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家伙笑逐颜开。陈玉莹却有些笑不出来了。她叫来奶娘，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房中，便剩下她和东方诀二人。“你真的想好要那么做么”陈玉莹问东方诀。他还装傻充愣地回了一句，“什么我想好要怎么做”陈玉莹故意挑起话头：“十三年前，我们在祖母的寝宫，那个时候有一位叫袁天罡的算命先生也在。那一天，我们正好去拜见祖母，你还记得那个算命先生给你算了一卦之后，说了什么不”东方诀眼眸敛了敛，“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可是，我记性好。尤其那一天，我听见了很重要的东西。”陈玉莹看着他说，想从他这里读到什么东西。东方诀若无其事地说：“原来你都记得。”“记得。”她笃定地点头，“袁先生替你算了一卦，说你有帝王之相，还说，你只有八年的帝王命，而且不得善终。七岁的我，居然把那句话牢记在心里这么多年。表兄，你说，是不是很神奇。”东方诀没说话。她又说：“那个时候没听完袁先生的话，你便走了。所以，你应该也不知道，后来袁先生也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有国母之相，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母亲才这么多年费尽心思想让我进宫。”东方诀眉毛微微挑了挑，“那是不是袁先生还说，你会有孩子”“表兄真聪明，袁先生的确说过。可是他还说，我若甘于平凡，便能一世无忧；若要争要斗，恐怕也得不得善终。我这个人一贯没大志，我只想长命百岁，一世无忧。对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功名利禄都没多大兴趣。所以，表兄，你想好了么”八年帝王，如今已经快到尽头了。不得善终像他这么昏庸的皇帝，能得善终才奇怪。东方诀不紧不慢地道：“那你想好了么”“想好了，在十七王爷攻破皇城之前，我一定会离开的。我是要活的长长久久的人，我并不想给这座宫殿陪葬。而且，我的孩子才一岁多，他不应该就这么死去。他适合外面的广大天地，天大地大，辽阔无边”说到外面，陈玉莹的眼底都带着笑。东方诀也在笑，笑入了眼中。勤王大军在维州停下来了。说好的挥师进京，却停滞不前。今年忽然提早入冬，大雪纷飞一停，大军前进不得。西京之中，早已成银色之国，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三岁多的承欢穿的像个球一样，牵着同样穿成个球的东方辰弟弟，爬到了阁楼的高处，两个人费力地又搬了小凳子爬上桌子，然后，探出头去看外面的世界。“弟弟，雪好看不”承欢满是骄傲地问。东方辰极度配合地点点头，“好看好看好看要是天天这么美就好了”“不行，天天这样会冻死的”“对哦”杨锦弦和陈玉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一对活宝，一人一个从桌子上抱了下来。“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杨锦弦佯装板起脸来。承欢立即就说：“我们要注意，没趴太过去”东方辰忙不迭点头附和。两个娘亲简直哭笑不得。可是，又不得不心照不宣地感到庆幸，若不是这场大雪不停，恐怕，皇城已破。“原来你们都在这里”身后，传来东方诀的声音。她们转回身，行了礼，他却摆摆手，道：“起来吧。”随即招手，让两个孩子上前去，“有没有想我”“有”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那都来亲我一下”东方诀指着自己的两边脸颊。承欢和东方辰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小嘴印了上去。“吧唧”两声特别响亮。东方诀就乐了，“好，都乖。那，晨曦，你想外公了么”“想”答的响亮无比。“那辰儿想外婆了么”“想”“那今年你们就去自己的外公、外婆家过新年吧。”东方诀突然冒出来一句。吓坏了杨锦弦和陈玉莹，“皇上，你”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他却笑，“不用惊讶，若不去，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可是你”杨锦弦不免担忧，这句话，不正是她应该说的么一旦东方凛攻入皇城，他必死无疑。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无妨。让他们去吧，明天就出宫，初一再回来。”东方诀的语调，是没得商量的。两个小孩子却高兴得不得了，对他们来说，外面的世界，一直都是美好的，没有战争，没有性命之忧，没有骨肉分离，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通通都没有。“那父皇不陪我去么”东方辰突然想起来很重要的这件事，扯着他的袖子不放。东方诀只好安慰说：“父皇是皇帝，有很多事情要忙，是不是”“父皇吃饺子么”“吃。”“娘娘做。”陈玉莹无奈地耸肩，“好吧，我做。”杨锦弦却十分无奈，她最多只会包汤圆。南方人不大吃饺子，正如北方人也不怎么吃汤圆一样。第二天一早，杨锦弦带着杨西月、承欢便出宫了。陈玉莹也带着东方辰会了大长公主府。宫里，本就寂寞，如今，更剩下东方诀一个人了。他的母亲，也就是太皇太后，常年待在庵堂，在与不在，没有不同。他独自登上高处，抬眼望去，一片大好河山，白雪皑皑。山河万里，无限寂寥。十七叔，你要的，就是这个么如果你要，我便给你年前冬季早到，大雪拦路，也许，是东方诀的时候还未到吧。于是，大军一停下，便是小半年。待到开春，万物复苏。大军又重新整装待发。勤王之师，民心所向。一路顺畅，几乎没有遇上阻截只因为，大长公主商蓉太招人恨了，而那个皇帝，对她根本没有威慑作用。老百姓只是希望能过好日子。谁能带来太平，老百姓就支持谁。区区五百里，勤王之师长驱直入。眼看着，就要兵围京师了。如今大军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了。早朝之上，百官惶恐。纷纷奏表，“皇帝，大将军王要的是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飞扬跋扈、残害无辜，她是死有余辜，把大长公主交出去吧”“皇上，交出大长公主吧交出大长公主我们就没事了”是啊，你们都没事了。数十份奏表，内容一致，东方诀翻着，便放了回去，“同样的东西，写来写去也无甚新意。还有其他事情么无事就退朝了。”“皇上，大长公主的事情如何”想退朝，却是不易。此时，该说什么、二十六离开二十六离开数十份奏表，内容一致，东方诀翻着，便放了回去，“同样的东西，写来写去也无甚新意。还有其他事情么无事就退朝了。”他想退朝，却是不易。因为大臣不让。“皇上，大长公主的事情如何”一个带头，众大纷纷起哄：“请皇上交出大长公主”东方诀摆摆手，叫第一个喊出来的吏部尚书，“要不，你带着大长公主出城投诚，如何”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东方诀干脆地道了一声：“退朝”再没人敢拦。兴庆殿。东方诀下朝之后，连朝服也未及换下，便直奔这里来了。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东方辰在地上玩，被他一喊，吓一跳，撒娇地朝旁边的陈玉莹凑过去，“娘娘抱”“辰儿乖，娘娘跟父皇有话说，你先跟雨荷姨出去。”小家伙果然乖乖地走了。“带上辰儿，马上离开。”东方诀重复着自己的话。陈玉莹立即明白了，“十七王爷已经快到了”“不到一百里了。如果，你还甘于平凡，如果，你还想着长命百岁，那就立刻离开”东方诀口气坚定无比。陈玉莹很是意外，“你是在着急么”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苦笑，“算是吧。你收拾一下，我去一趟淑女阁便回来。”“你找贵妃”她顿了顿，“做什么”他说：“你能走，她必须留。”一句话，决定了命运。陈玉莹转身进了内室，去收拾母子二人的东西其实，她早就收拾的七七八八了。东方诀也随即离去。淑女阁。杨锦弦寝宫内室。“姐姐，你说，万一要是姐夫真的领兵攻破了皇城，他会把我们怎么样么”杨西月担忧地问。杨锦弦却无力地笑了，“也许吧。”“可你明明你没有对不起他。到时候要与他说清楚吧”说清楚如何能说的清楚“怕是再也说不清楚了。”东方诀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杨锦弦随即站起来，他已经进了门了，“不必行礼了。贵妃抱上小公主，随朕走一趟吧。”“去哪儿”杨锦弦问。他没回答。杨锦弦便明白了，吩咐西月都：“去把承欢抱回来。”杨西月点点头，便出去了。杨锦弦看她走了，才问东方诀，“他到哪里了”“距离京城不足一百里。”东方诀说，语调轻松。不足一百里以大军行进的速度，他很快就会到了吧，也就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么快，就要再见了么“此时你出宫最不会招人注意，代我，送他们母子一程。”东方诀说道。杨锦弦恍然回神，看见他的神情认真无比。原来，除了东方凛和已故的太皇太后，东方诀还有关心的人，就是陈玉莹和小辰儿么杨锦弦替他们母子感到高兴。“好，我会带着承欢一起去。”杨西月把承欢抱回来，杨锦弦就给她换了一身衣服，“承欢待会儿要乖，我们要和玉莹姨还有太子弟弟去市集玩儿，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能乱跑，知道么”“承欢明白。”她答得爽朗。杨锦弦心上却沉甸甸的。承欢她怎么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马车平稳而毫无意外地出了宫。承欢在逗弄东方辰，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地指着窗外，口齿不清地赞叹着壮观。两个孩子都是一样，除了上次到外祖家过年，这是第二次离开皇宫。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他们新鲜地频频趴在窗口看，又不断地被抱下来。最后，杨锦弦都无奈了，任由他们去闹，只得没办法地叮嘱，“不能把头探出去，危险。”“知道了。”两个小鬼答得异口同声。杨锦弦和陈玉莹都笑笑，却都各怀心事。马车穿过了市集最热闹的地方，在略显清静的角落停下来。陈玉莹抱着东方辰下了车，转身把孩子交给了在那个地方等待的另一辆马车上的奶娘模样的人。承欢闹着也要下车，杨锦弦没办法，只好把她也抱下来了。“娘亲，我去想市集看看，行不行”几岁的小丫头人小鬼大，一副诚恳的模样。杨锦弦没说话，她又转向一边，去看着杨西月和陈玉莹，“姨娘，你们帮承欢跟娘亲说说，承欢想看看。”那个一本正经啊。旁边马车上的小东方辰也探出头来，“去，看”陈玉莹笑了。西月也无奈了，冲自家姐姐耸眉。杨锦弦也拗不过她，只好嘱咐西月：“你带承欢去走走，但是不可以走远，一会儿就回来，知道么”“放心吧，我们就在这附近。”“娘娘，想去”马车里的小家伙一直不甘心地在挣扎，准备自己要追上去。陈玉莹看看杨锦弦，杨锦弦说：“让他去吧，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陈玉莹笑笑，让奶娘抱着东方辰，和杨西月、承欢她们一起去。看着人来人往，杨锦弦心里感慨万千，“你们马上就要走了。也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来了吧”“是啊，够聪明想活命的话，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何必再回来送死”陈玉莹说时，半开玩笑。杨锦弦也笑，心里却有更深重的悲伤。许久，她才幽幽地叹一口气，“带着孩子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了。”“你不走么十七王爷现在最恨的三个人，你是其中之一。你不怕他杀了你”走她能走去哪儿又能走到哪里去她所有的亲人，所爱的人都在这里，她还能怎么办何况，东方凛若想找她，还会困难么他可以师出有名堂而皇之地带着军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京，如今，兵围京师不过是他举手之间的事情。她想逃，又能逃到哪儿去杨锦弦幽幽叹道：“既然是我的错，他想杀，便由了他吧。可是你和孩子不一样，你们是无辜的。虽然我也不喜欢东方诀那个奇葩，可我没办法看着你们也一起陪葬。”“你就不怕我儿子长大以后会回来说要夺回皇位”杨锦弦说：“如果你愿意更多的人卷进血腥和仇恨之中，我也无能为力。”陈玉莹就笑了，“你果然知我甚深。”杨锦弦会心一笑，却也不免担忧，“只是从今往后，你不是皇后，他不是太子，你们孤儿寡母，如果度日”“你自己如此处境，竟然还在操心逃出生天的我们。”陈玉莹深深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我认识你在先，我真的会觉得，你肯定是虚情假意不怀好心。”杨锦弦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说不定我就是虚情假意不怀好心，想等着暗算你们呢”陈玉莹太清楚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姐夫么东方诀早就安排了他，作为我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