎的男子踏月而来,素依立时便站了起来,充满戒备地问道:“你是谁”那人仍旧没有说话,只一步步向她走来,待他走得近了素依这才借着月光瞧见他的模样,却是四阿哥弘历。素依赧然,匆忙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四阿哥。”“奴才不知是四阿哥,失礼逾矩还望四阿哥莫要怪罪。”弘历淡淡地说:“起来吧”素依尴尬地立在那儿,想走却又不敢开口,四阿哥一直是淡漠清冷的模样,却叫她觉得害怕不知如何应对。“你方吟诵的是辛弃疾的词”弘历问道。“是。”素依应道。“你竟识字”弘历又道。素依哑然失色,宫里的祖训宫人向来是不许识字的,也不怪四阿哥会如此问,略略思索了一下,答道:“奴才在宫外时曾偶然得一位先生教过几个字。”弘历颔了颔首,“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你可是想家了”素依鼻子一酸,几欲掉下泪来,凝了凝神,道:“奴才的家已经没了。”弘历讶然一惊,见素依泪流欲语的模样心中只觉不忍,道:“月寄相思,你这般难过哀伤你家人也会看到的,若不想叫他们挂心,你便只能坚强些。”素依拭了拭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奴才明白。”弘历从腰际解下一个荷包递到素依面前说道:“今儿是中秋,这个福禄吉祥包便赏你了。”“谢四爷赏赐。”素依缓缓接了过来,弘历瞧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素依小心地执着那荷包,只见上面是用秋香色丝线加蜀绣缎绣的手法织就而成,上面绣着应节的玉兔丹桂,掂在手里微微有些重量,素依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是一个用赤陵纸包裹圆形物体,层层剥开却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月饼,脆黄的面皮上印着一个福字,不由抿唇微微一笑,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入口香甜,心中登时便溢起一丝暖意,清冷的月光也仿佛有了温暖的光芒寒夜孤单谁相伴,雨意绵绵情难断。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秋风萧瑟,寒蝉凄切,骤雨初歇,不知不觉已然深秋了。红枫园里的枫叶落了一地,红彤彤的一片覆盖了整个地面,一如美人鲜红欲滴的嫁衣,带着些许决绝瑰丽之美。素依从红枫园出来,脸上还带着些浅笑,她曾以为杏儿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可站的高了方看的远。自她晋升为疱人之后,偶尔得皇帝召见,自然偶尔便会见到顾谚昭。就在方才,她还在御花园中见到了他,他的目光隔了远远的距离落在自己身上,那双如星光般闪耀的眸子里满是柔情与爱怜。日复一日,只要她这样安分守己的过着,等到她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了。虽然她才只有十八岁,可寒来暑往,夏去秋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总会等到那一天的。一双乌黑锦文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她方才只顾着想事情所以一直都是低着头走的,此时方抬头向那人望去,只听那人缓缓说道:“许久都没见过你笑了。”声音微微透着些沙哑,素依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退了两步,俯身行了个礼:“奴才给五阿哥请安,五阿哥吉祥”良久却没有听到头顶上的声音,素依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敢抬头,只听弘昼幽幽说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素依大惊,头埋的更深了,弘昼低低的叹了口气,伸手拉起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却没有说话,只细细打量着她,素依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她低声说道:“五阿哥若无事,奴才便告退了。”说完也不等弘昼的应答,退了两步便要离开,弘昼一把箍住她的手腕,眉头紧蹙,声音里带着微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