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誉蓦地又是急纵而起,一剑比一剑狠绝,却是勾起唇角淡笑道:“郝连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孙誉,你确定那是你应得的”“今日会是你的死期”“你确定”郝连成挡开一剑,浓眉锐眼快速扫向了沙丘的两边。“你什么意思”孙誉敏感地扫望了四周,见沙丘两头似有滚滚烟尘渐渐逼近。“孙誉,你大可看仔细了。”“这是”“没想到吧。”此番战在邺国,邺国军又是人多势众。为了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他故意调动祁国主力绕道此处布置。而为了把邺国大军引入这个口袋地形,他亲自带着小股兵力撑到现下。苍天保佑,他们的两股主力大军也在几天几夜的奔行中在此刻赶到了。闻到号令,两头精锐呐喊着像发怒的野兽般冲杀下来。大势已去了吗“这”孙誉瞬间抽魂了般,白色的剑光突然划过他左肩。孙誉肩头微晃,一道褐红色的液体浸染开来。吃痛急退两步,孙誉乱剑挡开几道攻势。随即他一个疾手稍稍撤回剑柄,瞬间一支短剑从剑镡处窜飞而出。郝连成大惊,反手闪避,剑尖不偏不倚地顺着他剑刃处滑落到地下。好险瞥见剑尖上青绿色的光泽,郝连成冷哼了声:“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彼此彼此吧。”孙誉趁着缝隙正欲欺身再起,耳际却滑过帅旗倒落的呼声。“帅旗倒了。”“帅旗倒了。”落目处,沙丘的高地上,邺国的五色帅旗正横斜而下。怎么回事孙誉在惊诧中错愕地扬起脸,那顶突然出现的红色软轿是软轿周围紧随层层守卫,这是是,明耀骏马长嘶此起彼伏,刚刚还充斥着震天杀声和飞溅热血的战场,很快安静下来。邺国降了。邺国就这么降了“哈哈哈”只听得“铮”的一声响,森冷的长剑掉落而下。孙誉腿一软,身体半支在沙土上。黑色的液体从嘴角边赫然而出,平静的眼中依旧威势迫人。郝连成挥剑刺到孙誉胸前一尺处,却猛烈间僵止住了。“你你用毒了”郝连成的确没想到,他片刻分神之际,孙誉竟服毒了“哈哈”孙誉挥袖擦过唇角,苍白了脸色惨笑道,“怎么,后悔没下手快些是吧哈哈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要死在你的剑下。”今日之争,没有两生这是他唯一能为自己做的“孙誉,你还真下得了手。”“咳咳咳郝连成,她人好吗”孙誉按附上心口,终是在郝连成欲要转身之际脱口。一言触及内伤,郝连成愤然中调转了长剑直指孙誉胸口,“哼你难道不知道吗,大半月前她遭到你们邺国的死士追杀,至今生死未卜。我告诉你,墨儿若是出了些许差错,孤王一定不会接受邺国战降,孤王必定杀到京邑让你们统统陪葬。”“咳什么你说你说邺国派出死士。她生死未卜”“你闭嘴”郝连成瞧见孙誉面露诧然,更是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求和想都别想沙丘的后林处,一辆古朴的马车停了下来。“司马将军,你听到了吗降了我听到降了”“听到了娘娘,是降了。”帘内,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郝连成胜了是不是她知道他一定会的一定是的“我们现在过去好不好。”“是,娘娘。”马匹撒腿冲向前方,一路横冲至前方沙地。“成”微弱的声音从远处滑过,“墨儿吗”郝连成喃喃自语,急忙转身。纤细的身影闯入视线,他有那么一瞬竟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心跳扑腾起来,郝连成大步冲了上去。在郝连成近身前一步,唯墨迎上去用力地拥住了他。二人恨不得掐入对方骨髓般紧紧抱着,好像一放手就会失去彼此。“疯丫头,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嗯”此刻内心五味陈杂。此前还想着她一定要在见到郝连成时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多爱他。千辛万苦奔命到此,相见何等不易。如今心怀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成,那是”“去看看他吧,他服毒了。”郝连成敏感到了怀中人儿的僵硬,随即送了手。刚刚又惊又喜的一颗心立即沉了下去。沙石上倚着,他一如往日清朗。几步过去,她的脚步竟是不稳了。服毒了么不要“大哥。”“墨儿,你来了。”左肩上的战袍已被染得猩红。苍白的面容上,嘴唇微动了动,孙誉倦怠的眼神里依旧是止不住的温柔。“公子,请留步”那年,她一身青衣白裙向他奔来,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些个落花飘洒的日子里,他们抚琴对弈,谈笑看星。曾经,她拾起一片颓然坠地的香叶,凑到他鼻尖说:“你闻。”“我走了,姐姐怎么办,爹爹怎么办,楚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怎么办”“你还相信缘分吗”墨儿,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郝连成为什么偏偏是他唯墨跪坐在沙地上,眼角已然湿润,她握起他逐渐冰冷的双手,“非得这样吗”记忆的旋窝中跌回,孙誉捂着胸口,沉沉地喘了几口气,勉力笑道:“墨儿,我时间不多了。能再看到你一眼,我已经满足了咳咳三年前你奔向大营的时候,只要你愿意,我便不顾一切地带你走。我们一起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会疼你、爱你,我们可以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别说了大哥别说了”心肺纠结在一起,唯墨泪泣着身子不住地颤抖。“还恨我吗”“没有、没有我从未恨过你。”“墨儿,我最后想问问你。”任由泪水打湿了手背,唯墨朝孙誉点了点头。“如果可以重来,如果我不是孙世子,你会跟我走的对吧”“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开战三年前你不是已经脱离了战争为什么你还要再回来如果可以重来,我只愿你平平安安的”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么孙誉艰难扯出一笑,惨痛在毫无神采的目光中滑过,他挣开手想要触摸那张熟悉的脸,五指却在几番挣扎下颓然垂落于半空。“不可以不可以。你起来啊你起来啊”“墨儿。”唯墨跌落在身后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她一手捂住嘴,失声恸哭:“成,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我真的”“我知道。”红色的软轿缓缓而来,终是停在了沙场中央。凛凛的风沙中,走下一个华美而傲然的身影。接到接到战况的一刻,她就料知大事不妙。身临战场的一瞬,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邺国大军已是四面无路可逃。除了尽可能的保存兵力,她还有得选吗忍辱投降,总强过最后看着他国一点点地蚕食邺国吧。邺国战降或许还真是她从开战起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了。“明耀公主。”茫然的目光中闪过绵绵不绝的苦痛,这是一种无法寻觅到出路的苦痛。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爱一个人有错吗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错吗明耀压抑着内心的翻腾蹈海,终是开口宣道:“邺国诚邀祁国王进京商讨邺国战降一事,只是”郝连成依着明耀的视线而去,已是了然:“明耀公主想带走他”“是。”眸子黯然,见郝连成沉默,嘴唇微动中溢出一丝低叹,“权当我求你们吧。”郝连成深吸了口气,与怀中人儿对视了一眼,默然朝明耀点了点头。“谢谢。没办法,我怀孕了。”141第二卷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沧黎大战后,邺国战降。随后祁国与邺国和谈,邺国同意向祁国称臣,并且每年如期朝贡。又是一年的开春时节,暖阳普照的大地推开了被笼罩多时的冷冽气息。“这么着急地带我出宫是为何事”马车上,郝连成掩下窗帘收回视线,终是惹耐不住开口问了出来。从祁国回来不过寥寥数日,要处理的事情多得顾不上用膳,可为了她,他心甘情愿停下手头一切。“去家客栈。”“嗯”郝连成料着唯墨有意给他惊喜,不禁打住,只是拢过身侧人静静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我想送你一份大礼。”“是么,大礼能比得上你么”唯墨仰头露出春风般的笑容,粉唇轻点在他半只脸上。“那我说不准”“不好了,救火啊”“来人啊,着火了”“前方危险,大家小心啊”感觉到前方路面传来的异样,唯墨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起来:“成,你听到什么了么,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是啊,我也听到了嘈杂声。”“王上、娘娘,前方拐角的迎客居着火了。”马车缓了速度,隔着帘子,秦川在外头回禀道。“你说是迎客居”“正是,娘娘。”郝连成觉察到身边人儿变化的神情,没来由跟着感到心慌。“墨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是,我要下去。”唯墨从郝连成怀中挣脱而出,掀开帘子快速奔了出去。“娘娘这”“王上”郝连成即刻也下了马车,赶紧跟了上去。火光冲天,黑烟弥漫,周围虽有人忙着用水救火但显然是杯水车薪。大火侵吞下的客栈里开始时还陆陆续续跑出一二身影,渐渐地就被阵阵袭来的呼嚎声覆盖。“救人啊”“赶紧让道,让道”唯墨焦急上前,客栈前除了救火的官兵就是争相逃命的百姓,场面一片混乱。“怎么样了,客栈里面还有人么”“不晓得啊,出来了一部分。近来天干物燥,火势来得凶狠,怕是只能听天命了,唉”说话的大叔看着唯墨挂在脸上的忧心,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后不远处,一排扬着烈焰的木头“啪”地落在地上,大叔看着一傻眼,撒腿跑远了去。“猴子,我的猴子”唯墨瞧着着扑天盖地般的火势,顿时慌了,面上五官几乎是揉成了一团。“不行,我要救他”“墨儿,你这是做什么”郝连成随后赶来,见着唯墨竟是如疯了一样欲要闯入大火中,吓得赶紧上前擒住她。“放开我,我的猴子。”唯墨使劲挣扎,哭成了泪人,此刻满脑子都是猴子的身影,“成,放开我,我要进去,我要我的猴子。”“墨儿,一只猴子而已,这火太大了,你进去也是白白送命啊。随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全力给你好吗”郝连成几乎是死死掐着唯墨的身躯,不可否认,他从未见过唯墨这般失态发狂。唯墨听着郝连成不明所以的话语竟是觉得好笑,可眼下,已经顾不得解释了。客栈的木头在火势中连连倒下,这势头是进都进不去了。“我的猴子猴子”“墨儿”郝连成感到她人瘫软了下来,焦急地抱起人儿远离了一段。这里,确实太危险了“成,猴子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你知道吗”“你说什么”唯墨的泪水一片片地打落在他怀里,郝连成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的话语似一记响雷从头顶劈下,似乎当场把他所有劈得四分五裂。“墨儿,你说的是什么”“老天在惩罚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猴子我的猴子”“”郝连成怔怔凝着唯墨痛苦的表情,不禁湿了眼角,他们的孩子她迫不及待地将他带出来,为的是这个然而老天却无比残忍地跟他们开起了玩笑,制造了这么一出戏码。当年,他与她的孩子还活着这些年,他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人儿的存在,他还没来得及听一声稚嫩的“父王”,老天就带走了他的孩子。这世间最难辩驳的真理果然是无常“墨儿,对不起。”“没用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唯墨跌撞着撑起身子,遥望着远处的火光,泪水止不住地淌在脸上。“墨丫头”“娘”猴子。唯墨循声扭头,见前方的巷子里,马车上惠姨抱着猴子从马车上下来。“猴子,我的猴子”唯墨顾不得狼狈大奔上前,拥紧了猴子,又是一阵泣不成声。吓死她了,还好有惊无险。她的猴子还在,真是吓死她了“娘,你怎么了”“我以为你在客栈里出事了,我看那火势,快要疯掉了。”“没事了,墨丫头,我们很早前搬离了客栈,在河边雅居里住着。听说你们回了京都,还没来得及寻人到宫里告知你,就发生了这么一出。”惠姨看着唯墨大惊未定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把眼泪。现下好了,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家子,终于是团聚了。“对了,猴子,娘带你见个人。”唯墨染笑抱着猴子转过身来,见着郝连成直挺挺地立在几步外,剑眉紧凝,双目泛红。“我”唯墨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放下猴子。猴子一向不认生,摇摇晃晃地冲着郝连成走了过去,直勾勾地望着他腰上的配剑出神。“刀刀”“叫爹爹。”郝连成收回眼底蹿出的震惊,弯下身近距离凝望着眼前的小家伙,笑得好不恣意,那五官神情到底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猴子跟着一笑。不知怎么的,猴子一改平日的亲近多话,扭头看着唯墨,却未有出声。唯墨想来大感得意,郝连成,你也有今天不禁扑哧勾起了唇角。郝连成倒是不以为意,随即抱起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