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是副将让卑职送来的。就放在这里了。”说完将吃的放在门口,用油伞遮住,独自一人踏着路上的积水,在雨中奔跑起来。颜辛朗回头看了眼内室,轻轻阖上门,绕过避雨的门廊,一个旋身落在门口。伸手拎起放在地上的竹篮,微启开那封着的盖子,嗅到浓烈的酒香,还有鱼肉的香气。嘴角轻微地有些上扬,看着远处停在水边的大船,拎起篮子里的酒远远地举了举,声音如同钟响,划破了这满是雨声的夜空,“谢了”大船上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望着远处小院门口的颜辛朗,眉目中也流露出一丝笑意。颜辛朗对他来说是将军,是朋友,是兄弟。战场上的他冷血,官场上的他淡漠,酒桌上的他颓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难以留住他那颗漂泊的心。他其实明白颜辛朗心中的孤独,却终究是帮不了他。只希望这一场春日的邂逅,能让颜辛朗的心不再冰冷。颜辛朗手执油伞,步履轻盈落在房门前,轻手轻脚地推开那微阖着的门,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房间里的萤火一瞬间飞起,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颜辛朗的手搭在门闩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半分惊惶,只是施施然走了进去,在房中的桌边坐下。抬手掀了手里竹篮的盖子,宽大的手掌握住那粗瓷盛装的浊酒,仰头饮了一口,灼热的酒划过喉咙,似要燃烧了他的身体。他拎着手里的粗瓷罐子,一步步稳稳地走进内室,迎着那浅浅的萤火之光,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乌黑的秀发散乱在枕边,肌肤瓷白莹润,长长的睫毛微翘着,红润饱满的嘴唇嘟起来,脸颊上是浅浅若桃花的红粉。她就那么安稳地睡着,却让他的心有了一丝悸动。轻轻地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拂过她的嘴唇。慢慢俯下身体,慢慢靠近她娇小的脸颊,他的表情有些挣扎,突然猛地扭过头,仰头饮下手里的酒。坐在床头,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胸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让他难以自持。紧紧攥了手,咬着牙,略有些慌张地冲出了房门,站在大雨中,让这冰冷的雨水来平息腹中的火气。可一想起,躺在房间里安稳睡着的女子,他的身体就再次燃烧起来。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从来不曾置疑,可今日,似乎那些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完全失去来了作用。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饮下的酒,味道与平常有些许不同。自己竟然就这么中招了。颜辛朗盘膝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帘外是雨声和禅语,帘内是萤光和安眠。绾青丝,濯墨发晨光爬上窗子,搭在伏在桌上浅浅睡去的人身上。他乌黑的发丝散在肩头,遮住了他半张脸,他双臂交叠伏在桌上,睡得那般安稳。阳光的直射让他忍不住蹙眉,眯着眼睛,挣扎着从桌上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多了一分的可爱神色。在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的时候,颜辛朗揉了揉眼睛,慢慢站起身来。想起昨日点滴,他的心中有了一丝期待,期待与她的相见。他压着步子慢慢走进内室,昨夜的点点萤火已然消失不见,芦影依旧平躺着,睡得极为安稳。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额头上,还好,体温正常,不像昨夜那般,冰冷没有人气。“唔”芦影口中发出一声清浅的呢喃,睫毛微颤,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逸面庞,那一双墨染一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那笑容仿若春日暖阳,让她一下子红了脸。看着芦影泛着桃红的脸颊,颜辛朗咧开嘴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像是小猫的爪子在芦影心口挠了一下。颜辛朗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掌,将芦影从床上拉起来,那一头黑发随着她的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头,颜辛朗的手穿过她垂下的发丝,捧住她的脸颊,在她的唇角落下浅浅一吻,他看着她略有些惺忪的水润眼眸,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如同琴操,“感觉怎么样你这小丫头真让人担心。”芦影只是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他手心的灼热,呼吸着由他身上传来的男性气息。半夜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萤火就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叫嚣,说着外面的男人是多么细心,待她多么好,说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芦影心里只觉得有一阵暖流,以往每次昏迷,她都要在梦中一个人再次目睹那场大火。可昨夜,却有些不同。感觉到芦影刚睡醒的迷糊劲儿已经散去不少,颜辛朗松了自己紧抱着她的胳膊,低头看着她低垂着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她披在肩上的及腰长发,略微有些凌乱,而在黑发下映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细长的脖颈隐在发下。他长出了一口气,走到一边的梳妆台,颜辛朗拿起放在一边的桃木梳子,看了一眼床榻上垂手坐着的姑娘,抿了抿嘴唇,走了过去。他躬身坐在芦影身后,手里的梳子犹豫了一下,就梳上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淡淡的香气氤氲在鼻尖,让人心神沉静。芦影的身体一僵,脊背都直了起来。她的头发从来不曾让他们着手的,她也不曾想到颜辛朗会给她梳头。芦影抬手将自己的头发揽到前面来,低着头,如同蚊蝇一般开口,“我自己来就好。”颜辛朗看着她羞怯的模样,伸手掰过她的身体,眼睛弯弯的,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的手拂过她的长发,他说,“为卿梳发结白头。”芦影愣了一下,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那红晕顺着脸颊爬到耳朵上。颜辛朗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却是不得其法,他一个大男人,何曾为女子梳过发。看着芦影肩上的长发很漂亮,可他无论如何也搞不定,这似乎比在战场上战一场还要让他棘手。芦影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轻轻一笑,从他手中接过那木质的梳子,轻轻开口,“我来吧。”芦影的手骨节细长,白皙莹润,在那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漂亮。不消片刻,芦影绾出一个百合髻,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芦影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原本光洁的下巴也冒出一点青色的胡茬。芦影将手里的梳子递过去,“将军你”颜辛朗看着递过来的梳子,想起自己昨夜被迫在门外淋雨,先下定是狼狈不堪。他抬手挑起芦影的下巴,“影儿来帮我洗发可好”“嗯”芦影瞪着一双水润的眼眸,有些诧异,也有些羞涩。看到颜辛朗眸中的期待和认真,才犹豫着点了点头。颜辛朗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阳光透过就打在他的身上,他明媚的笑容就这么铭刻在她的心头。颜辛朗躺在一边的竹塌上,甚是享受地闭上眼睛。芦影看着他,长出一口气,挽起袖子,她取下他绾发的簪子,那浓密的黑发瞬间倾泻在木盆之中。芦影的手撩起他的发,轻轻的揉洗。颜辛朗就这么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柔软的小手按摩着他紧张的皮肤。“我们就这么一辈子好不好”颜辛朗闭着眼睛,心里一辈子的念头更重,他嘴唇微启,像是在梦中呢喃。“啪”芦影手里的发瞬间打落在水里,澎溅起的水珠洒在芦影身上,脸颊上。她顾不得去擦拭,只是紧盯着躺在榻上的颜辛朗。看芦影久未动作,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芦影脸颊上还染着水珠,呆愣地望着他。颜辛朗轻轻一笑,抬起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水珠,“傻丫头。”春乍寒,心中暖时光因为什么而美好因为它的短暂,因为它的不可琢磨。芦影端着手里的木盆一步步走到水边,挽起衣袖,在河边浣洗薄薄绿纱。晨早的阳光打在她那一袭绿衣上,撩起的水珠啪嗒嗒在空中飞扬落下,撒了她一头的露珠。颜辛朗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的身体,纤细的手腕。他拂过自己还有些湿的长发,那里似乎还留有她的气息。嘴角不自觉勾起,脸上变得柔和。脚尖一点,颜辛朗就落在了芦影洗衣边的一块顽石上,他抱胸站着,低头看着芦影白皙的手因为浸泡冰水的原因,冻得通红。芦影仰起头,看着他高高站着,抿了抿嘴角,眼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神采,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声音清喉娇啭,“将军怎么过来了”芦影轻飘飘落在她面前,伸手将芦影的手抓在手中。手里的绿纱啪嗒一声打落在水中,溅起的水花洒在芦影身上。她有些惊诧得挣扎着,不明白这颜辛朗怎么说一出就是一出,总让人措手不及。“别动”颜辛朗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压迫和严厉。看着芦影呆愣着不再挣扎,他才把芦影的手揣进自己的衣衫,运动内力为她取暖。暖暖的气息透过他的衣服传到她的手心,有些轻微的痒。在感觉到芦影的手暖和起来,他才慢慢收回自己身上的内力,将芦影的手捧在手心,轻轻哈着气,抬起头,看着芦影小鹿般泪盈盈的眼睛,,眉头皱起,“怎么大清早就要洗呢虽是春天,可乍暖还寒,这河水还是冰得很染病了怎么办”他的声音严厉,带着苛责和担心。“我”芦影抬起头就要争辩,却在看到他漆黑的瞳孔时,瑟缩了一下,软软地低下头,声若蚊蝇,“我习惯了。”“习惯”听到这两个字,颜辛朗心中似乎燃起火来,烧得他想要发泄,“这种事怎么能习惯真当自己是万能的”感觉到颜辛朗的怒气,芦影不再反驳,她知道,他是对他好,可作为一尾芦草,她每日都要浸泡在水中,实在是不曾感觉到这水的冰冷。她爱水,爱这潺潺的意境,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一瓣瓣飘零的桃花追随着流水的脚步。猛地,芦影被颜辛朗抱起来。芦影惊叫一声慌忙抓紧他的胳膊,颜辛朗却一个用力将她抱到了方才自己站过的那方顽石上。刚一坐下,芦影就仅仅地趴着手下的石块儿,眼中有些许的惧意。颜辛朗看着她,睫毛微眨,看着芦影认真道,“坐着别动啊”芦影看着有三尺来高的石块儿,甚是乖巧地点着头,让她动她也不敢啊颜辛朗拿起木盆里的绿纱,在冰冷的河水中小心浣洗,战场上没有女人,他们这些大男人,怕是除了生孩子,什么都要会,洗衣做饭,缝补包扎。况且他这个人,事事不喜欢假以他人之手,更是全能。芦影有些诧异地看着颜辛朗熟练地漂洗那一盆绿纱,看着他的眼都是不可思议。再怎么说,芦影在这水边活了几世,看了太多的来往客流,豪华的三层大船,简单的渔家木船,还有顺流而下的竹筏。哪一个,她也不曾见过有男子浣洗衣衫,生火做饭。那些似乎是女子的专利。她见过的男子,也只是在那大船上,煮一壶茶,弹一支曲。身体渐渐放松,芦影伸手摘了一片芦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声儿悠悠,仿若天宫仙乐,那声音传至千里之外,传到了殇灵谷中。一个身着蓝衫的孩童站在高高的树枝上,点着脚尖,伸长了胳膊要去采摘那一颗红硕的果实。突然传来的乐调,让他的受了一惊,身体猛地颤抖,脚下一滑,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依旧伸长了胳膊要去拽那棵红硕的灵果。手指一勾,终于将它拽在手中,身体却再也控制不住,从树上滚落下来,发髻上的银色铃铛也因为这紧急状况发出一阵轻响。树下的女子,一身红衣,一头白发披散在肩头。眉宇间带着拧着一丝愁绪,一双秀目闪着担忧的神色。长袖一展,伸手就将那坠落的孩子搂在了怀里。她紧蹙着眉,略有些责怪地看着他,“点点又不乖了这果子就这么重要”“婆婆,给你吃。”他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手里的灵果,送到女子未染胭脂的唇边。女子的身体猛地一僵,身体有些颤抖,眼前的孩子,眼眸中是纯净的光,而他那一刻的执着,不过是想将摘下它给自己吃。想到这里,女子唇边漾起一丝笑意,目光也变得暖暖的。看到女子不再生气,点点裂开嘴巴嘻嘻一笑,扭着头朝着殇灵谷外的方向看去,“这曲子真好听。不过吓了我一跳。嘻嘻。”他窝在女子怀里,贼兮兮地笑着。女子抬起头,听着那一声声芦笛,“为心爱的人吹奏,当然满满的全是幸福。只是这样的时光还会持续多久呢”夜星辰,孤坟茔夕阳西下,阳光洒落在河水中,潋滟的波光映在两人身上。颜辛朗揽着芦影的腰,两个人坐在水边,芦影浣洗绿纱的地方。芦影的头靠在颜辛朗的怀里,那双大手慢慢拦住她的肩膀,一点点抚摸到她的脸颊,手下的莹润,让他舍不得放手。那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让她觉得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睛微闭着,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看着她这副模样,颜辛朗的心也软得能拧出水儿来。微微低下头,在她那有些红晕的耳朵上轻轻哈了一口气,那暖暖的气息,让芦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