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朗,愈发觉得眼前女子超脱出尘,心境纯净。他或许已经不爱她,可是她在他心里,永远有一个任何人都不及的位置。女子瞧见他眸中的动容,唇间轻轻一笑,宛若月下昙花,“墨阳,日后我们私下便做一对知心好友吧我即将入宫,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人前,还请对殷殷疏淡些。”苏墨阳轻轻点了头。听她此言,难免几分怅然若失。可心头那对情感忠贞的枷锁已经被顾殷殷解开,他如今一想到沈天玑,便是一阵说不出的酸甜滋味,很舒服,也很渴盼。“沈天玑是敬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女,又是沈相的掌珠,”顾殷殷又道,“与你已有两年未见,不知她如今对你可还同过去那般”苏墨阳忽然皱眉,心头一阵不悦。顾殷殷见此,唇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续道:“墨阳你过去对她实在太过无情,也难怪她如今对你冷淡如此。不过殷殷相信,以墨阳的出色,迟早会得偿所愿的。”“殷殷”苏墨阳深深看着她,“谢谢你。”顾殷殷笑着摇头。“宫闱之地,争斗残酷。日后若有苏府相助之处,殷殷你尽管说就是。”男子满目坚定。“墨阳,我也谢谢你。”两人的谈话就此终结,苏墨阳很快告辞离去,顾殷殷反身进了琼香殿。真是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也不知是顾殷殷太聪明太能诱惑人,还是苏墨阳太过愚蠢,竟就这样,三言两语被扭转了心意,忘记了初衷。沈天玑细细品评着顾殷殷的每一句话,先时的冷漠对峙,然后因受不了男子的诘问而脱口说出心中的怨怼,反过来指控男子,最后神情温婉地劝服男子追求心中所爱。层层递进,步步铺垫,一来让苏墨阳愈发看重她敬重她,二来让苏墨阳不再以幼时婚约之名阻碍她进宫的脚步,三来把苏墨阳与她凑作一堆,两大世家联姻,必然成为意欲削弱世家地位的昭武帝的眼中钉,受到打压是迟早的事,顾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真是高明。“妍儿”纳兰徵瞧她半天,她凝神思考的模样也别样动人。沈天玑回神,急忙道:“我该走了”她当先踏出,登时眼前豁然开朗,左手边不远处就是琼香殿后门,飘出一股若有似无的夜檀梅香。朝前跑两步,她忽然转身道:“你跟来做什么”纳兰徵一怔,停下了脚步。看她瞪着自己的眸子又亮又圆,不经失笑。他掏出一枚和田玉佩来,递给沈天玑。沈天玑一看,正是昨日她在云华楼弄丢的麒麟玉佩。果然是丢在他那雅间里了。为了找这块玉,她可算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日后莫再丢了。”男子淡淡道,“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府吧。”男子转身离去,沈天玑忽然出声:“等等我且问你,昨日我重回云华楼找这块玉,在你雅间里的,为什么会是别人”害得她白白受辱纳兰徵淡淡道:“那是因你走错房间了。”“”男子伸手拂过她微乱的鬓发,沉缓的声音在夜色中愈发低醇动听,“昨日之事,我必会为你出气。你莫再想了。”沈天玑独自回到琼香殿后不久,雪梅节之聚便散了,太后挑几个出色的姑娘赏了好些东西,沈天玑的赏赐最是丰盛,自然又引得众人侧目。一路顺利地出宫回府。青枝碧蔓并上其它沈府的丫头仆役都等在宫门口,瞧见沈天玑等出来了,便各自给各自的主子送上了暖手炉,护着上了马车。时辰已晚,一路匆匆,到了沈府后,林氏便吩咐几个姊妹早些回房歇息。沈天玑回到莹心院,李妈妈早就在屋里点了熏香暖炉,整个房间温暖如春。青枝点上了明亮的烛火,凑近去给沈天玑脱下厚重的衣裳,忽然讶异道:“咦姑娘的嘴怎么了怎么肿了”沈天玑吓了一跳,慌忙跑到镜子前面,仔细一照,只见艳若娇花的红唇比平日更加丰润红艳,泛着珠光一般动人。她压下心头的羞燥和惊慌,淡淡道:“宫里茶水太烫了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青枝哦了一声,也不甚在意,继续给她换衣裳。沈天玑见她神色自然,狂跳的心才慢慢停止。心想还好并不明显,仔细看才觉察出稍有红肿而已。可即便如此,她也已经把纳兰徵骂了千万遍不止。梅雪节后不久,林夫人带着一儿一女来沈府住了两日。林之婳性子和婉,赢得众人一致称赞,当说起即将入宫一事时,二房三房的几位少爷一脸的惋惜,眼里的火热之意才逐渐散去。或许是因皆为府中长女的原因,林之婳与沈天姒极是要好,两人时常说些私底下话,引得那沈天姝又是一阵面容扭曲,愈发看沈天姒不顺眼起来。沈天玑倒是安置若素,只日日待在莹心院里,弹琴写字抑或描红刺绣,消遣着光阴。青枝碧蔓两人对此啧啧称奇,只道姑娘如今是转了性儿了,日日守着莹心院竟然也坐得住。沈天玑只笑笑,推说外头实在太冷,左右莹心院里什么都有,能消遣的事情也多,何必白白出去灌冷风。事实上,她是怕出门又会遇到纳兰徵罢了。从宫中归来,她每每想到那人炽热的目光,那日热烈的激吻,她就忍不住心脏狂跳,满身的燥意,再来就是满头满脑的懊恼烦乱。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晓得如今她害怕见到他。偏偏每每她出府门,总要遇到他的。那么,她不出门还不行么梅雪节后几日,一桩奇事儿传遍了整座京城,道是宁郡王的庶长子不晓得犯了什么错,生生被他老子打折了腿,一辈子都要做个残废了。那庶长子的生母是宁郡王的宠妾,这宠妾倒也性子硬,生生为了儿子与宁郡王闹翻了脸,母子二人双双被送去乡下,只怕以后的日子连平头百姓都不如。同样倒霉的还有户部侍郎秦大人和太仆寺少卿蒋大人,二人的官位都连降三级,放了外任,据说是圣上亲笔明谕,二人教导子女不力,难堪大任。那日沈天瑾在莹心院,沈天玑拍手笑着赞了他半日,沈天瑾双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却也终究没说出口。过年前夕,宫里册妃的圣旨下来了。虽然沈府未有宫嫔,可这样的大事早就一阵风般传遍了。碧蔓绘声绘色地给沈天玑说着消息,说是这一批宫嫔中如今位分最高的是苏府嫡长女苏云芷,被封为正五品的嫔,其次是两位正六品贵人,另外还有美人常在等,不可计数。林之婳正是三位贵人之一。沈天玑听到苏云芷的名字,震惊道:“苏云芷不是说她得了时疫么”碧蔓大眼圆瞪道:“姑娘最近老是心不在焉,都在想什么呢方才奴婢就说了这桩事儿了。这件事啊,是外头人以讹传讹。那苏府大姑娘原是去京郊灵溪寺里参了数月的佛,为祖父祈福,并不曾得什么时疫,也不知是谁说的谣传,生生要去坏人家好好一个姑娘的名声,忒是歹毒了。”沈天玑奇道:“你如何晓得的”“那灵溪寺的大师都出来作证了,还能有假如今这事儿都传遍了,大家都说苏大姑娘是个有孝心的,为死者祈福讲究一个诚心静心,外面人给她泼这样的脏水,她也能稳得住,直到祈福结束了才现身。真是不容易。”苏云芷沈天玑不禁想起那日在绣月轩看到的女子,心想,这事只怕内中波涛汹涌,并非表面这样简单。这个前世的宠妃,哪里是那样容易就被打倒的碧蔓还在耳边说着哪家闺秀什么位分的话,一堆的人名听得沈天玑头晕,听完后没发现顾殷殷的名字,不禁又是一阵沉思。碧蔓见她没什么兴致,关心道:“姑娘可是这几日闷着了不如奴婢陪姑娘去园子里走走”“大冬天的,先时还能看个雪,如今雪化了,着实没什么好看的。”沈天玑悻悻道。碧蔓又问要不要写字或者弹琴,沈天玑亦是摇头。沈天玑半歪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窗外一片阴沉晦暗,她瞧着心头更郁闷,心想自己果真是耐不住枯坐闺阁的日子,这么几日下来就有些坐不住了。过去在姑苏,还有媱姐姐与自己说话解闷,如今在这沈府,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沈天姒太过稳重沉默,沈天婵又太小不知事儿,沈天姝则是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想到如今清姐姐大约和媱姐姐相对畅谈,惬意无边,心中便有几分羡慕。她忽然坐起身来,“先时我和清姐姐在绣月轩买的绣线可还在”“都好好放着呢姑娘说过,等清姑娘从姑苏回来了,就要一起绣的,所以奴婢都放好了。”青枝道,“怎么,姑娘这会子想刺绣么”沈天玑点点头,“反正闲来无事。”一听说沈天玑要做绣活儿,一边正给炉子添炭火的李妈妈立刻喜道:“姑娘说的是,这女儿家就该多作些绣活儿,手上的灵巧功夫最是有用的。”平时劝半日姑娘都不愿意刺绣的,如今倒好不容易姑娘有这番兴致,她自然高兴。青枝将先前收好的绣线取出来,又找了几个精致的绣件给沈天玑比着绣。李妈妈还在一旁耐心指导,倒让本是抱着好玩儿心思的沈天玑多了几分认真。经过初始一段手生之后,沈天玑渐渐上手起来,有模有样地绣着一只黄鹂鸟儿。只是这刺绣着实是累人的活儿,黄鹂鸟儿刚绣一半,思绪不由自主就飞远了。本封不了妃的苏云芷最终封了妃,而本应封的顾殷殷却未能封妃,这其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她发掘的。若是可以,她真想亲自出门去探探,可一想到出门就可能遇到的男子,她立刻又歇了心思。雪梅园那夜的放肆,让她至今不能释怀,那双黑沉透亮的眼睛,久久扎在她的心里,不能隐去。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漆黑幽深,看着她时总是充满压迫感和侵占欲,那灼人的亮光让她心头发慌。“啊”沈天玑只觉得手上骤然刺痛,低头一瞧,却见手指被绣花针戳出一个血珠来。“姑娘”青枝连忙放下手中针线,疾步跑进屋里去取急用的纱布药膏等物,又匆匆过来给沈天玑包扎。“这么一点血,不妨事的。”沈天玑瞧她满脸紧张,不禁笑道。“四姑娘说不妨事有何用到时候老夫人和夫人她们知道了,定要说奴婢们的不是。”自从沈天玑表明愿意嫁去安亲王府后,沈府的长辈们看沈天玑更是一千一万个满意和喜欢。柳氏心里怜惜她,对她愈发着紧。沈天玑由她把个小血珠当成大伤口包扎着,笑道:“行了,你家姑娘跟你讨饶还不成么”、第052章 一年滴尽莲花漏下“你这丫头越发纵的没规矩”李妈妈骂了一句,替换过青枝,动作熟稔地包扎起来,不一会儿,就包出个玲珑小巧的模样。“还是李妈妈手艺好。”沈天玑赞道。“老奴伺候了姑娘这么些年,这些小事,当然是做得好的,”李妈妈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案几上的绣线绣件等,“姑娘这几日不曾出门,前儿林府的姑娘与大姑娘一同去寺里上香祈愿您都没去,可是心里搁了什么心事”沈天玑心下暗惊,难道她真有表现得这样明显么因为一个男子而心神不宁,这很不好。重生以来,她心境澄定,所求所盼再明确不过。心如止水,老僧入定。可现在却有些打乱了。每每思及他英俊沉冷的眉目,还有那夜火热纠缠的吻,她就心烦意乱。因他的肆意妄为而生气,也因自己的不能忘怀而懊恼。这两条还是她这几日心境平复之后总结出来的,那会子在宫里时,她被他逼迫地节节败退,忙忙乱乱,甚至不知该作何心情,只想着快些逃走,以免被别人发现端倪。他怎么能这样呢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现在除了不出门,躲避着他之外,竟想不出更有效的方法来应对他的强势。沈天玑觉得异常无力。她并未发现,对于同是亲薄她的人,她的处理方式和态度完全不同。虽然恼怒纳兰徵的霸道和轻浮,可她从未想过去恨他厌他。一来是因为他几次救了她,二来是因为那人的容貌风华和行事气度,她觉得不可能是坏人,三来是因他那漆黑幽深的目光,让她始终恨不起来,想起时只觉心头微烫。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她如今也是茫茫然没个头绪。不管如何,她如今都只能待家里当个缩头乌龟。心里隐隐期盼着,或许时间久了,那人就将她忘记了吧,那她也可以自在一些。想到可能被他抛之脑后,她心头有一丝不豫,但细想又觉得这丝不豫来得很没道理。李妈妈尚在等待她的回答。沈天玑在心里过了一遭,面上神情微变,开口道:“这几日只是精神不大好,并没什么心事。”李妈妈皱眉道:“这精神不好,也是可大可小的事儿。前儿老奴听人说城东仁寿堂里有一个新来的大夫,最擅长开安神提气的药方,不如老奴去给姑娘求个方子,先拿去给常来咱们府里的胡大夫瞧瞧,若胡大夫也说好,再拿来给姑娘试试”“哪里要这样累赘了小事而已,生要累得几个人。”沈天玑笑道,“李妈妈且放心,我修养两日就好了。”闻言,李妈妈不再坚持,吩咐了碧蔓好好照看着沈天玑,起身去厨房吩咐备晚膳去。碧蔓给沈天玑端上了方温好的一杯奶羹,莹润的白瓷剔透发亮,上面飘着若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