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池水里搅。“不许顽皮。”她忙喊道。金哥儿嘿嘿笑着扔下树枝。“娘子来了。”他抬头看了眼,忙喊道。陈丹娘由仆妇拉着擦手。半芹也给程娇娘递上温热的手巾。“半芹姐姐。”金哥儿喊道。半芹忍不住看过去,见金哥儿正围着婢女左右看。“你慌张的做什么被狗追咬了”他问道。话音才落,婢女就忙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从长廊里转过来的内侍顿时沉脸。“大胆”他喝道,动了真怒。声音略高亢。金哥儿被吓的有些怔怔。这边其他人也都愣住了。能进这等地方,虽然穿着打扮没什么特别,但言谈举止也能看出这少年非是一般人家。争抢言语倒也罢了。但如果真的开口骂,只怕要惹些事端。婢女心内不安,面上却不改,这时候只能装蛮横了,无知者无罪,转身看向那内侍。“从来没见过自己急着跳出来担名挨骂的,到底谁大胆谁无礼”她竖眉说道。那内侍哼了声。“这寺院又不是你们的,再说,有些人能无礼。但有些人却骂不得。”他慢慢说道。气氛陡然有些紧张。“是啊。”晋安郡王说道,抬脚踹了那内侍一下,“人家都没说什么,好好的你非要骂我做什么你才是狗呢”内侍被踹的前走了几步,立刻换上委屈的笑称罪。气氛缓和下来。金哥儿完全不知怎么了怔怔一刻挠挠头退到一边去了,半芹收拾了程娇娘的手巾也退下了。婢女没有再说话。扶着程娇娘坐下。陈丹娘对这乍紧乍缓的气氛没有察觉,她由仆妇丫头伺候着擦拭了手,坐下来打开盒子拿起一块米糕大口吃。晋安郡王自然跟过来,带着几分轻松随意的站在一旁的栏杆前看池中的鱼儿。“你跟陈家是亲戚”他一面问道。“我姓程。”程娇娘说道。姓程晋安郡王默念,忽的哦了声。“哈。”他转过身笑。“原来那个程娘子,是你”路遇时从南而来,又有陈家人相伴,行色匆匆要不然不会赶夜路,再算时间,陈家的宅子赠卖那个起死回生逼的李太医躲避宫中的程娘子原来是她。他不由再次审视这个女子。神情木然,无视无睹,小小年纪,却似乎没有任何怕的事。不是无知无畏,是胸有成竹而淡然吗“你这么厉害啊”晋安郡王不由向前几步,带着好奇问道。“程姐姐当然厉害。”陈丹娘说道,“程姐姐最厉害。”晋安郡王哈哈笑了。“是,是,很厉害。”他笑着点头说道。陈丹娘不理会他,冲程娇娘扬起手里的点心。“我最喜欢这个。”她说道。小小孩童亮红衣衫白胖的手里抓着一块青绿色的糕点,看上去格外的香甜。“我也饿了。”晋安郡王说道。陈丹娘立刻护着点心盒子,警惕的看着这个想要要嘴吃的人。一旁的仆妇神色不安欲言又止。要嘴吃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嘴吃,不过是客套搭讪而已。这些少年男女的把戏谁不知道。只是这程娘子不是她家的人,而且这个少年也是这娘子认识的,她着实不好开口说话。婢女瞪眼看着这少年,气的要发抖。“你”她张口要喊。“我早上没吃饭。”晋安郡王打断她说道,“原本赶来这里吃素面的,现在看这小娘子吃得如此香,我真饿的等不及了。”“真的饿了,那就吃吧。”程娇娘说道。婢女闻言气鼓鼓的闭上嘴。陈丹娘噘嘴。“我只有三个了”她喊道。“我一会儿请你吃素面。”晋安郡王笑道,伸出一根手指,“换你一个可好”“我才不要吃素面,我要吃肉面。”陈丹娘说道。“我这里还有。”程娇娘说道。陈丹娘便放心了,再不犹豫将点心盒子推过来。“那给你一个吧。”她说道。晋安郡王果然走近几步,拂袖弯身从中捡起一个,放入口中。“多谢你。”他笑道,看着陈丹娘,“今天我生辰,谢你送我吃。”陈丹娘哦了声。生辰对于孩子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不过因为年幼,也为了寓意好养活,从来不会大操大办,但爹娘姐妹送个礼物,聚在一起吃顿好家宴还是必须的。“你生辰为什么不在家吃饭你爹娘怎让你出来玩”她问道。“十九娘子。”仆妇低声喝道,一面在后伸手干脆抱她起来,“十九娘子,我们去看看夫人出来没。”她说道,一面看程娇娘。她的意思自然也是提醒程娇娘。程娇娘坐着慢慢的喝完水,然后将一旁半芹带来的点心匣子推过来。“如此,都送你吧。”她说道。晋安郡王看着推过来的匣子笑了。“那多谢了。”他说道,没有客气伸手拿起,一面将手里的放进嘴里一口吃完,又伸手从这个匣子里拿出一块,慢慢的吃起来。看来真是饿了真没羞臊说得出口要嘴吃,便宜这个登徒子了娘子一向好脾气,只要不紧逼挑衅,只要不恶意昭昭。她虽然不会说笑讨喜,但也从来不主动恶语毒言,相反性子随和坦然,再好说话不过。婢女气呼呼鼓腮,娘子就是脾气太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吧。”程娇娘起身说道。陈丹娘的仆妇松了口气,婢女也松口气,忙摆手让半芹金哥儿收拾东西。“现在禅茶会还散不了,殿前可等不到里面的人出来。”晋安郡王手里抱着点心匣子说道。神情自然,丝毫看不出仆妇听在耳内的那种揭示她们故意找借口离开的嘲讽。“我知道。”程娇娘说道,抬眼看向前方,“我要看的不是里面的人。”徐棒槌蹲下来煽动炉火,那边鲜花香果间摆上一张空着的桌案,看起来格外的显眼。、第十九章 看谁四周围着的香客渐渐从正殿里转来视线。“是做什么的”“怎么在这里摆锅造饭”“是来献素斋供奉的”“供奉素斋不是都在门口以及甬路两旁吗摆着给谁看啊”“废话,当然是给佛祖看。”“你才废话,佛祖能给他几个钱,衣食父母是围观之众。”“就是,就是,这人傻了不成”“傻倒不一定,应该是没钱,瞧瞧人家神仙居,门前大素锅已经热起来了,那才叫值得的供奉呢”说声笑声渐起,在肃穆的佛礼乐声中嗡嗡。热腾腾的精铜大锅骨汤翻滚,在日光下如同祭祀的铜鼎,一个个银盘中摆放的鲜菜被四五个店伙计逐一倒入锅中。香气四溢。为了争看禅茶会热闹,民众多是夜里就赶来,到现在都又冷又饿,这香味散开,引得人群骚动叫好声连连。窦七带着几分得意站在人后。“咱们这鲜活的供奉,可比那些死物要吸引人的多。”他说道,一面看左右。那里摆着长几案,其上玲琅满目各色菜肴糕点鲜果,不过长长的甬路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他这里来。“佛前供奉,佛祖享用赐福后,我们神仙居将过路神仙分与众生。”掌柜的站在一旁,大声的喊道。这话引得现场哄乱,所有人都向前涌来,高举着手。神仙居,神仙居。乱哄哄的高喊着,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手臂长的勺子铜筷子在锅中搅浑,让现场如同锅中一般沸腾。正殿里当第一碗煎茶被奉于黄纱垂帘后的大皇子之后,伴着十几个僧人随着礼乐的走动,明海禅师煎茶被逐一分下去。在座的人都虔诚的捧过,施礼拜谢。礼乐声停。众人起身先恭送皇子,待皇子仪仗离开,禅茶会宣告结束,大殿里变得气氛轻松了些。而外边的喧闹声也传了进来,不过年年如此。众人也不以为意。大家起身退出大殿。好让等候的普通民众进殿参拜。明海禅师走在其中,被熟识的人拥簇着,一面说笑一面迈出殿门。殿前人并不多。一眼看去黑压压的挤在甬路尽头的门前。“今日那边倒是好热闹。”“今年有什么新奇供奉么”出来的人也都笑道,向那边看去纷纷询问。“是神仙居。”“神仙居供奉大素锅,一次可供百人食。”话语很快传来,引得大家不由驻足观看。“这神仙居的过路神仙的确不错。”“那今日饮茶后去那里小座一刻可好”听着四周的说笑,人后站着的一个青布衣衫男子微微一笑。“校理大人,可有兴趣同去”有人转头问他。男人含笑摇头。“多谢多谢,家中有事,家中有事。”他笑道,拱手告退了。看着男人从一旁而去。几个人互相笑了笑。“刘校理很少在外吃喝,听说他家都私下都要奉行咸鱼下饭了。”有人笑道。“哪里就穷成那样。”有人撇嘴说道。“你看他身上那件衣裳,都穿了十几年了吧,但凡有个见人的要紧场合,就是这一件。”也有人哈哈笑道。这边谈笑,那边明海禅师跟周围的人施礼告退。才要迈步,便被人拉住。“老和尚。”陈老太爷说道,“今日你这里素斋还不少,你瞧这里还有一个。”明海禅师哈哈笑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老太爷。这才顺着他所指看去。殿门前台阶下,一张几案旁站着一个男人,正弯腰伸手在一个大碗里。因为围观的人都去抢着分食,越发显得他孤零零独立。“这是”明海禅师微微垂了垂视线问道。简简单单的两字,对有时候有些场合来说,价值堪比千金,甚至千金难求。已经退到路边的吴掌柜深吸一口气,一抖衣衫迈步出来。“某,太平居,特来向佛祖献诚心。”他说道。明海禅师面色含笑却是没有再说话,视线也没有再投过来。一旁陈老太爷轻咳一声,迈上前一步。“做的什么啊”他问道。“素心一味。”吴掌柜说道。因为明海禅师的停留,其他人也停下,有人不屑有人好奇的看过来。“什么东西”有人问道。他开口,陈老太爷便也不说话了,站着也带着几分好奇看。“是豆腐宴。”吴掌柜说道。豆腐宴这个新奇的词汇传来,便引得更多人开口询问。“说不清,请看吧。”吴掌柜说道,站开一步。一个人二个人更多的人站过来,从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过来。水碗中,一块白嫩之物正在那男人的手中渐渐渐渐分化丝漫而开,一个奇怪的图渐渐显形。围观的人不由都靠近几步。“我知道豆腐。”有人说道,“渭州有道观售卖,只是,白嫩软滑味涩,怎能雕刻成形”越来越多的人上前,陈老太爷反而和明海禅师反而被挤到一边,也不用他们说话,其他人嗡嗡各种询问。“这就是豆腐。”丫头说道,从一旁的担子中拿出一块给众人展示。“啊呀这么软”一个妇人伸手捏了下,惊讶说道。丫头点点头,往前递了递。“是豆子做的,全素的,妇人尝尝。”她说道。“现在就能吃”妇人问道。“是,生熟都能吃。”丫头说道。妇人迟疑一下,旁边一个少年先伸出手。“我来尝尝。”他说道,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略一尝嗯嗯点头,“不错。不错,哪里酸涩,好,好。”便有人又来尝,说话声议论声越发的喧闹。李大勺站在几案前。对这一切丝毫不察。他稳稳的弯身操持手中的刀子,不时的更换手中的刀子。大家的视线渐渐的集中到他的身上。“快看,是法螺。”有人低声喊道。“我的天啊。真的是啊。”“不对,还有莲花、宝瓶”更多的人围过来,发出低呼。看着那丝丝散开的豆腐,看着那男人比女子绣花还要灵活的手,渐渐的不再说话屏起呼吸,错眼不眨的看着水碗中的豆腐。“她要看的,是这个人”晋安郡王问道。此时他站在殿侧廊下,负手看向这边济济未散的人群,目光又落在几丈外左前方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身边有两个婢女并一个小厮陪着。也看向那边的人群,日光下烁烁看不清她的神情。“常亮,你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晋安郡王说道。内侍应声是,忙举步过去,好容易从台阶上的人群里挤进去。居高临下一眼便看到几案上水碗里一只金鱼摆尾欲飞。“啊呀”他失声喊道。旁边立刻无数视线飞来。内侍自己也忙掩住嘴,再次看向场中。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人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又换了一把刀子,轻飘飘的几下,金鱼的旁边仅剩不多的豆腐上又开始分离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