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真只是巧合而已么还是他们另有打算再说了,她原是贾府的家生子儿,又极有规矩极懂得服侍人,贾母亦是十分看重于她,轻易不会被卖了的。曲阑一旁笑道:“当真是服侍过你的丫头也真是天缘凑巧。”又道:“既然曾是妹妹的丫头,我身边也不少人服侍,就送了给妹妹使唤罢。”紫鹃闻言,立即露出喜悦的神色来,露出祈望的光芒。毕竟她曾服侍过黛玉,自然而然还是愿意服侍这个年轻却不骄纵的主子。曲阑原是极精明的人物,方才说话的时候,目光却锐利如剑,射出一抹寒气,暗暗打量紫鹃的神色,瞧来,她似有所图而来,不由得心中更戒慎了几分。黛玉听了曲阑的话,却是犹豫了一会,回思贾府的所作所为,又不知紫鹃所为何来,便浅笑道:“我身边有人服侍,雪雁春纤都极妥当,宫里又不是不曾配了宫女给我使唤,也并不需要再要人了,姐姐就自己留下使唤罢。”曲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暗暗赞许,也不瞧紫鹃神色失望,挥手叫紫鹃出去。黛玉叹道:“倒是没想到,紫鹃竟果真跟着姐姐了。”“你在想,她是不是有所图而来是不是”曲阑亦思忖道:“我心里也有些疑惑。罢了,反正这一回去草原,你我都去,我也并不会带了她去的,什么事情就等回来之后再说罢,我叫人仔细看着她一些儿就是了。”毕竟是生于皇家之人,言谈间,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置妥当。黛玉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哥哥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毕竟是贾家的丫头,那家里不过污泥一汪,小心点儿总没错的。”目光柔和,看着外间,透过湘帘,隐约还能瞧见春纤正陪着紫鹃几个吃茶。紫鹃本性温柔敦厚,她亦曾十分倚重于她,不过此时,她不想与贾府有瓜葛罢了,只要她衣食饱足,无忧无虑,自己也不用非要她跟着自己,毕竟自己林家又不是没人,而且也不用非要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给予她什么。想到这里,又对曲阑道:“她总是跟我了一场,姐姐也叫人多照顾她一些罢”竹影摇曳,桂树婆娑,送来几许寂寞孤单的芬芳。在这芬芳中,康熙率人启程,马蹄染香,浩浩荡荡地出京而去。康熙此行,留下太子代理朝政,大阿哥亦留在京,只带了胤禛、胤祀、胤裪、胤祥与胤祯陪同随行,以及哭着喊着也要跟着黛玉同行的小公主敦恪。黛玉生得娇小玲珑,谁也不忍她骑马迎风,明双陪着她和敦恪坐在马车中。这马车如同一间卧室一般,外面看似简单素丽,里面却打造得十分精巧舒适,里面妆台、床榻、桌椅、书柜、棋盘样样俱全,宛若固定,可见工艺智巧。明双啧啧称赞道:“好精巧,一进来,还当在你房间里呢”黛玉莞尔道:“一路往返,还不知道要多少时候,哥哥怕我路上颠簸,就与四哥合计,用上了我们家工匠做的马车,里面能放许多东西,既舒适,又好减些寂寞。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屋车,怎么样”“他们倒是用心”明双不免有些羡慕,随即怅惘地看着窗外掠过景色。黛玉瞧见了她明眸中一点愁闷,便静默不语,也不多问。秋冷,秋凉,路畔桂树摇曳,黄花坠落,染得马蹄一路香。悲怆的秋意,让她也想到了曲阑,她为求子所苦,亦想到了紫鹃,不知道她有所图。原来,世间纯洁的情,竟是如此难求亦如此金贵。太多的情分中,总是夹杂着斑驳的痕迹,她隐约猜测着,紫鹃,是为明珠而来的罢当然,仅仅是她的猜测而已,可是今日一早询问青云时,他亦点头言是,并言道胤褆已经十分催促了贾府取得明珠。贾府无可奈何,且与黛玉不亲,贾母素知黛玉秉性,便曲折以往,反将紫鹃送到了胤祀府中,借由着送给黛玉。当然,曲阑却不知道其事,因此也并不是十分热衷地将紫鹃送给黛玉。看来哥哥已经查过紫鹃的来意了,果真是心细如尘,处处防范。往往许多事情自己想到了,哥哥却会更先想到,他啊,真是自己的天神。一想到哥哥,再想起他说紫鹃为明珠而来,黛玉心中霍然一跳,心思汹涌而出,忙起身到妆台上启开随身的妆奁,打开底层抽屉,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里面竟已空空如也,而那枚金丸却早已不翼而飞了金丸素来随身放在妆奁中,宫中也都是自己的人,可它竟然不见了这枚金丸虽说藏有明珠一颗,泛着淡淡微光,可是其工艺之巧之奇,若非知情人,罕有人知晓其中机关,那么会是谁盗走了金丸呢想必也是冲着里面的明珠而来的罢紫鹃毕竟不曾跟着自己,绝不会是她,那会是谁呢还有谁,是自己所没有想到,没有防范的明双沉浸在思绪中,一盏茶工夫才回过神来,见到黛玉呆呆地坐在榻上,神态似有几分萧索寒意,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瞧你失魂落魄的。”黛玉苦笑道:“唉,果真是防不胜防呀”忽然一抹思绪飘过心头,却怎么也抓不到,黛玉也只得暂且搁置。明双挪身在黛玉身边坐下,问道:“到底怎么了可是丢了什么”“没什么,”黛玉随口应了一声,淡笑道:“不过是斗才会的彩头金丸丢了。”此时方才庆幸当初将金丸中的地图取了出来。明双听了一呆,因不知道金丸藏秘,遂笑道:“算啦,不过就是一枚金丸而已,等到时候回京,我叫我阿玛给你打一座金人,肯定比你那金丸又大又重。”瞧着黛玉清丽绝俗的容颜,明双试探道:“这一次草原围猎,你哥哥去吗”黛玉笑道:“哥哥当然会去。”说完这话,侧脸看着明双欲语还休的模样,心中大奇,狐疑道:“姐姐问哥哥做什么我要跟着去围猎,哥哥不放心,他是一定会去的呀,这件事情大家伙儿都知道,姐姐怎么还会再问呢”敦恪一旁嚼着脆皮乳酪,笑眯眯地道:“双姐姐要嫁给青云哥哥做嫂子呀”此事真乃奇事,黛玉闻言,自然而然为哥哥欢喜,看向明双,却见她羞红了耳根,心中已经有了底儿,正要说话,却听明双朝着敦恪轻轻啐了一口,道:“敦恪你小促狭嘴儿胡说什么仔细我一会儿将你的糕点全都没收了。”敦恪立即挪着身子藏在黛玉身后,将糕点抱在怀里,嘟嘴道:“不要”黛玉知道明双害臊,这样的事情也不好问她,可心里实在是好奇之极,便逗着敦恪道:“明双姐姐要做嫂子,是谁告诉敦恪的姐姐怎么不知道”“哥哥说的呀”敦恪嘴里塞满糕点,眼珠儿滴溜溜一转,背着明双将小嘴凑在黛玉耳边,口齿不清地道:“偷偷告诉姐姐哟,哥哥说,只有双姐姐做了姐姐的嫂子,姐姐才能做敦恪的四嫂呀不然青云哥哥不放姐姐的。”黛玉怔了怔,一时之间,思绪此起彼伏,耳中竟再听不到别的言语。敦恪或者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可是胤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想起哥哥风度翩翩的模样,黛玉不由得心中温暖而叹息,哥哥眼中总是透着像海水一样的宠溺,也因为对自己太宠溺,才不会再看向别的女子,至今也不提娶个嫂子。莫非,明双也是瞧出了这个,所以才会生出怅惘之意穹苍草黄马雄骏八月天的气候,从南到北各不相同。若是江南,必定仍旧桂子飘香,温润清新,遍地风流,文人雅士吟诗作画好时节。若是京城,则王公贵胄美服华冠,争奇斗艳,各家各户更是大开花宴,桂花菊子次第开,连绵锦绣,真乃卓然富贵地。而在草原上,碧色穹庐之下,除了一望无际的草海,和星星点点的牛羊、蒙古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景致了瞧着阔朗,又未免凄凉,从京城出来的一路上,黛玉终于见到了苍茫的天地,那种浩瀚的广阔,瞧得心旷神怡,大为畅快。看了三天的草野,仿佛走不完无穷无尽的路,这日终于在一处靠山处停歇。随行的诸位皇子,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主儿,果真是马上英雄,黛玉看着他们在草原上策马扬鞭的身影,竟是如此英姿勃发,骨子里透着一种满洲狂放的气质,再无宫中束缚,肆意飞扬,竟是如此无忧无虑。黛玉牵着敦恪的手,立在帐篷前正看着他们纵马飞奔的背影,明双走出来看到了,也顺着瞧了两眼,随即笑道:“怎么妹妹也喜欢骑马不成”“嗯纵马扬鞭,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黛玉极目遥望,却见胤祥回转,辫子在余晖下染上一层霞彩,化作绚丽光环,对着黛玉扮了个鬼脸,策马奔了过来,骏马未停,人已经利落地跳了下来,笑眯眯地道:“玉姐姐,双姐姐”明双闻言打趣道:“我年纪可比你玉姐姐大,怎么不先叫我”不等胤祥说什么,便已顺手取出一条手绢递给胤祥,道:“擦擦脑门子的汗,这样的天,风也是极凉的,仔细冻着,回去我可不好跟敬嫔娘娘交代。”胤祥谢了,才向黛玉道:“玉姐姐喜欢骑马叫四哥教你就是了。”黛玉脸上一红,嗔道:“说得却是容易,可你们哪里有时候教我呢”可心里是相当想去骑马,侧脸对雪雁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么那些容易碎的东西可都仔细些儿,别碰着了,吃茶用膳都没滋味儿。”雪雁笑回道:“姑娘放心罢,哪里就能碰破了”说着掀了帘幕进去。胤祥想了想,对着雪雁的背影道:“晚间倒还是凉爽,白日烈阳当空,可就是热得很了,得预备冰块取凉,有随行的冰车,别忘了自己去取。”然后又看着敦恪道:“叫恪儿跟着姐姐住也好,只仔细她淘气。”话音刚落,忽见有一队人马前来停住,后面竟都是礼车,车马牛羊无数。一名蒙古服饰的大汉走到黛玉跟前,竟以蒙古大礼参拜,声若洪钟道:“小人奉少主之命,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玉格格笑纳。”说着双手呈上礼单。众人不由得暗暗纳罕,一旁的胤祥顺手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啊,好大的手笔,这是谁送的”递给黛玉瞧时,上面礼品竟有二百余种,诸般牛羊马匹服侍吃食首饰古董珍玩样样俱全。黛玉也没看毕,只约略瞧了几样,微笑道:“回去替我多谢你家少主。”那人连忙答应了,复又恭敬笑道:“少主还觅得大漠神驹一匹,其龄尚小,然雄骏无比,少主已将其十分驯服,闻得格格前来草原,便知格格必定将策马云海间,故遣小人送予格格玩耍。”手一挥,身后已经有人牵来一匹浑身雪白的马来,一双马眼闪闪生光。白马仰首长嘶,声震苍穹,胤祥大赞道:“好马”他生在皇家,骑射功夫十分了得,对于马匹之识,犹在黛玉之上。黛玉在礼品上倒是不曾十分在意,但是见到如此神骏非凡的马,其白如雪,其形若龙,心中深喜,忙跑到了马前,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柔顺的马鬃,抓着敦恪随身携带的糖块喂给白马吃,笑颜如花:“好,我喜欢,就叫雪影怎么样”白马也对黛玉十分亲昵,将马头不住地往黛玉脸上蹭,痒得黛玉娇笑不已。送礼之人躬身道:“只要格格喜欢,小人回去,也好交差了。”黛玉沉吟片刻,欲待问腾格里的下落,随即却又止住,淡笑道:“去罢。”瞧见人影没于草间,黛玉仍旧抚摸着雪影,玩耍不已,连敦恪也喜得团团转,踮起脚尖托手送糖,全不理会礼物。无奈之下,但凡是牛羊马匹胤祥已经吩咐人圈养起来,诸般礼物却已经另外搭起帐篷,堆积如山。黛玉回身却笑道:“我素知草原风俗,今儿个就杀牛宰羊,大家同享罢”黛玉身份尊贵,身旁又是皇子公主郡主等等,自然随从侍卫众多,也有不少蒙古人众帮着搭建帐篷,来往问安服侍等等,闻得黛玉如此豪爽,轰然答应,个个笑容满面地前去料理,一时之间笑声无限。胤祥仍旧眉梢未展,问道:“玉姐姐,这是谁送的礼物”“哦,腾格里。”黛玉唤人来将雪影牵走,才进帐洗手笑道:“他是我爹爹的徒弟,也算是我的师兄了,昔日对我和哥哥有救命之恩,也有手足之情。他是极豪爽的人物,你若是见了,必定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回思腾格里,也有许久没见了,不知道他如今又是怎样一种模样天地的浩瀚,才能孕育出那样苍鹰般的男子罢听到黛玉腾格里推崇极重,胤祥不由得心中一酸,席地而坐,哼了一声,顺手取出一壶酒来喝,道:“我才不会想与他有什么相见恨晚之意。这么大费周章地给玉姐姐送礼,还送了这么多,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