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竟然还是不自觉的流下来,混着雨水湿了她一脸。茂密的林子里,不时的传来女子轻轻浅浅的啜泣声,时而又浅笑起来。声音凄厉婉转透着无限的悲意,又像是七分自嘲三分讽刺。她恨啊。恨那些玩弄她的人,可更恨自己竟然识人不清。前面就是亡人崖,而这名头也是有来历的。早年的时候,有很多樵夫喜欢在亡人崖下面砍柴,可能是由于地势险峻的缘故,好些樵夫都莫名失足掉了下去,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后来这样的事情多了,大家也都警觉起来,越来越少的人会去,而亡人崖也就渐渐被大家熟知了。因为下雨的关系,此时悬崖边已经有了下滑的姿势。阿文跌坐在距离悬崖边一丈开外的距离,倔强的抿着双唇,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只有一双眼睛透着不甘,平添了几分生气。她双手藏在袖子里,紧紧的握住一把匕首,这是言慕送给她防身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把匕首竟然会指向他。阿文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们都想让她回来,想撵我走是不是觉得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就该闪人了是不是”沉默了许久,她继续道:“我是低估了你们的能力,不我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你自作主张的将我的灵魂随意拉了过来,现在不需要了,就准备一脚踹开言慕,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可是挨了打,还伸长了脖子问你打过瘾了没的白痴”言慕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甚至还有几分柔和,若不是眼前的一切太不应景,恐怕得让人觉得,他只是在与老朋友的随意谈天吧。“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对你我大家都好。”阿文身子微微晃了晃,咬着牙撑着没有倒下去,一双脚没入在水中,从脚底凉到心尖。阿文使劲儿的眨了眨眼,虽然此时浑身上下内外皆痛,可一张平淡无波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个她相识了五年之久的人,一种荒谬在心底滋生,就像是多年来的记忆,不过是可笑的黄粱一梦罢了。阿文轻笑一声,带着不屑,浑身凛然的如同这天地的王一般,“哈哈实话告诉你,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真当我喜欢这里不成我是从未将你们放在眼里。”她撩了撩挡在眼睛前面的碎发,即便浑身湿透了,却依旧如寒冰绽放的腊梅一般孤傲而美丽。“你们所有人在我眼里,都只是可笑而愚蠢的,你可知道我生活的地方一片怎样的世界那是你们想破脑袋也无法想象得到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言慕至始至终都只是温柔的看着她。近乎完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破绽。曾经,阿文以为,这份温柔是独属于她的。后来才知道,自己是错的有多离谱,那就是一张面具,完美的无懈可击的面具而已。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要我离开也行,不过我怎么来的,我就怎么回去,至于她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她朝身后悬崖上看了一眼。嘴角挂着轻蔑而肆无忌惮的笑,脚步开始往后退。她在等待。身后的死路她并不惧怕,怕的是前面不是伸出而是推开的手,即便狼狈至此,她依旧存了一份念想。或许。这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言慕的脸上淡泊而从容,说出的话却如利剑一般刺在她心头:“我是为你好,若你自己离开,便不会受什么伤害,否则你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魂飞魄散。”“魂飞魄散么哈哈”阿文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笑的眼泪直流,“也好,你若真有本事。就将我打的魂飞魄散罢”她已经愤怒的不能思考,恨意直达眼底,双眼通红的瞪着对面的人嘶吼的同时,一转身,朝悬崖边跑去。言慕眼神深沉了几分,他双脚一点轻轻一跃。眨眼间落在阿文的身后,将那准备纵身一跃跳下去的身形抱住。可就在阿文眼中有一丝欣喜闪过的时候。他空出一只手来,掌心对着那光洁的额头,毫不犹豫的拍了下去。阿文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明确的感受到灵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挤出了身体。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怨恨道:“言慕,你既精心算计,我若是不回报一二,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了,我阿文赌咒发誓,这笔账,定会向你讨回来。”言慕看着女子透亮的眼睛渐渐消失了光彩,最后变得暗沉,空洞而毫无焦距的盯着他,再没有任何情绪能从那双眼里流露出来。他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皱,那贴在女子额头的手僵硬了一瞬,似是想要抚上那双无神的眼睛,不过顿了顿,又缓缓收了回来。大雨没有停下,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他抱着那没有任何支撑力犹如飘零的稻草一般的身子,大步走出了林子,身后再没有多余的声音,一切都好似浑然一梦。九幽皇宫内,短短半个月,一切就已经焕然一新,新铺设的青石砖路,看不出一点痕迹。只是即便表面上的痕迹已经掩盖,可大家却对那天晚上的事记忆犹新,谁也不敢忘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的宫变,并非像之前那样赶尽杀绝,只有皇室中人被幽禁,甚至也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剩下的宫女太监都还各司其职,只少数的对原主人忠心耿耿的,连同各自的主子被一起关着。段宏袁柯都是功不可没的大功臣,一封了一品太傅,一封了一品将军,成为朝中最位高权重的两人。至于这次起义的领头人言慕,当仁不让的成了九五之尊。武清依旧是言慕的贴身保镖,自然形影不离,可最近他总是找不到言慕身在何处,这不,刚一眨眼,言慕就不知去了哪里,他稍稍动了脑子,来到了司籍库。果然,言慕正在后院看着那一片已经成熟了却没人吃的蔬菜。他来到后者身边,恭声道:“皇上,文慧宫派人来传了话,说是让您今晚上过去用晚膳。”文慧宫,是前朝公主刘文所住的地方。言慕静静的看着地上已经腐烂的番茄,却问道:“可找到无忧了”qaahhh26984695gt、第358章 魂之归宿s:虚白的世界一片混沌,天地连成一片,浑然一体,透着空旷孤寂,而人在这偌大的空间,则显得无比的渺小。阿文睁开茫然的眼,入目除了白再没有别的颜色,她扭头看了眼身下,却同样是一片白,只是软绵绵的很舒服,像流水,又像浮云。自己这是死了吗魂飞魄散了阿文疑惑的坐起来,张了张嘴想要喊一声,却又不知喊什么,没办法,只能吆喝了一声“有人吗”。回答她的是来自四面八方无数的回音,苍老的、童稚的、高兴的、哭泣的各种情绪如潮水一般朝着她涌过来。纵然她再怎么心性坚强,此时也不免心头发慌。阿文挣扎着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却发现如同停驻在原地似的毫无感觉。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慌,开始跑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跑,然而跑到精疲力竭汗流浃背的时候,她依旧看到的没有丝毫的变化。那感觉,就如同置身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旷球体当中,起点就是终点,没有分界。慢慢的,阿文跑不动了,她便改为慢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十年还是百年,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也感觉不到饥渴,心态也从最开始的慌乱,慢慢的适应,到最后的近乎麻木,一双脚只是出于条件反射似的往前迈出。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眨眼一年到了尾声年三十到了,街道上孩子嬉戏玩耍,大人们笑意盈盈,商贩们因为客人多而笑开了花,好不热闹。在这样热闹的节气当中,即便是远离城镇的大庙山也是人来人往,和尚们忙着接待来往的香客,祈福、还愿、求姻缘的比比皆是。只是在忙得脚不沾地的小沙弥当中,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面色冷峻,腰间还别着一把剑的男子。男子虽然一脸的肃杀之气,可因为俊朗的外表,还是引得周围妇女小姐丫鬟们频频回头。眼看着就要造成道路堵塞了,寺院住持双手合十走了过来,叹息道:“无忧施主,老衲不是让你在后院呆着吗,出来做什么”无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说的一年时间已经到了,为何她还没醒过来”话刚落,远处却传来一声大笑声,“没有贫道,她就是想醒,也醒不过来啊。”无忧回头望过去,迎面走来一位与他面前住持长得一模一样的道士,声音又冷了几分:“我还道你若是再不来,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来人又是一笑,来到二人面前,先是拱手对住持道:“大哥许久不见,今年一切可还好”若是阿文在的话,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眼前这两个有着相同相貌的人,正是她认识的同胞兄弟胡算子和寂静大师。寂静阿弥陀佛道:“老衲早已遁入空门,没有家人,更没有兄弟姐妹。”胡算子捋了捋胡须也不在意,抬脚就往内院走:“走,去看看那丫头醒过来了没。”寂静将寺内的事交给了敏缘照看着,然后三人才一同进了后院。后院已经积满了落叶,看上去破败不堪,根本无法想象有人会住在这里。紧闭的木门被打开,胡算子扫了扫眼前的灰尘,咳嗽了两声,嫌弃道:“大哥你也忒不厚道了,姑娘家在这里住了一年,你也不让人扫一扫,看着灰尘积的,我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寂静置若罔闻,淡淡道:“她需要绝对的静养,快点进去吧。”三人这才走进去,院内更是荒凉,仅有的一间房门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无忧走在前面,伸手拂过那些蜘蛛网,然后轻声的将那快要摇摇欲坠的门推开。让人惊奇的是,屋内竟然干净的一尘不染。屋内没有太多摆设,地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中央的位置是一长方形的桌案,桌子上面躺着一面容安静祥和的人,其胸口的上方位置,正悬浮着一颗脑袋大小的水晶球。只是水晶球看上去黯淡无光,像是被什么吸附了能量似的。胡算子啧啧啧的摇头可惜,“可惜了这唯一的一颗镇魂珠,这东西可是千年难遇,却便宜这丫头了。”寂静却是双手合十作揖,“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恶终有报,你当初若是没有将这姑娘擅自拉到这个时空轮回,怎么会有今天。”胡算子瘪了瘪嘴,将镇魂珠收好,“好了,看她面色不错,估计快醒了。”无忧面上一喜,急急的抓住女子的双手,有些微凉,可渐渐的还是能感觉到一丝暖意,最后,变成正常的体温。像是为了印证胡算子的话似的,女子紧闭的双眼微微跳动,然后幽幽睁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上去比大海都还要深沉几分,一眼望不到底。愣了几息,女子的面容才越发的红润起来,像是沉寂了许久玫瑰,乍然间绽放,灿烂无比,妖冶至极。女子微微阖了阖眼,视线一一扫过旁边的三人,最后定格在无忧的身上,她笑了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浑身僵硬的无法动弹。寂静又是一声阿弥陀佛道:“女施主躺了一年时间,肌肉骨骼已经僵硬,一时半会儿要起身还有些难,还得慢慢来。”胡算子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环形玉佩递到无忧的手里:“这是镇魂玉,给她戴着,千万不能取下来,否则就真的只能魂飞魄散了。”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如期而至,大雪簌簌,一夜之间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好看的银装。无忧放轻了脚步走到窗边,将微开的窗户关上,又将披风盖在女子的身上。趴在桌上的女子动了动,显然是被吵醒了,她半眯着眼抬起头,冲无忧笑道:“我不冷,就是坐在这儿看看,这双腿,也不知还能不能走出去。”无忧怔怔的望着眼前陌生的脸庞,虽然这张脸不再是清丽脱俗如莲,却妖冶动人的如同在野外绽放的玫瑰。虽然面容发生了变化,可那一双眼睛,却是没有变的。他轻笑了声,“大师也说了,想要走路,还得再过段时间,你要放宽心。”阿文无意识的哦了一声,心却专注着外面的童谣,她疑惑道:“外面在唱什么”无忧侧耳倾听,才道:“是孩子唱的童谣,没什么大不了的。”阿文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眉角,脸色有些苍白,她自嘲一笑:“死人的身体就是麻烦,这才坐了一会儿就累了,抱我去休息吧。”无忧轻轻的将她抱起,像是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似的小心翼翼。阿文忍不住笑道:“我也没那么脆弱,不必这么担心。”无忧面上虽然没什么,可心里却揪成了一团,这样的阿文,让他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