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那碗面根本没有动过,周寻乐此刻呼吸很急促,额头烫得很,竟然是发起高烧了。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他记忆里,周寻乐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病。可现在是怎么回事看那人难受的样子,周阳也有点慌了。他蹲在周寻乐旁边,喊了几声对方的名字,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感觉大事不好,他第一想法就是赶紧送医院接着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没有钱大爷的,吴淑芳到现在也没见到个人影,儿子都要死了,她还不知道在哪打麻将被怒火激的手都有点发抖,周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到吴淑芳房中去拿钱。可让他郁闷的是,抽屉和桌子都找遍了,居然只找到二十多块钱逗老子玩呢自己打工的钱都被那个女人放到哪里去了另外就还剩两张存折,这么晚了,拿着存折有什么用啊急的不行,周阳去打吴淑芳的手机,话筒里机械的女声礼貌的答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周阳差点没把话筒摔了。看着周寻乐,他没办法了。拿上那把零钱,背着人就往楼下走,不过他忘了自己现在也才十六岁,要背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实在有点勉强。咬紧牙关,凭着股蛮劲,周阳愣是把人背了下去。好在医院离家里只有十分钟左右,否则真是想吐血的心都有了。他是打算先让周寻乐打上针,然后自己再去诗晚家借钱,虽说这个时间去打扰人家实在不合适,但他也没有更熟悉的人了。十分钟的路比想象中要远,周阳走的非常辛苦,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害怕自己会随时跌一跤,但又不能摔到身上那个人。更糟糕的是,背上的人像是没了知觉。周阳担心又焦急,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好累脚步越来越重。他给自己鼓劲: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一辆车在他面前猛的停住,紧急刹车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接着那辆车迅速的倒回了周阳身侧,窗子被按下,诗晚探头说道,“怎么回事”推开车门,他朝周阳跑过来。被紧攥的心脏蓦地松了下来,周阳这回是真的全身发软,险些站不住,却被诗晚给牢牢扶稳了。开车的男人这时也走了他们身边,关切的问道,“我送你们先去医院吧”刚要说声谢谢,然而当看清眼前那个男人时,周阳却说不出任何话了这个戴着细框眼镜,温和友好的男人正是上辈子帮了自己和诗晚太多的恩人,也是两人驻唱酒吧的老板,王嘉木。在这样的特殊时间,见到这样一个久别重逢的人,周阳心情极度复杂。“快点周阳,先把小乐送去医院”诗晚拉了一下旁边的人,将他带上了车。车上一时很安静,周阳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才轻声开口道,“今天真的多谢你们了。”他看着前座开车的王嘉木,正好对上王嘉木望向后视镜的目光。两人有了短暂的交汇。“谢谢你。”周阳重复道。“别客气,”王嘉木笑了笑,“你可以和诗晚一样,叫我王哥。”周阳点点头。倒是诗晚看他一副忧愁的样子很不习惯,“别摆张这样的脸了,人肯定没事。你后妈呢,又去打麻将了啊”周阳默认,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对诗晚说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她没在家,钱也不知道给她放哪去了,我手里边的肯定不够。”诗晚为难了,“你临时问我要,我估计也拿不出太多”今天又不是发工资的日子,他没带多少钱在身上。翻了个遍也只找到四十多块。“你等会直接和我回家拿吧。”周阳正要点头,王嘉木说道,“没事,我这有。你俩都别折腾了,先给小孩子看病要紧。”三个人到了医院,忙前忙后的挂号开药吊针,终于把周寻乐给安置好了。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诗晚靠着周阳,头一点一点,都快要睡着了。周阳看着对面的王嘉木,很是不好意思,“那个王哥,今天真的多谢你了,要没你帮忙,估计我得瞎忙活一通,钱我明天就还给你。麻烦你和诗晚到现在,真的很抱歉我守着小乐就行,还要拜托你送诗晚回家了。”“别这么客气,你和诗晚一样的年纪,都是个孩子,我多照顾也是应该。”王嘉木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模样,“以后要我帮忙,随时都可以。”周阳急忙摆手,开玩笑上辈子就受了这人不少恩惠,这王嘉木也没欠自己和诗晚的,根本没义务照顾两辈子。而且自己也没那么厚脸皮。“那我就先送诗晚回去了,他明天还要上学。”周阳点头,拍醒了身边睡得开心的某人。等到病房里只剩下自己和周寻乐的时候,周阳才真正卸下了所有心事,长长叹了口气。真他大爷的倒霉这发生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重生后的这一世,很多东西都被改变了,比如周寻乐弱不禁风的身体,还有自己遇到王嘉木的时间。他本该是被诗晚介绍到酒吧后才认识的王嘉木,但现在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说明了什么这辈子的轨迹不会按照上一世来也就是说自己也许还是没法躲过那个死劫又或许能平安躲过,但可能死于另一场意外那么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不敢碰有关上辈子的任何事物,到底有什么意义周阳感觉到了瞬间的迷茫,他看着惨白的墙壁,仿佛陷入了死胡同。礼貌且规律的敲门声唤回了游离的思绪。周阳转头病房门口,王嘉木拎着一袋零食和饮料,脸上依旧是熟悉到难忘的笑容。、第四章 已补完周阳没想到王嘉木会再次回来。他赶紧起身,有点紧张,“呃王哥,你怎么”“刚送完诗晚,就想着回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了。”说着,递了一瓶饮料给周阳。“大半夜的真是不好意思了。”王嘉木像是好奇又像是觉得有趣,他打量了一下周阳,说道,“别这么客气,反正我不像你们要早睡早起。”周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非常感激。王嘉木这个人一直都仗义的很,上辈子自己在酒吧唱歌,被人为难的时候也多亏他经常帮忙解围。临去北京,对方也叮嘱了自己很多事,还给了一些钱。所以今晚王嘉木又像个救难神仙一样突然出现,周阳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只能再次道了谢。“其实诗晚经常和我提起你。”调整了一下坐姿,王嘉木笑着看向周阳,“不过看到真人后,我觉得他描述的有很大出入。”刚才的一股忧伤装逼范儿立刻烟消云散,周阳在心里大大的靠了一声,诗晚这混蛋又在背地里怎么歌颂自己了把握不准敌方情报的状况下,周阳也不好贸贸然回话,只能嘿嘿一声,委婉笑了笑。“你现在是在外面工作”老老实实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事儿,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家里也没钱,那么只能早点出去赚钱了。“又要工作还要照顾你弟弟,是挺辛苦的。”默默流下两条宽海带泪,周阳暗搓搓的骂道:诗晚你个狗叛徒,是不是把我家底全部都说了个遍啊大爷的,看我回去不削你似乎猜透了对方的心思,王嘉木笑道,“也不怪他,因为听他说得多了,我对你比较好奇。原本一直以为你可能嗯蛮活泼。”周阳觉得王嘉木在说出“活泼”这个形容词的时候斟酌了很久,估计是想找个褒义词不让自己受打击。唉,形象啊自己的形象啊还没等他郁闷完,只听见王嘉木又继续说道“但今天见到你,我反而觉得你是个挺安静的人。”“”周阳掩面:王哥,两辈子都过去了,你的眼神还是不太好啊。等到周寻乐打完针,王嘉木把两人送回了家。分开时,他说道,“还是那句话,需要帮忙可以找我。”周阳也没有一直拒绝他的好意,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直到对方开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周阳才带着周寻乐上楼。这回客厅里倒是亮的很,吴淑芳一脸冷色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后侧头看向门口两人。“你们还知道回来啊看看现在几点了”她起身对着周阳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不读书你弟弟还要读,自己去混就行了,把个八岁的孩子带到这么晚回家,我说周阳你是什么意思啊”周寻乐嘴一瘪,想要站出来说点什么,被吴淑芳喝止了,“滚回房间去下次再这样我打断你的腿信不信”“你下次骂人前先把事情搞清楚点,”周阳对吴淑芳也没什么好态度,“小乐一个人在家发高烧,你又在哪打麻将,赌钱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不把他带去医院难道让他在这儿等你输钱回来么”“放屁”吴淑芳气的眼睛都红了,像是想起什么,她疾步走到自己房间,指着房门说道,“说到钱,你个小兔崽子在我这拿了多少钱”“你少胡说八道,你桌上除了二十块钱还有什么我倒是要问你,我打工的钱呢,还给我。”周寻乐看他们之间火药味十足,吓得一直拉自己哥哥的衣角。“小乐你先睡觉,我有话要和你妈妈说。”吴淑芳也怒极,伸手来扯周寻乐,“谁生的你啊谁给你吃给你穿啊给我过来”她在生气中,下手也用力,把周寻乐捏痛了,生病中的孩子本就不舒服,这下更是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你不准动他”周阳差点给对方气炸了,吴淑芳这个人不仅当后妈不合格,当亲妈也不怎么合格他吼道,“把我钱给我谁要你买吃买穿了我会给他买”“我呸要不是我让你去那个菜馆工作,你能有个屁钱,还让我把钱给你我告诉你周阳,这就是我该拿的,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是去喝西北风要怪就怪你爸妈,谁让他们穷”吴淑芳把房门拍的嘭嘭作响,“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下次再乱翻我屋子,我绝对收拾你”他们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肯示弱,仿佛一点火星碰到汽油,即将形成燎原之势。但最终还是因为周寻乐的哭声戛然而止。半夜,周阳躺着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既生气同时也埋怨自己。能力不够于是只能低着头做人,哪怕是在自家的屋檐下。这一刻,他突然怀念起自己的妈妈了,那个有着黝黑的长长头发的温婉女人,从来不会大喊大叫。周阳对她最深的记忆,就是永远带着温柔微笑的脸和动人悠长的歌声。但是,都过去了“狗屎日子。”周阳低骂了一句,转了个身,拿毯子牢牢盖住了头。这一次,他和吴淑芳闹的很僵。原本说第二天要还钱给王嘉木,可现在周阳根本没办法要到钱。想了很久,他只能继续求助诗晚了。但白天两人也没法凑到一块去,中午诗晚下课,周阳那儿的小菜馆正是忙的昏天暗地的时候。下午周阳得了空,诗晚又得上课。左思右想,他还是晚上提早了一点回去,和张老秃请了个假。张老秃一脸不满,嘴里嘀嘀咕咕叨念半天,估计转身就会去向吴淑芳告状。不过周阳也懒得管那么多。诗晚唱歌的地方在青山镇最繁华的路段,那条街的一侧有着大大小小近十家酒吧,也因此被称为酒吧一条街。小城市的年轻人晚上闲着没事就喜欢去那儿逛逛,其实不止青山镇是这样,就连北京入了夜也是一片灯影奢靡。周阳对这种地方不陌生,此刻他站在“终点”的大门前,望着字牌旁边的彩色霓虹,不禁想起了以前的日子。这家“终点”酒吧的老板就是王嘉木,也是诗晚现在“工作”的地方。周阳没走正门,因为他知道绝对会被拦下来,毕竟现在的自己一看就像个学生。循着记忆摸到酒吧后门,他偷偷溜了进去,走过地下长廊,再爬个楼梯就是化妆间。周阳在门缝里瞄了半天,化妆间始终空无一人,估计是正在外面唱歌。“唱这么久好想踹门直接进去”周阳哀怨的挠着门,时不时偷窥一眼。终于,化妆间有了动静。诗晚顶着个大烟熏妆走了进来,穿的也稀奇古怪。他一边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掉一边骂了几句脏话。这位爷总算回来了周阳耐心差不多耗尽,不过还是先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才露出了一个脑袋,接着他就看见诗晚从镜子里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啊”诗晚几步走到周阳身边,把人拉了过来。“这不是来找你了么,正门看的严啊,我只好走后边了。”诗晚蹙眉,有些疑惑的扫视了周阳一眼,“你变聪明了啊,还找得到后门的路。”周阳后知后觉是啊貌似这辈子他还没和诗晚来过这间酒吧,怎么会认识路这要怎么解释“诶,算了。”诗晚打断道,“我今晚都快被烦死了。外面几个总让我唱些不入流的恶心歌,还拼命要我喝酒,我真想把杯子砸他们头上。”他像是非常厌恶,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但即使这样也没法让漂亮的五官失色半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连生气的样子都挺赏心悦目,所以才常常被骚扰。不知为什么周阳突然有点想笑,不过他现在要是敢笑,一定会被对面的人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