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将车夫踹开,拿起跨刀重重的拍在马臀上。马儿一声嘶鸣,扬蹄疾奔。、第三十四章认罪秦郎君闻言停笔。“什么”他挑眉问道,“六郎去抢人了”小厮点头应声是。“街上乱了套了。”他说道,神情说不出的古怪,要笑又要忍着。“这混小子,我以为想到什么办法呢,竟然如此。”秦郎君摇头,神色沉凝,“不好不好,这是火上浇油了。”说罢看小厮。“人已经回周家了吗”他问道,一面放下笔。“还没,在街上呢。”小厮说道,终于忍不住笑,“陈家的人在后追,闹得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下了。”御街上行人本来就多,此时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后来的挤不进去,又看不到急得不了,笑声骂声吵闹声煞是热闹。兵卫忍不住擦了下汗,看着面前的人和车。“你是说他偷了你家的马车”他问道,指着周六郎。陈家的管事以及家丁对视一眼,重重的点头。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的说辞了。总好过说人家劫持了自己的表妹,这种荒唐可笑又容易引起不好揣测的解释。“小周郎,偷你家的马车”兵卫再次重复一遍,神情古怪。周六郎一直坐在车上,纵然被拦住也没有下来的意思。而车里始终安安静静,就好似没人一般。“你就别问怎么回事了,这是我家的马车。”陈家管事说道,伸手指着车上的徽记,“看看,这是我家的,我家的。”小厮们指着周六郎。“他不是我家的,他不是我家的。”他们喊道。兵卫们你看我我看你,苦笑一下。京中的差事不好当就是这样,随便一个事故牵涉其中的总免不了大大小小的人物。吏部尚书家的马车被归德郎将家的人偷了。这叫什么事“偷车还是偷人了啊”“车上有人吧”街边闲汉们的喊声响起,引起一阵怪笑。是啊,一辆马车有什么可偷的,兵卫们的视线也若有若无的向车上扫去。果然,这要引起不好的揣测了,陈家的人有些急了。怕的就是这个啊一只手掀起了车帘,陡然吓了大家一跳。果然芊芊玉手。“得罪了。”婢女说道。“多谢陈大人,马车定会还的。”陈家众人闻声松口气。他们追了这么久,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来也没白追,至少这娘子明白大人的心意。大人知道娘子不愿去周家,因此当周家这小郎跳出来抢车发混时,并没有想要顾忌颜面,或者以人家家务事外人不好管为搪塞借口,而是径直的追过来。但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个了。血统为大,外人真管不得。“在下接舍妹回家,用用你家马车怎的,如此小气。”一直未说话的周六郎此时也哼声说道。虽然知道必有内情,但就目前来说这出戏是唱不起来了,围观的群众发出嘘声。悻悻的散开了。人群外,看着散开的人群,两个小厮高兴的转过身。“郎君,郎君,可以走了可以走了。”他们喊道。身后一匹马上年轻公子也收回视线。“果然是京都啊。”他脸上犹自带着初次面对京城繁华的惊讶,“这么宽的街道还能挤得不能走。”雪越下越大了,一阵风吹来。荡起一片雪雾。年轻公子忍不住掩口咳嗽一声,就近对着手呵气取暖。“元朝兄”街道上传来一声喊,年轻公子立刻寻声看去,见从一旁的店铺中冲出两个年轻人,高兴的冲他招手。“哈,你们竟然也到了。”韩元朝笑道,翻身下马,冲他们而去。“你来的可有些迟,莫不是贪恋温柔乡不肯上路”二人笑着拍着他韩元朝的肩头,“幸好我们先定了客栈,多你一间,要不然你只怕要上愁。”韩元朝忙道谢,一面与二人携手。“如此,今日京中你我同门团聚,必然要痛饮一番。”“好好,这京中名楼甚多,我们随意选。”“方才是什么热闹”“不知道,反正什么热闹也与你我无关。”三人说笑着前行,混入熙熙人群中去了。周六郎的在二门处勒马停下,门里已经是一阵热闹。“六郎,你把你妹妹接回来了”“娇娇儿,我的儿,你可回来了。”周家夫妇在一群人的拥簇下疾步而来,看着马车欣喜不已。“妹妹累了,父亲母亲,先送妹妹去歇息,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周六郎绷着脸说道,说罢甩手大步而去。自始至终,车内都安静无声。周父母对视一眼,周父轻咳一声,摆摆手,跟来看热闹的子女仆从立刻忙散开了,免得这傻儿吵闹起来不好看。“娇娇儿。”周夫人上前,一手掀起车帘,“有什么事,咱们下车再说,可好”车帘掀开,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端坐的婢女,然后便是侧躺车厢中的身影。周夫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娇娘”她失声喊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嘘。”婢女冲她做嘘声,带着几分不悦,“我家娘子歇觉呢,别吵醒她。”睡觉在马车里都能睡着装的吧“马车里可不能睡,咱们下来睡。”周夫人说道。“无妨,我家娘子身体不好,每日必要睡一时,在哪里都能睡着,也用不了多久,如是睡着叫醒她,身子会很不舒服。”婢女低声说道,一面往外移了移,“夫人。等娘子睡醒,再说吧,不会很久的。”这样真的假的可是听回来的仆妇丫头们说,这个娘子白日必定小睡一刻。场面一时有些凝滞,雪扑扑的打在车上地上发出沙沙声。只站了这一片刻,周夫人就觉得脚有些僵。“这里太冷了。还是叫醒了进去睡吧。”她再次说道。“无妨,我都备好了。”婢女低声说道。指着车内的暖炉,又指着程娇娘身上盖着的大斗篷,她自己的脚也在斗篷下。周夫人要待说什么,婢女再次冲她嘘声。“有风,先放下帘子了。”她说道,放下了帘子。周夫人站在外边只得咽下要说的话。“夫人”举着伞的仆妇低声问道。咱们是走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她用眼神询问。周夫人瞪她一眼,没眼色的蠢货,走留下一群仆妇陪着她这个当舅母的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可是如果等的话周夫人忍不住踱了两下。“去把手炉脚炉拿来。”她低声说道。还好这婢女没有骗人,不待仆妇取了手炉脚炉过来。程娇娘就醒了。婢女还没说话,周夫人忙掀开帘子。“娇娇。”她喊道,眼泪流出来。“这是,哪里”程娇娘问道,一面接过婢女递上热水。这车里还真的备的齐全,周夫人觉得自己的手脚越发的冷了。“这是到家了。好孩子,车上冷,快下来咱们屋子里说话。”她说道。“车上,不冷啊。”程娇娘说道,看了看自己四周,喝了口热水。可是我冷啊。周夫人跺脚,这孩子到底是傻子过来的。怎么听话说话有点不清楚。这又不是讨论冷不冷的事。“好了娇娇,你到家了,咱们快进屋,雪下的这么大。”她说道,一面摆手催促仆妇们快抬软轿子来。取手炉脚炉的仆妇过来,软轿子也来了,周夫人好说歹说,程娇娘终于下车了。没有哭没有闹,兜帽下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似乎是她自己本来就要来这里,而非是半路被强拉来的。这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周夫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娇娇,咱们先进屋子里,有什么话咱们屋子里说。”她说道,也顾不上自己暖暖将手炉脚炉都塞软轿子上,这才由仆妇拥簇着向院子走去。“娇娇儿,这都是按着你在陈家的习惯布置的,你看可好”周夫人携着她迈上台阶一面指给她看,“这里离我的院子最近,有什么事都方便。”正要进屋,门外两个仆妇进来。“夫人,老爷请你过去。”她们说道。周夫人笑着拍程娇娘的手。“在家里,随意,别拘束,我去看看你舅舅要做什么,一会儿我们都过来看你。”她说道,跟着仆妇走开了。自始至终,程娇娘主仆都没说话。留下的仆妇忙跪在廊下拉开门。站在廊下都感觉到门内暖气熏熏。“娘子,请进。”她们恭敬的说道。程娇娘才要迈步,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响,以及仆妇的惊呼。“六公子你这是做什么”程娇娘和婢女转过身,婢女最先呀的一声,伸手掩住脸。院子里周六郎大步走来,赤裸上身,背负荆条,就那样站定在雪中,转过身,将结实的后背,以及荆条面对程娇娘。“六郎有三错,特来向娘子请罪。”他说道,伸手抱拳,单膝跪下,“一不顾娘子病体艰难,夺婢女,二不顾娘子心意,强留住,三不顾娘子无奈,逼听罪。”雪地里,少年的赤裸的上身已经蒙上一层雪珠,落在其上的雪花融化的速度越来越慢。四周的仆妇伸手掩着嘴颤抖不已,要劝却不敢劝。程娇娘转过身,目光没有丝毫的羞涩躲避,扫过少年郎赤裸的脊背。“你将你母亲,支开,就是,为让我看这个啊。”她慢慢说道。周六郎背对身。这娘子果然不是个傻子,居然看得出母亲是故意被支开的。“我”他一咬牙转过身,抽出一根荆条横在身前做出击打的样子,面对廊下的女子。这其实是他第二次见程娇娘,他以为他已经记不清这女子的形容,没想到此时看到,竟然又好似常常见一般熟悉。廊下,披着斗篷,已经摘下兜帽的女子,齐齐的发帘下,那双眼木然的看着他,确切的说,看着他赤裸的胸膛。不知是冷还是别的什么,周六郎的裸露的肌肤开始发红。周六郎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可以用这种目光打量一个男子,而且还是赤裸上身的男子,而不是像一旁的婢女一样,伸手捂住眼。程娇娘慢慢的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你”她接过周六郎的话,手从斗篷里伸出来用一根手指指向他,“脱光了,不好看。”、第三十五章装傻周六郎想过千万种自己这般做后的境遇,想到这女子会哭,会怒,或是冷笑,然后说些嘲讽的话,或者她便如秦郎君那样的笑面虎,表面和气甚至还要说自责,等等反应。总之任尔千般,我自岿然不动,自罚明志。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娘子不哭不闹不羞不闹不急不躁,而是伸出纤纤玉手,指着自己。你,不好看。不好看哪里不好看了周六郎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从不会走路就被父亲长兄师父们扔来扔去的,到会走路就开始习武,练就一身的好皮肉,每年春日金池骑射,他一出场那次不是博得一片叫好,更有无数女子锦帕香囊如雨而下。不好看你会不会看不对,不对,他又不是让她看这个的那女子还在盯着他看,而一旁的似乎作羞的婢女也正张开手指,从缝中投来窥视。周六郎一瞬间岿然瓦解,下意识的转过身。程娇娘这边乱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啊六郎,这大冷天的。”周夫人喊道,一面哭着让仆妇快给穿上衣裳。“母亲,你别管。”周六郎咬牙,脸色又红又青,甩开靠近的仆妇,他抽出荆条扬手在身上狠狠的抽了一下。周夫人等仆妇发出惊叫。“我的儿啊。”周夫人扑过去,抱住周六郎,看着身上那道鲜红的鞭痕大哭。“我的儿啊。”周六郎虽然是个少年郎,但到底抵不住几个妇人们的纠缠。两三下后荆条被拿走了,斗篷被裹在身上。“六郎,她是你妹妹,兄弟姐妹有什么事能说不过去”“你这样胡闹岂不是让你妹妹为难”“你吓到你妹妹了”周夫人抱着儿子一面数落一面哭,想到自始至终程娇娘都无声无息,换做别的女子家不是吓哭就是吓的惶惶不安了吧。她抬起头喊了声娇娇。看向廊下。廊下早已经没了那女子。人呢周夫人愣了下,一个仆妇忙指了指屋子。屋门拉开着,可以看到其内已经坐下的程娇娘,正听婢女说话,一面打量室内,看起来悠闲自得。“娇娇。”周夫人拉着周六郎进了屋子,按他跪坐下。因为没穿上衣。随着跪坐斗篷散开,露出赤裸的胸膛。从屏风上收回视线的程娇娘看着再次伸出手。“脱光光了。”她说道。嘴角弯了弯,一根手指指着。这女子,怎么说话呢周夫人纵然是妇人也微微羞,忙伸手帮儿子掩好,也打乱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你也是胡闹什么,负荆请罪,你妹妹哪里懂这个。”她低声嗔怪道。周六郎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