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我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埃伦阿博特正揪着我家后院直通密西西比河这件事不放,我听了有些好奇:难道尼克电脑上的搜索记录已经走漏了风声我倒是已经确保他的电脑搜索过密西西比河上的水闸和水坝,谷歌的搜索记录里还曾经把“密西西比河浮尸”当作关键词。坦率地讲,密西西比河确实有可能把我的身子一路卷到海里去,尽管这种事情概率不大,但毕竟有过先例。实际上,我为自己感到几许悲哀,想象着自己苗条苍白、一丝不挂的身体漂浮在水波之中,一条光溜溜的腿上沾满了蜗牛,头发好似海藻一般四散开来,一直漂到海中渐渐沉底,身上的肌肤一缕又一缕无力地剥落,一身血肉渐渐溶入水中,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不过我的想法也太浪漫了一点儿,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尼克真的动手杀了我,我想他只会把我的身子装进一只垃圾袋,然后驱车开到方圆六十英里内的某个垃圾填埋场一扔了事,他甚至还会随手多带几样本来就要扔的东西,比如带上那个坏了却懒得去修的烤面包机,再带上他一直想扔的一摞家用录像带,好让那一趟去得更划算一些。我也正在学习如何活出效率:如果一个女孩已经“不在人世”的话,那她少不得要算着钱过日子。在下定决心销声匿迹之后,我曾经给自己留足了十二个月的时间来做好计划并存好现金,随后才真的销声匿迹。大多数谋杀案的主事人落入法网都是因为一点:他们没有那份自控力去耐心等待。眼下我共有现钞10200美元,如果这10200美元是在一个月之内取出来的话,人们只怕早就已经瞧出了端倪,但我用尼克的名义办了那些信用卡,不仅让尼克显得活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骗子,还能从中存下一笔现金。数月以来,我又细水长流地从自家银行账户里一点儿一点儿地取了一笔钱,每次取200美金或300美金,总之不会引人注目,最后凑齐了4400美金。除此以外,我还从尼克的口袋里偷了些现钞,一会儿偷20块,一会儿偷10块,故意慢慢地把钱存起来,仿佛把每天去星巴克吃早餐的钱都放进一个存钱罐里,结果到年底存下了1500美金。对了,每次去“酒吧”的时候,我还总会从装小费的罐子里顺手牵羊拿点儿现金,我敢肯定尼克把缺了的钱怪在了玛戈头上,玛戈则把那笔钱怪在了尼克头上,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吭声,因为他们都替对方觉得难过。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证明自己在攒钱时很小心,在“动手自杀”之前,这笔生活费对我来说足够了。我要躲起来一阵子,好好瞧着兰斯尼古拉斯邓恩沦为世人所不齿的丑角,看着尼克被抓起来、上庭、最后大踏步地进了监狱,糊里糊涂地穿上了一身橙色囚衣,戴上了一副手铐;我要看着尼克一身大汗地挣扎,满嘴声称自己清白无辜,却还是逃不过牢狱之灾。在这之后,我将沿着密西西比河向南部墨西哥湾进发人们正以为艾米的浮尸在墨西哥湾呢。我会报名参加游轮酒宴之类的旅程,总之那趟旅程无须暴露自己的身份却又能送我抵达水波深处,那时我会伴着一大杯杜松子酒吞下安眠药,趁着无人注意时静悄悄地从游轮边上跳进水中,在口袋里装上石块,跟弗吉尼亚伍尔夫一样投水自尽。投水自尽这一手段需要自控力,但自控力在我身上绝对不缺,人们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我的尸体,也有可能尸体在好几个星期或好几个月后会重新浮上水面,那时我的尸身已经腐坏到无法追查死亡时间的程度,而它将向世人呈上最后一份证据,以确保尼克最终走向死刑。我原本倒是很乐意等到尼克绝命的那一天,但鉴于美国司法系统的这副德行,尼克可能要等好几年才能等来死刑,而我既没有足够的钱,也等不了这么久,我已经准备好紧跟着那些名叫“希望”的女孩奔赴黄泉了。不过我并没有完全照着原计划花钱,反而多花了五百美金来打扮这间小屋,添了舒服的床单和一盏像样的灯,又换上了新毛巾,那些用过多年的毛巾已经硬得能直挺挺地立起来啦。与此同时,我也设法做到随遇而安:几间小木屋外住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他是个满面胡须的浪荡子,通身透着嬉皮味,手上戴着绿松石戒指,有几个晚上曾在自家屋后平台上弹着一把吉他。此人声称自己名叫杰夫,而我自称叫作莉迪亚。我们会随意地对彼此露出微笑,有几次他还用一只巨大的冷藏袋给我兜来了一条腥味很重的鱼,那鱼倒是十分新鲜,但已经去了鱼头,也去了鱼鳞。“新鲜鱼”他一边说一边敲门,如果我没有立刻开门的话,他就会把冷藏袋搁在我家的前门台阶上,自己不见了踪影。我从“沃尔玛”买了一只很像样的平底煎锅来伺候鱼,鱼的味道颇为不错,而且还不用花钱。“你从哪儿弄来的鱼”我问他。“从弄鱼的地方弄来的。”他说。在度假小屋管理前台的多萝西已经喜欢上了我,时不时从她家花园里为我带来些西红柿,于是我就吃上了带有泥土味的新鲜西红柿和带有湖泊味道的鲜鱼。我猜明年尼克就会被关进大牢,那种地方只能闻见除臭剂味、鞋臭味、黏糊糊的食物味和陈旧的床垫味,总之是人们弄出的一股股臭味。那正是尼克深心里最惧怕的梦魇:他发现自己被关进了大牢,心知自己清白无辜却无法证明。对尼克来说,最吓人的噩梦莫过于梦见自己被人冤枉,一脚陷入困境却死活找不到出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是做了这样的噩梦,他总会起床在家里四下走动,然后穿上衣服走到室外,沿着我家附近的道路转悠到某个公园里眼下是在密苏里州的公园,当初是在纽约的公园,总之他会按着自己的心意逛上一圈。如果说尼克算不上一个十足的户外运动拥趸,那他也有一颗关不住的心,他并不热衷徒步旅行和露营,不清楚如何生火,不知道如何捕鱼来送给我,但他喜欢保留这些可能性,也就是说,即使他选择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笼斗看上整整三个小时,他的心底却希望保留自己到室外逛逛的权利。话说回来,安迪那个小贱人倒是让我费了些心思去揣摩,我原本以为她会撑上整整三天,随后便会忍不住走漏风声。我知道她喜欢把自己的事讲给大家听,因为我在 facebook上是她的好友之一在 facebook上,我给自己编的名字叫作马德琳埃尔斯特,哈哈我的照片则是从某个按揭贷款的弹出式广告里顺手牵羊贴过来的,上面是个金发碧眼、面带微笑的女子,显然从以前的低利率房贷中捞了一笔好处。四个月前,马德琳碰巧向安迪发送了好友申请,倒霉的安迪乖乖地一口答应,因此我不仅对这个小妞的情况一清二楚,还熟知她那一群对鸡毛蒜皮痴迷不已的朋友,那些家伙时不时就打个盹儿,一心钟爱希腊酸奶和“灰比诺”葡萄酒,还喜欢把这些消息与圈子里的朋友分享。安迪是个好女孩,也就是说她不会把自己聚众玩乐的照片给贴出来,也从来不发“黄色”消息这一点真是扫兴得很。当她作为尼克的秘密女友曝光时,我倒是乐意媒体能找到一些她寻欢作乐的照片,要么在灌酒,要么在跟其他女孩接吻,要么露出了自己的丁字裤,这种照片会轻轻松松地把她扮成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让她难以翻身。说到破坏别人的家庭,在安迪勾搭上尼克时,我那个家虽然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却仍然有着几分生机,然而她与我的丈夫接上了吻,把手伸进了他的长裤,钻进了他的被窝,有时施展“深喉”把他的一整根阴茎吞进嘴里,让他觉得自己的尺寸格外雄伟,有时翘起后庭深深地承欢,有时让他颜射或射在双乳上,然后伸出舌头舔一舔,那架势仿佛正在品尝一道无上的美味。她定会百般求欢,她那种类型的狐狸精还免得了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每到节假日都在一起厮混,我查了查尼克的信用卡记录我说的是真正属于他的信用卡,想要瞧瞧他给安迪买了些什么样的圣诞礼物,但他一直小心得令人吃惊。安迪的圣诞礼物一定是用现金购买的,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难道她感觉自由自在她是个没名没分、查无实据的地下情人,因此犯不着打电话给管道工,犯不着听丈夫对他的工作发牢骚,也犯不着提醒他要去买点儿见鬼的猫食。可是我需要安迪走漏一丝风声。说来说去,其实眼下我还欠着几道东风:1诺伊尔得把我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2警方得找到那本日记;3安迪得开口把她和尼克的地下情告诉别人。我原本用了老一套的眼光来看安迪,她这样的小妞每天在网上更新五次状态,把自己的私生活昭告天下,按理来讲,她可不懂得什么保守秘密。安迪偶尔还会蜻蜓点水地在网上提到我的丈夫,比如:安迪:今天跟那位“俏郎君”见了一面哦。回复:喔,一定要讲来听听回复: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亲眼见见这位“能干”的帅哥哪回复:本人布丽姬特大小姐听了好喜欢安迪:不过是与梦中情人的一吻,却让一切都增色了几分。回复:说得太有道理啦回复: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亲眼见见这位“梦中情人”哪回复:本人布丽姬特大小姐听了好喜欢但身为新一代的女孩,安迪的行事居然出奇谨慎,就骚货的标准来说,她大可以算得上一位乖乖女了。我能想象她那心形的脸蛋微微向一侧歪去,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嘴里说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站在你这边,尼克,我会支持你”,说完说不定还会给他烤饼干呢。眼下埃伦阿博特节目的镜头正在扫视志愿者中心里的景象,看上去该中心显得略有些寒酸。一位记者正在评论我的失踪如何“震动了这个小镇”,在她的身后我可以望见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人们自制的砂锅菜和蛋糕,通通是送给那位“招人心疼的尼克”。即使到了眼下这种时候,那混账东西仍然能引来些女人照顾他,孤注一掷的女人们还以为发现了可乘之机呢:她们的面前有了个仪表堂堂又情感脆弱的男人,好吧,他可能杀害了他的太太,不过此事不还没有盖棺定论吗;对于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能有个男人,并且愿意为他下厨,就已经很是让人松口气了。电视屏幕上又出现了那张用手机拍下的合影,尼克在照片里显得笑意盈盈,我简直想象的出跟他合影的荡妇待在自家亮闪闪却空荡荡的厨房里她家厨房可是用赡养费打造出的场所,一心用来充门面,一边施展厨艺,一边做着白日梦跟尼克闲聊:“不,我其实有四十三岁了,真的,不骗人不,我身边可没有一大群众星捧月的男人,我真的没有什么追求者,这里的男人算不上多有趣味,他们大多数”对那个把面孔紧贴在我丈夫脸颊上的女人,我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醋意。她看上去比我眼下的模样要美貌几分:眼下我吃着“好时”巧克力,冒着炎炎烈日在泳池里一口气待上好几个小时,水中的氯把我的肌肤变得跟海豹一样皮糙肉厚,我晒出了一身小麦肤色,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至少以前我从未有过一身深褐色的肌肤。在我看来,晒出了小麦色的皮肤要归在受损肌肤那一列,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满脸皱纹的小妞,因此,我的皮肤上一直涂着防晒霜。但在失踪之前,我稍微晒黑了几分,而现在距离失踪已经过了五天,我的肌肤正一步步变成棕色。“一身黑里透红的肤色呀,”担任木屋经理的老多萝西说道,“真是黑里俏,小妞”当我用现金支付下周的租金时,她开开心心地对我说。眼下我有了一身深色的肌肤和一头染了色的短发,还戴着一副眼镜。我的体重在失踪前几个月长了十二磅,当时我穿上宽大的夏装把臃肿的身材小心遮了起来,我那位粗枝大叶的丈夫压根儿没有看出半点儿蹊跷,而失踪以后我又已经长了两磅。在失踪之前的那几个月里,我很小心不让别人拍到我的照片,因此公众只会知道那位苍白而瘦削的艾米,眼下的我绝对不再是那副模样。有时候迈开步子行走,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丰臀左摇右摆,这种事我还从来没有遇上过。在过去,我的身体一直完美动人,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处处堪称平衡,但我并不怀念过去的那副皮囊,也不怀念男人们对我暗送的秋波。就凭我现在的长相,去便利店总算成了一件省心的事,不会再招惹来一些身穿法兰绒背心的男人,害得他们一边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我的背影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些“女人都是祸水”之类的鬼话,仿佛忍不住要打几个饱嗝。眼下倒是没有人会对我做出粗俗的举动,但也没有人对我特意示好,没有人会想尽办法、不顾分寸地讨好我,反正不再像他们以前对待我那样。我成了一个与艾米截然不同的人。尼克邓恩事发之后八日太阳升起时,我正用冰块敷着自己的面颊。安迪张嘴咬我已经是数小时前的事情,我却仍然能够感觉到脸上隐隐作痛,那两块小小的咬痕看上去好似两枚订书钉。我不能去追安迪,跟怒火万丈的安迪比起来,跟着她追只怕要冒更大的风险,于是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却被转接进了语音信箱。“控制住局面,一定要控制住局面。”我暗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