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道。屋内人对视一眼。怎么会“六郎呢”周夫人问道。“夫人您忘了,六郎和秦郎君约去普修寺了。”仆妇低声提醒道。虽然厢房里没有燃着香,但鼻息间还是有檀香缠绕。秦郎君用勺子舀了块酿豆腐入口,脸上满是赞叹。“看来这太平豆腐的确有独门的秘方,城中做出的豆腐不少,还是犯苦,做不来这种嫩滑。”他说道,“普修寺这次又胜过且停寺了。”且停寺是几代繁华始终在僧录司挂名的百年大庙宇,成名才几十年的普修寺虽然也成为皇家寺院,但到底底蕴不如,直到明海禅师独创禅茶法,这才名气略胜且停寺。却不想年前且停寺无名人提笔留下新体字,引得好字之人观摩,一时且停寺风头大胜,不过如今普修寺又推出新一味豆腐新素斋,普修寺的香油钱短短月余已经疯涨。周六郎坐在秦十三对面,面前摆着的碗筷没有动。“太平居是她的”他问道。“那太平居的东家咱们不是见了吗你难道不认得了”秦十三笑道。太平居日渐名盛,他们二人自然也慕名而去,没想到在那里竟然看到了徐茂修兄弟,酒楼茶肆商铺都是由东家雇佣掌柜的打理,所属的东家本人则很少露面,甚至某些商家背后小东家大东家层层隐藏。“也许他们就是在那里做工混饭。”周六郎闷声说道。秦十三哈哈笑了。“你见过那样做工混饭的”他问道。当日徐茂修等弟兄只在后院走动而过,如果不是周六郎心不在焉从窗中看出去,还不会见到。那徐茂修乍一看都没认出来,二十多岁的男子收拾干干净净,身材高大,站在院中,跟两个伙计说话。简单的几句话,但那两个伙计的恭敬态度,以及徐茂修那不经意做主掌控的气势都一眼便明。“原来这段,她早出晚归忙的是这个。”秦十三接着说道,“一个女子家不容易,还好有这些人可用。”可是,她明明不是一个人,她有亲族,有亲族。周六郎攥的筷子咯吱响。“该用谁,怎么用,她自己心里清楚,既非赌气。也非无情。”秦十三伸手敲敲桌子,提醒他说道,“你们就不要自作多情庸人自扰。”周六郎颓然丧气。“能千里独身归家,经营一个小小的酒楼,对她来说算什么大事。”秦十三笑道。“京中居大不易。”周六郎沉默一刻说道,“人心险恶,创业容易守业难。”秦十三笑了。“等难的时候。你们周家看得见就好。”他说道,“容易的时候。就别看了。”这个女人最能惹麻烦。一个起死回生之术就能折腾出非必死之人不治,如今有了太平居还有这太平豆腐,还不定掀起什么麻烦呢。“但愿我们永远不用看到。”周六郎闷声说道。春末夏初,已经有些热气,车帘换成竹帘,随着行驶风带来凉爽。未到太平居前,便看到门前车马济济,厅堂窗边卷起的竹帘,可以看到其内满座的人,二楼为包厢。有的窗帘卷起有的放下,但可以猜想其上也必然坐满了人,因为还有很多人站在门外。“客官,小店客满,您看您是受累再寻一家。还是在此等候等候的话只怕要半个时辰左右。”马车驶过,听到店伙计带着歉意的笑对新来的客人说道。“这位客官,您要是等候的话,我们这里供有茶点。”除了来吃饭的人,旁边也有好些人在忙碌,进进出出。马车从侧面进入酒楼后。酒楼左右已经围起了一大片,堆满了砖瓦木料。大路上又有两辆车奔来后院,负责采买的几个男人随之出来查看。食肆前后忙而不乱,喧嚣而不嘈杂。后院里已经隔成两个院子,一边厨房杂工所用,另一边便是孙才的豆腐坊。相比于前边的热闹,因为涉及保密方技的豆腐坊这边则禁止人随意进出而安静很多。“再盖几间房子,新来的伙计们就够住了,还有库房也能宽松些,另还要修整下车马间,车马越来越多,免得挤在一起踢打。”徐茂修说道,一面看向身前几步外的程娇娘。小银梳束发垂后,穿着素黑衣裙,扎起长袖的程娇娘松开了弓弦。嗡的一声,一支长箭离弦,擦着十几步外的草靶子飞出去落在地上,地上还散落着四五支长箭。从豆腐坊里看出来的孙才松口气。还是躲进屋子里来安全。“哥哥安排就是。”程娇娘说道,一面伸手。徐茂修从一旁抽出一支箭走上前几步递过去,看着程娇娘再次搭弓。站得近可以看到这女子绷起的小脸,束起的袖子下双手骨节突起。她的视线专注看向草靶,身子站直稳稳。嗡的一声,一支箭再次离弦而出,这一次射中了草靶子,虽然只是边际。“啊娘子好厉害”婢女高兴的抚掌,恨不得跳起来欢呼雀跃。话音未落,草靶上的箭摇摇晃晃几下掉了下来。“那娘子也是好厉害。”婢女接着喊道。程娇娘微微一笑,垂下持弓的手。“东家妹妹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怎么爱玩这个”孙才旁边的一个小工笑嘻嘻的说道,一面踮脚往外看。随着时日,伴着普修寺素斋豆腐的大热,太平居也逐渐名盛,单靠徐茂修兄弟招呼客人已经不够了。如今太平居新招了伙计,孙才的豆腐坊因为供应量大也招了三个小工,日夜轮换不休,如今豆腐做法倒不为奇,很多地方也来时售卖,但能做出太平豆腐这般嫩滑无涩苦的,只有太平居。招工打下手,但最重要的步骤死死的唯一的捏在孙才的手里,可以笃定就算是阎王爷也休想撬开他的嘴,自己如果留不住,大不了一死,别人也休想得到。孙才瞪了那小工一眼。“东家妹妹是你看的吗快去磨豆浆。”他呵斥道。从前给师父师兄弟当牛做吗被别人胡来呵斥的孙才,如今也成了坐着对别人胡来喝去的人了,手握秘技,身闲心轻,拿的钱还是大大的多,这才几日,孙才家中那破草房已经要翻新了,等到房子盖好了,说亲的也就要踏破门槛孙才嘿嘿笑了。小工吐吐舌头忙去干活。不再理会时不时傻笑的师父。孙才再看向窗外,那个俊俏的婢女笑吟吟的拿着葱绿的汗巾子给那小娘子擦试,一抬手,春衫薄松的袖子褪下来,露出白嫩的手腕,孙才顿时瞪大眼凑近窗户看的错眼不眨。东家妹妹看不得,俏丫头总能看一看吧。程娇娘将弓箭递出去。徐茂修自然的伸手接过,也抽出一支箭。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身板不动,抬手搭弓拉弦。嗡的一声,长箭带着比方才尖利的呼啸稳稳的射中靶心。“君子六艺,哥哥这箭术想必是读书时打下的底子。”程娇娘说道。徐茂修笑着点头。“年少不懂事一心想着成为君子,样样皆通,结果忘了天资,最后反而样样不成。”他说道,一面迟疑一下,“妹妹底子好。只是气力还不足,再练一段必然精进。”如今男儿读书骑马射箭皆要学,所以精通也不以为怪,只是女子们更精于琴棋书画女红,这骑马射箭学的人不多。这个底子哪里打来的程娇娘回头看着草靶。日光下红心上徐茂修射上的箭有些烁烁刺目。也仅仅是刺目而已,除了初来京城寺中题壁以及下雪时的心悸外,这么长时间她再没有其他的触动记忆的感觉。身体恢复,说话也大为好转,心却始终不见。徐茂修轻咳一声,程娇娘看过来。“夏日到了,该添置衣衫了。”他说道,一面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婢女,“妹妹费心给我们卖来。”不似当初被赠新衣时的惶恐,而是还敢开口主动要新衣,还如同长辈一般随手给钱。“这些钱,妹妹拿着贴补家用吧。”徐茂修说道。婢女噗哧笑了,看着徐茂修故作长兄的神态,但这才是兄长应该有的样子,他是方才看到娘子似失神所以在安慰娘子吧。“是,多谢郎君。”她施礼说道,伸手接过钱。顺着这个话题,婢女又说出一些衣裳布料样子,引着二人讨论一番。“哥哥们这里忙,我就不打扰了。”程娇娘说道。徐茂修亲自送到门外。“这里人多你别常来,有要紧事我会回家去和你说,有事你让人随时来叫我。”他一面叮嘱道。程娇娘点头,然后见徐茂修眉头一皱,看向一个方向,她跟着看去,见一个妇人有些慌张的正从后门往店内走,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娘子还记得吗”婢女低声说道,“那便是李大勺的媳妇。”“阿宋嫂,你再想想”那女人含笑说道,伸手去拉李大勺的媳妇。“你过来我再和你说两句话”李大勺媳妇娘家姓宋,年轻时称呼为宋家娘子,嫁人了冠以夫姓为李宋娘子,年轻时日常称呼为阿宋嫂,等老了就成了阿宋婆。阿宋嫂面色惊恐,忙避开她的手。“我,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你,你们快走吧”她慌张说道。“怎么了”徐茂修走过来几步问道。看到徐茂修,阿宋嫂面色更加惊恐。“没,没,没事,东家,我,我给他爹送些东西。”她结结巴巴说道,说完不待徐茂修说话,调头就慌张进去了。徐茂修微微皱眉,目光落在那男人和女人身上。他出面明明是为了给阿宋嫂解围,结果受惊反而是阿宋嫂,本该受惊的两人却神态坦然,还带着几分倨傲不屑看过来。、第二十三章 客恶双方对视一眼,并没有人说话。男人女人收回视线转身走了。但徐茂修清晰的看到那两人眼中的怨毒。自己与这二人分明不相识,何来怨毒“三郎君。”婢女的声音从后传来,徐茂修收回神转过身。“那我们先走了。”徐茂修冲她们点点头。婢女放下帘子,马车缓缓而去。这边后厨,李大勺走出来有些不高兴。“正忙的时候,你来做什么”他低声问道。阿宋嫂左右看了看,面色还带几分惶惶。“窦家的人,又来了。”她压低声音说道。“来了就来了,明白告诉他们就是了。”李大勺皱眉说道。“明白告诉过好几次了。”阿宋嫂低声说道,一面在此左右看。后廊里伙计进进出出,看到他们夫妻说话,还有人嘿嘿的笑。阿宋嫂神色更有些不安,拉着李大勺再次走开几步。“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李大勺不高兴的说道。“这次,把咱们的地送回来。”阿宋嫂低声说道。李大勺病的时候,为了筹钱卖了家里的两块上好的良田,而且是断卖,想再买回来很不容易。李大勺显然也很惊讶。“你是说,要收”他看着妻子问道。阿宋嫂被他看的摇头叹气。“我是那种人吗”她说道,“徐东家对咱们恩重如山,况且又是韩恩公的脸面,我怎能背信弃义。”李大勺点点头松了口气。“等再过一段攒了钱,咱们靠自己能买更多的好地。”他说道。“我来这里是想给你说一声,你看这事,要不要给东家说一声”阿宋嫂低声说道。“这是咱们自己的事,跟东家说什么。”李大勺摇头。“这窦家三天五日的往咱家来,我怕万一人多嘴杂。传到东家这里,引起误会。”阿宋嫂低声说道。“那要是跟东家说,岂不是也让东家误会”李大勺摇头。当初是约定半年后再拿工钱,所以虽然太平居生意蒸蒸日上,李大勺却还是一文钱拿不到,只是一家老小吃喝不愁,再加上禅茶寺后小有名气。他此时去和东家说窦家要请他去,岂不好似要挟阿宋嫂点点头。“去吧。不用理会窦家,咱们心意坚决他们自会死心。”李大勺说道。“师父。”那边探头一个年轻伙计冲李大勺喊道。“要烧两味鱼头。”如今新来的厨子都是打下手,太平居的正菜还是由李大勺来掌勺。李大勺应了声来了。“你回去吧。”他对媳妇说道。夫妻二人各自分开而去。徐茂修和范江林从二楼窗前收回视线。“说是来送东西,可自始至终都没拿出什么东西来。”徐茂修说道。“许是家里有什么事不便于外人说。”范江林说道。徐茂修点点头。“但愿如此。”他说道。“如今店里盈利不错,不如提前给他工钱”范江林问道。“妹妹说要遵信守矩,既然当初白纸黑字写了如何,便不能改。”徐茂修说道。不发财的时候,按照约定妹妹贴钱养着李大勺一家老小,发财的时候,规矩还是要执行下去。范江林哦了声。还要说什么,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喧闹。“走开走开,来吃饭的,围着看什么字”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