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且那元春即将省亲,又恐胤褆福晋忙不过来,邱明慧是江南人氏,绣工极佳,便将邱明慧赏给了胤褆福晋,留在身边使唤。邱明慧也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丫头,素来志向不下宝钗,心机甚深。她如今虽然没有成为侧福晋的福分,但是到底已经进了直郡王府,依着她的才貌,将来自然也会成为胤褆身边的人,因此她亦是信心百倍,处处讨好胤褆福晋,心里对那即将省亲的元侧福晋也有十分敌意。元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且混迹宫中多年,岂会败给她故此,两个人明枪暗箭着实斗了几场,只是平分秋色,都没占便宜罢了。胤褆福晋一切都瞧在眼里,她自恃贤惠,且是嫡福晋,自然不能拈酸吃醋,恐落得一个妒妇不贤之名,故此大事她弹压着,底下的小事由着她们争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邱明慧很聪明很有心机,但是终究是嫩了些儿。元春很有才情很有经验,但是终究是太过得意了一些儿。所以,这两个人,永远都不会爬到自己的头上去。看了看买来的绣花针与丝线花样等物,胤褆福晋温言道:“你倒是个办事妥当的孩子,若是交给了别人,只怕还没有你这般不拖泥带水呢”邱明慧忙谦逊地道:“福晋过奖了,奴婢愧不敢当。”踌躇了片刻,才凝声道:“奴婢方才去绣庄里,竟似瞧见了凤仪格格呢”胤褆福晋听了一怔,旋即淡淡地道:“是么那凤仪格格身子不好,素来少出门,近日也很少进宫,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刚出门就遇见了她。”她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招惹黛玉。虽不知黛玉到底有什么权势背景,不过瞧着康熙看重,那么他们这些做儿子做媳妇的就只有和黛玉交好,不愿意去做那出头鸟,首先挑衅黛玉。是以她狠狠地罚了一顿元春,那个愚妇,对黛玉不敬,便是为这府邸招祸啊见胤褆福晋很不热衷黛玉的事情,邱明慧也不好多说,忙告退下去。她想起昔日里斗才会上败给黛玉的事情,加上宫里见她,总是雍容高华,万人不及,心里不由得一阵暗恨,只是黛玉如今是正一品,自己不过就是五品女史,且出了宫,品级也就没有了,再也比不得她了。脚尖点地,莲步生香,邱明慧并没有回自己房里,却去了元春院里。元春省亲在即,况经历上一回的惩罚,心里若有所悟,越发自重了起来,正在窗下抚琴,姿容美秀,仪态万方,见邱明慧款款而来,面上平静如常,含笑道:“邱小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真是稀客,抱琴倒茶。”暗地里尔虞我诈,面儿上,却都保持得十分亲密。邱明慧谢过后欠身坐了,仪容秀丽,吹气如兰,笑道:“侧福晋再过几日就要省亲了,明慧在这里恭喜侧福晋了,这样的体面,还没有人有过呢”元春淡淡一笑,道:“多谢邱小姐的恭喜,这样的体面,也是爷赐的。”口气里几分自得,自然是说自己很得胤褆的宠爱。至今尚未过明路儿,也不曾近胤褆的邱明慧心里一阵恼恨,口内却笑道:“这是自然的。满府里,也就侧福晋是最得爷儿宠爱,各位侧福晋庶福晋心里都羡慕得很呢不过,侧福晋既然得了爷儿的宠爱,就须得给爷儿多挣些儿光彩才是,今年太后大寿,侧福晋少不得要露一手罢”“这是自然,我已经有了样稿。”元春淡淡地开口道,她怎会不在意这事儿倘若立下大功,博得太后喜欢,可是极大的体面和尊贵。邱明慧笑道:“既然侧福晋有了主意,明慧也就不提醒侧福晋了。”眼珠子漆黑溜圆,滴溜溜一转,起身告退,轻笑道:“听说凤仪格格住在四贝勒府里,恐怕也要为四贝勒露一手呢她那样心灵手巧的人物,想必所绣必定不是凡品,若得了魁,只怕别人都没有翻身之地了。”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屋里剩下一根琴弦断裂的声音,紧接着琴声顿停。邱明慧轻轻一笑,笑里藏着多少刀枪,也唯独她自己明白罢了。静静地瞅着断裂的琴弦,元春凝声道:“林黛玉林黛玉她竟然也掺和进去了不成素闻苏绣天下扬名,她那样无所不通的女子,必定是极厉害的。只不过,我岂能就此认输呢还是叫老太太嘱咐家里的几个丫头帮我罢”抱琴上来收拾,笑道:“福晋这是怎么了各人凭着本事呗”“你不懂。”元春思忖片刻,面容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却更显得美丽清淡,道:“那林黛玉必定是有极好的图可绣,不然,也不会叫邱明慧那丫头惦记着。哼,她想叫我先出手么我偏偏就等着”一抹阴暗的笑浮在唇畔,元春轻声道:“倘若快到太后大寿的时候,林黛玉的刺绣忽然不翼而飞了,所有心血白费,你说,那是什么结果”这样的话,寒气十足。抱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旋即道:“福晋,这怎么可以”元春冷笑道:“有什么不同我因为她,不知道丢了多少面子,这个面子势必是要找回来的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傻,岂能自己做出头鸟那邱明慧也是有主意的,我偏偏就不上当”转身离开琴旁,立刻修书一封,递给抱琴道:“将这信送给老太太。”抱琴无奈,只得想法子将信送到贾府里交给贾母。殊不知,这一切,果然落入了邱明慧的眼里,她得意一笑,容颜若鲜花初绽,光华四射,她就像是梨花落后的清香,隐隐透着几分清丽。弹了弹指甲,邱明慧轻笑道:“很好,那就让我看看最后结果如何罢”跟着邱明慧的婆子道:“姑娘也莫信那元侧福晋,她是个机灵人,哪里就有不防着姑娘的道理轻易上当是不可能的。我倒是怕她假装上当呢”邱明慧摆摆手,笑道:“她太恨林黛玉了,不会不出手的。”言语中,十分自得,也相信自己。可叹这女子,算计别人,殊不知自己却被人算计。那贾元春岂能愿意做别人的枪尖她做这一切,不过给邱明慧看罢了。欲防范风波再起黛玉回了胤禛府邸,正理着丝线,没多少时候,便有罗氏亲自上门来求见,心下有些奇怪,道:“叫她进来罢,刚从绣庄分开,如何就有事了”一时雪雁领着罗氏进来,罗氏忙施礼道:“按理说,原不应来打搅姑娘,只是兹事体大,少不得亲自来走一遭儿,让姑娘有个防范。”雪雁闻言奇道:“这可怪了,哪里防范什么呢”罗氏忙道:“姑娘刚离开绣庄,就有一个极美丽的女孩子带人过来,就是姑娘离开前那个叫门的女子,不想姑娘前脚离开,她麾下立刻就有一个婆子也出去了,紧接着,她又问奴婢姑娘来绣庄做什么。奴婢虽没说,不过听着她话里的意思,仿佛认得姑娘,拿来的银锭,也都是宫里的样式。”说着,便将收下的那些十两一枚的银锭取了出来,递给雪雁。雪雁瞅了瞅,对黛玉道:“竟真是宫里的银锭,成色极好,咱们家也有的。”黛玉放下手里的丝线,眉心微蹙,一抹春痕婉然,半日,方浅笑道:“宫里的人,认得我的多了去,只是宫里的人除了一月一次,也不是轻易就能出宫的。至于这个人,还是小心为上,罗大娘,多谢你费心了。”“姑娘生分了,这原是我们该做的。”罗氏道,禀报清楚了,便告辞离去。黛玉命雪雁依旧送她出去,也叫罗氏将银锭带回去,瞧着她们去了,方回头对紫陌道:“叫年羹尧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晶莹澄澈的美目,带着一点冷意。片刻后,立刻就听年羹尧的声音在窗外道:“格格有什么吩咐”年羹尧如今官职已经极大,不过依旧是在侍卫中,所以他还是隶属黛玉。黛玉淡淡地道:“今儿个出门,你也是跟着的,有没有人跟着咱们”“回格格的话,有”年羹尧干脆利落地说出了事实,面容刚毅,铁血气息十足,道:“不过那婆子离去时,奴才已经叫人跟上了,一则是打探那婆子的来历,二则就是打探她跟着格格的用意。差不多,这时候也该回来了。”黛玉软软一笑,赞许道:“这样极好,如今正处风头浪尖,小心为上。”顿了顿,又问道:“罗大娘说的那个女子,我却没留意,你可认得”年羹尧声音低沉了些许,言语中带着一抹不屑,道:“认得,就是昔日姑娘也认得的邱明慧。不过,她早已不在宫里,因此奴才这才吩咐人去打探。”黛玉皱了皱眉,道:“也罢,你们心里有底就行。这个邱明慧,虽没什么交情,不过在宫里冷眼旁观,倒是个心计极深的女子,她家世上也不错,其父在江南为官,盘根错节的权势也还是有些,你们也小心些儿。”轻语软音,却先嘱咐其周全,让年羹尧心中暖意倍增,忙答应了一声。过了没多少时候,果然年羹尧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事关己身,黛玉不免也问了几句,那侍卫立刻便将所知做得细细说了。听完,黛玉冷笑道:“没影儿的事情,偏他们就这样算计,真真叫人不省心如今才正月,离太后的生日还有八九个月呢那个邱明慧也罢了,贾元春可打着什么劳什子主意要来算计我的”那侍卫素知黛玉秉性光明磊落,最不喜宵小,踌躇片刻,方道:“信也拦了下来,瞧了后才送到贾府,只不过那里头并没有什么嘱咐,只是说太后大寿,媳妇们做活计当寿礼,要荣国府多打理打理,找些绣工无双的绣娘云云。”听到这里,黛玉便抬手止住道:“不用说了。”波光在眸中荡漾片刻,方抿唇一声冷笑,黛玉道:“我倒是要瞧瞧,究竟得多重的责罚,才能叫他们心甘情愿地遵守本分一个个想要坏了四哥的大事儿,也要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女儿家不让须眉的气魄,在此时一览无余怒气,一点点也在心中晕染开来。她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女子,守着自己的情,和胤禛相知相许。她从来不曾做过危害别人的事情,她也只守着自己心中的一方净土,可为何那些人啊,总是算计着自己做什么难道自己落魄了,他们就能得到这份荣华富贵么贾府如是,元钗如是,邱明慧亦如是,嫉妒之心,如此丑恶。如此一理,恍然发觉,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攀龙附凤,他们的心思里,更多的,只是不愿意自己生活过得比他们更好罢了。哪怕自己和她们没有任何相干,她们也会有这样的心思谋算。不过,好在元春即将省亲,暂且也未必有什么动作,黛玉倒是略略放心了。房里静默了些许,正要叫年羹尧等人退下,忽的想起年羹尧要走的春纤,黛玉便问道:“那日你要了春纤去,她如今在你那里可好”突如其来的问题,叫年羹尧微微一怔,旋即道:“春纤可是那个从格格身边带走的丫头原是给了奴才的老娘使唤,奴才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了,是以竟不知道她现在境况如何。不过既然姑娘问了,这就去瞧瞧。”黛玉幽幽一叹,点头道:“虽说她背叛了我,不过毕竟她哥哥却是因我而死,若是一命换一命,她的性命我原是有意保全的,只要她平安就好。”也是感念当初春纤的哥哥送命一事,胤禛和青云当初才没要了春纤的命。不然,在知道她窃走金丸的时候,她这条命就已经不在了。只不过此时得知元春邱明慧各有算计等事,黛玉也不免小心谨慎了些儿,对于昔日这个背叛过自己的丫头,还是有些防范之心,多少知道她的下落和接人待物等事,也好放心些,毕竟,她知道自己太多的细事。心底一声轻叹,这个时候,真可谓如履薄冰,步步惊心朝堂风云变幻,底下亦是暗流汹涌。年羹尧嘴角微微一翘,笑道:“格格慈悲,原是她的造化。”春纤聪明伶俐,且是大家出身的丫头,对于一应规矩都心中有数,年羹尧要了她去,给了母亲年老夫人使唤,也极讨得年老夫人的喜欢,是以就当了贴身的丫头,只要她不在黛玉身边,年羹尧也是极放心的。不过今日得黛玉一问,年羹尧不免也要瞧瞧。他也是极聪明的人物,怎能不明白黛玉心里的担忧说实话,他也满担忧的。当下便即回府,去了年老夫人房里,只见珠围翠绕,极多的年轻丫头,倒是让年羹尧看花了眼,也不认得哪一个是春纤,便先给母亲请了安。年老夫人正和几个丫头抹骨牌,见他进来,打趣道:“怎么舍得回来了”年羹尧最重事业,闻言不免有几分惭愧,嘴角也多了一抹笑,走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