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后踱了出来,她从药室来,身上还飘着清新的药香。她便是白雅柔,身后还跟着白面书生张二哥和黑眼圈大汉张三哥。“白姑娘,这么晚了有何指教啊”二夫人恭恭敬敬喊道。这位名叫白雅柔的女子来历不明,也常常想不起来以前的事,虽然待人很和气,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场,二夫人打心底觉得她很不简单。“有件事必须要与二夫人商量一下。童帮主和大夫人此次误入黑会,罪名可大可小,这些时日过去了,我们都觉得幺德让不会轻易放人。我想与其受制于人,不如采取行动。明天一早你便收拾行装,张二哥和张三哥会带你和两个孩子离开。听说人已不在聚玉山庄,而是在灵龟渚,我和小黄先去打探一番,等入了夜便去救人。你们在神农山玉箸泉等我们两日,若等不到,就先往南走,寻人家或寺庙避难去吧。”白雅柔镇定自若。“夫人,我们一定救得回兰姑,我还指着她帮你恢复记忆呢。”黄岳郎放下童天龙,话语间洋溢着满腔热血。这些时日,他总给白雅柔灌输关于缁衣教和百里长风的记忆,希望她能早日跟自己回去,怎料白雅柔根本不为所动,整日煮茶弄药,倒把这里当成了家。“但愿吧,听你们说兰姑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要尽力报偿的。”白雅柔点点头。“再不回来了”二夫人环顾着偌大的宅院,有些不舍,有些迷惘。“我也去,我要跟着你们去救爹娘”童天凤却干脆无比,将花脸胡乱一抹,跳起来嚷道。“小凤还是乖乖跟着二娘和小龙走吧,我可不想抱着你打架。”白雅柔抱着双臂笑道。“你们小看人,我有指甲,我有牙齿,我可以帮你们抓,帮你们咬”童天凤面红耳赤涕泪齐飚,一边吼一边跺地板。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孩,白雅柔不免看得心烦,撇撇嘴再不愿搭理。“小凤没有门牙怎么咬呢乖乖跟着二娘走,等我们带着你爹娘回来的时候,你的门牙就该长出来了。”黄岳郎瞅着童天凤缺了门面的大嘴,戏谑道。童天凤忙捂住嘴巴,依旧扭着身子踢腿甩脚,没休止地闷嚎。童天龙有些害怕,朝黄岳郎腿上偎了偎。兰姑虽不重,但章无技背上还驮着郑有涯,如此一来,眨眼的功夫便被百里长风赶了个齐平。“自贤”“夫人”同样是受制于人,童自贤夫妇两两相望,不禁隔空悲呼起来。章无技与百里长风无暇顾及二人,直盯着孟惊鸿时远时近的背影,丝毫不敢松懈。孟惊鸿的身影最终落入一座高墙大院,童自贤见状倏然失声喊道:“呀魔头去我家这是要做什么”“哈哈哈哈,哭得气势恢宏,原来童家的女娃娃这般撒泼。”孟惊鸿携着丰雪衣从天而降。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落入庭院,加入围观童天凤嚎哭的队伍。“来者何人”黄岳郎大喝一声,连忙将童天凤揽到身边。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神怒目而视,一边观望一边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施加压力。“我是你们童帮主和夫人的老朋友,呵呵。”孟惊鸿的笑,一听便知不怀好意。“你要我看着你大开杀戒吗”丰雪衣面色煞白,揪住孟惊鸿的衣袖不肯撒手。“你和无技都已经大了,与我根本不亲,童自贤的孩子尚幼,我抱回去养着。”孟惊鸿拂袖笑道。这诡异的男人真是自己的父亲丰雪衣被震甩得踉跄而退,捂着嘴说不出话。“休想打孩子的主意”黄岳郎凛然大喝,“二夫人,带小龙小凤回房”“哦”二夫人这才缓过神来,上前拉过两个孩子。童天凤死死瞪着入侵者不愿走,童天龙已被吓作一滩烂泥,忽然间两个孩子都变得很重,二夫人自己也似走在泥泞里,根本拔不动腿。“这位原来是二夫人啊。”孟惊鸿幽幽笑道。“啊”二夫人着了魔般脚步一滞。“童自贤比较疼爱哪个孩子呢”孟惊鸿问。“这”二夫人心里直打鼓,想这恶人定是与老爷夫人有旧仇,如此一问,定是要抢走童自贤最疼爱的孩子。女人卑微地深爱着自己的亲儿,咬着牙道:“老爷和夫人最疼这女娃。”“那女娃子给我带走吧。”孟惊鸿笑盈盈道。二夫人长舒一口气,不露声色地松开牵着童天凤的手。“男娃呢”一旁的白雅柔冷声问道,右手在衣袂下摩挲着银钩。之前得黄岳郎提点,发现自己将帐钩舞得出神入化,便去银匠铺打造了这柄称手的兵器。“既然童帮主不喜欢,看着一定心烦不能自制,我便替他解决了吧。”孟惊鸿淡淡一笑。二夫人散沙般瘫坐在地,僵硬的大手紧紧里攥着亲儿柔软的小手。孟惊鸿已如魅影一般欺身而上,骨节分明的利爪就要向童天龙的脑门罩去。白雅柔早就恭候多时,扬手横钩袭来。孟惊鸿翻着衣袖步步后退,白雅柔舞着银钩步步紧逼,霎时间虚影乱晃。“你是缁衣教的人,是鹤羽仙的弟子。白雅柔还是安小青”孟惊鸿摸清来人的武功路数,生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年自己身为教主,常和教众切磋武艺,当时黄字号分坛的坛主鹤羽仙便是各种高手,鹤羽仙门下女弟子有两名,一名叫做白雅柔,另一名叫做安小青。“我是白雅柔,却不知道你所说的什么缁衣教与鹤羽仙”白雅柔眼也不眨。“夫人让开些”黄岳郎抬手飞出一支蝎尾箭。白雅柔依言将头一偏,那箭便向孟惊鸿的咽喉飞来。孟惊鸿拂袖挡住,一边后退一边将蝎尾箭截下。“你也是缁衣教的这暗器是我传给长风的,莫非你是长风的弟子”“教主待我有传道授艺之恩。你唤教主长风,你究竟是何人”黄岳郎瞪着大眼。“既是这般,你该叫我声师祖。”孟惊鸿冷笑着抛开袖管,将蝎尾箭甩到地下。“孟教主早已亡故,你休要在此蒙骗与我”黄岳郎摆着手道。“你这稚气未脱的奶娃娃,长风怎么挑人的”孟惊鸿轻蔑地斜过一眼,在他眼里,这个带点孩子气的少年绝没有继任教主之位的潜质。呼呼风响,空中又降下几个黑影。“孟惊鸿,你怎么到白虎帮来了”章无技气喘吁吁道。“你们太慢了。”孟惊鸿回头看看久久才跟上的人,一脸不屑。“凤儿”兰姑捂住嘴巴。“龙儿”童自贤张开双臂。童自贤夫妇齐齐奔向儿女,一番激动自难言喻。“教主,教主”黄岳郎一眼便瞧见了百里长风,激动地扑将过去,几乎要伏地不起。“黄坛主”百里长风一把扶住那激动到不知所以的人。“是我,是我,你失踪了好久,我怎么着也找不到你,现在终于见到你了。”黄岳郎哽噎道,泪花里闪着最淳朴的喜悦。“对了,对了,夫人,夫人啊”黄岳郎激动地晃着百里长风胳膊。“看,白雅柔。”章无技自身后拍拍百里长风的肩,指向那手持银钩的黄衫女子。百里长风,你的发妻就在眼前,她曾经是那般执着与你,你的出现能唤回她的记忆吗第五十三回 良缘孽缘中再见白雅柔,百里长风仿佛不认识她。不同于往昔,没有神秘的面纱,没有幽寒的眼神,她就如娴静的邻家女子一般,着一身清清淡淡的黄色裙衫,静静向这边看来。“雅柔”百里长风试探着喊了一声,伸出双手近前一步。白雅柔后退一步,转眼去望黄岳郎,一脸懵懂。“夫人,他便是缁衣教教主百里长风,你的夫君啊”黄岳郎忙不迭介绍道,接着对百里长风说:“夫人暂时失忆了。兰姑治好了她的疯症,把她记忆也一并消除,这得慢慢恢复。”“失忆了”百里长风很是失落,曾经那个爱疯了的女人,竟如审视陌路人一般看待自己。“我的夫君”白雅柔将眼前这个男人上下打量一番,终于“扑哧”一笑,坦荡荡露出两颗兔牙。“你笑什么”百里长风一愣。“你挺好看,但不知道人怎么样。”白雅柔笑道,“你这般急燎燎赶来,是来寻我的吗”百里长风一时语塞,他为了章无技,曾一度把白雅柔抛诸脑后,如今不期而遇,一面感谢老天开眼,一面由心里生出无限愧意。“白雅柔,你是长风夫人,我是长风师傅,你作为小辈不该阻止我行事”孟惊鸿的目光阴狠凌厉。“长风夫人也是你们讲的,我根本就不记得,怎能随随便便再跟他一起”白雅柔理直气壮道,“除非我想起来,再或者,除非他重新让我爱上他,否则我不承认是他妻子。”白雅柔真的失忆了,即没有疯之前的内敛沉郁,也没有疯之后的错乱癫狂。背后是亡夫沉重的躯体,再生不知何日,章无技不禁羡慕起白雅柔来,她也想彻底失忆,甩开这些累人的回忆,潇洒重生。“夫人,教主都来了,你好歹先跟我们回缁衣教吧。”黄岳郎急急道。“缁衣教有山吗,山上有草药吗我喜欢这里的神农山,有好多药材。兰姑也去吗我喜欢和她一起切磋岐黄之术。”白雅柔笑问。显然,她有了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关注,全凭自己喜欢,不再为了讨好任何人。既是如此,那更能名正言顺再娶章无技为妻了。百里长风这般想着,心却丝毫没有放宽,曾经为自己的痴狂的女子突然间收回了全部感情,这种打击叫人猝不及防。“她变得好冷淡,以前是那么执着”百里长风幽幽叹道。“这种执着,你在乎过吗”章无技没来由问了句,似是在替白雅柔问百里长风,却从心底期望郑有涯能醒来给她一个答复。“我想我是在乎的。”百里长风按住心口,惨惨地笑了,掩不住一脸怅然。心痛了,他才发现,其是她一直都占据着某个角落。另一边,二夫人已向童自贤和兰姑诉说了孟惊鸿的企图,说到伤心处已是泣不成声,自然略去了自己耍心眼保全亲儿的一段。“孟教主,求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幼子吧。这些年来我们童家一直念你缁衣教的大恩,教主夫人白雅柔被天都派所擒,我也和自贤暗中相救。你们看,虽然我医术不精致她失忆,但确实是治好了她的疯症。”兰姑扑通一声跪倒在孟惊鸿跟前,几乎在哭喊。“您真是前任教主啊。那么老教主且听我一言,当日我和夫人落难天都派,得蒙我教董小轩前辈相助,出来之后便遇上张二哥与张三哥所驾的马车,张二哥向我俩撒了迷药,当时我只以为又遇着歹人,醒来后才发现竟是遇见救命的贵人了。兰姑确实治好了夫人的疯症,您念着这份情,就不要为难兰姑的孩子了。”黄岳郎心直胆子大,站出来说话响当当的。“天都派为何要擒拿缁衣教的人”孟惊鸿不明就里,遂向在一旁半天不吭气儿的丰雪衣发问。丰雪衣一心要为天都派摆脱干系,便从年初的“莫一悬案”说起,将前因后果润色了一遍,并不提上官莲要借机联合江湖人士对付缁衣教一事,只说是误会了缁衣教,故而错抓了白雅柔。“也怪不得天都派,后来我被困千脚门,从江师傅与小红的谈话中才得知,是他们去江湖上散布了我杀害莫一的谣言,为的就是要使我还有缁衣教为众人所不齿。”百里长风亦不知天都派的打算,还在一旁帮腔。“千脚门这么做固然有失公义,但缁衣教的某些人也该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谁挑起了事端,是谁留下了仇恨”章无技不甘师门被辱,立马反驳道。“既牵扯到了莫一,我倒不认为你们救缁衣教的人是为了向我报恩。”孟惊鸿冷冷道,“兰姑,你恨莫一,所以你便认为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助杀害莫一的凶手,是不是”“孟教主,不要再说了”兰姑几乎要伏下磕头。“无技,你说得没错,我们都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孟惊鸿蓦地一挥袖,一股劲风朝兰姑袭去。劲风一把扯走兰姑的半面黑纱,再也有没还回来的意思。“啊”兰姑慌忙抬手去遮,只瞬间的功夫,却已叫众人看清楚她半面坑洼不平的疤痕。“兰姑,当年的你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清爽可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孟惊鸿冷笑道,“自贤兄,还记得当年我们同去无恙门求亲的情景吗”童自贤抹一把汗,没有回话。“当年的童夫人尚待字闺中,小名唤作兰姑,是无恙门庄老门主最疼爱的孙女。庄氏家族传到兰姑这一代,不论嫡系旁支都没有男丁。这庄老门主自己从不收徒弟徒儿,又坚持一定要男子主外,便只得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长房嫡孙女兰姑的婚事上。于是设擂台比武招亲,希望广纳江湖才俊,以便招个可以帮助兰姑打理无恙门的上门女婿。“擂台上很热闹,打到最后,只剩下我与童帮主两个。当时童帮主还只是白虎帮少主,而我才当上缁衣教教主。我相信童帮主和我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只是为了无恙门能使人起死回生的医术。”孟惊鸿逼视着童自贤,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