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腿就不打断了,绑上带走吧。”看着那两个男人果然没有反抗,任由绑了推搡而去,刘大将反倒没有了先前的激动。似乎经过方才这一番宣泄,他压抑许久的闷气都散了。竟然是这个男人,他皱眉看着被兵丁带走的人。那个断手的男人,他一直关注,知道虽然接上了。但到底是废了,他在太平局亲眼看到了,已经不用右手拿刀了,开始用左手做菜。太平居有钱,愿意养着他慢慢练,但军中可没有钱。一个兵丁断了手脚,重新接上就要换个手脚从头来,拿弓箭刀枪剑戟,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好的。他没有再去关注这个厨子,更没有特意去关注太平居。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原本伤人的案件归京兆府关。他也懒得多管闲事。扔下再不理会。只当那晚的事没有发生过,没想到今日竟然又遇上了,还是这种状况下。原来这个男人从太平居又跑到神仙居。“没看到那几个余众”他想到什么侧头问道。“没有,神仙居里出来的只有这两人。”随从回道。刘大将拿出那封匿名文书。其上名字有七人,但所指的隐匿之地则只有神仙居一处“莫非在太平居”他忽地说道。“大人,吾等去追查。”随从说道。刘大将点点头。“查一个都不许放过”他狠狠说道,一面翻身上马。临近午间的衙门前已经没有人了。“嗨嗨,干什么的”有人喝道。向七忙收回视线,看向从官厅中走出的几个小吏,看样子是要结伴吃饭去。“我是监门官衙下的,过来取个文书。”向七忙说道。“去去,下午再来。”小吏们不耐烦的说道。向七点头哈腰的应声是。看着小吏们说笑着走过去,他回头看了眼,旁边就是京中大牢,这几日他都关注,却始终未见添新人。所以说那些广撒的匿名告信都是石沉大海了。这原本也是预料中的事。也是。他自己就是小吏,也知道官府最不会理会的就是这种匿名告信,尤其还是无关紧要的逃兵之事。他也就是瞎撞运气,出口恶气罢了。向七闷头转身慢慢回走。大街上忽地一番鸡飞狗跳马蹄杂乱。“滚开滚开”为首的兵卫甩着马鞭呵斥开路,路上的人纷纷避让,看着这群兵丁疾驰而过。人群中的向七被挤得东倒西歪,帽子都被挤掉了,但他却毫无察觉,不可置信的看着过去的一队人马,其中押着的两人人群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盗贼吧”“穿着也不像啊”那两人中有人向街边看来,眸子锃亮,向七转身掩面避在人后。人马很快过去了,这种事在京中也是常见,街上的人也随之散去了。向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真的真的被抓了他急促的吐出几口气,咽了口口水,四下看了两眼,忙忙的疾步而去,连地上掉的帽子都忘了捡拾,很快消失在大街上。京兆府衙门里,嘈杂声打破了午间的宁静。“真是难得,你们大人竟然抓到贼了”功曹胥吏们一边笑,一边看着甲兵递来的文书,准备勾签,一面看向他们的身后那两个被绑着的人,“只是太少了,怎么就两个”“不用急,还有几个一会儿就送来。”甲兵说道,一面催促,“快点投入大牢,我们还要去兵部报备。”胥吏目光落在文书上。“兵部”他抬起头不解问道,“去兵部报备做什么几个毛贼而已。”“是逃兵。”甲兵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催促,“快些,快些,我们还要赶着去助大人缉拿另外几个呢。”胥吏哦了声勾签了文书。甲兵们拿着文书推着人呼啦啦的向大牢去了。逃兵好像有些耳熟胥吏站在官厅还有些怔怔,在哪里听过呢不行了,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胥吏转身去给自己煎茶,准备好好歇息一下,香茶才煎好,闻了闻香气还没递到嘴边,就有人大喊着闯进啦。“老哥不好了”胥吏差点把煎茶洒了,有些狼狈的抬头,见是掌管牢房的狱吏。“什么不好了”他问道。将茶碗放下。“老哥,可是太平居又出什么事”狱吏走近几步低声问道,“怎么又把那几个人送进来了”“太平居”胥吏吓了一跳。太平居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家名店,但单靠美食并不是足以威震他们京兆府牢监,威震他们牢监的是煞名。最早从什么时候起呢有人给他们打招呼,说将要送进来几个人,让他们好好的招待一下。在大牢里招待,自然不会是好酒好肉,而是烧红的板子和棍仗。但人最后并没有送来,反而给他们打招呼的人死了。如果说这一次是巧合。那几个人运气好也就罢了。但紧接着又有第二次。这一次,这几个人真的被送进来了。这一次更热闹了,有人打招呼好好招待,有人打招呼注意分寸。当然进牢房的都是小卒子。背后还有靠山,这种靠山之间的博弈,对于大牢里的他们更是常见。很快,这几个人又安然无事的被放出去了,而打招呼让好好招待的人虽然没死,但也跟死差不多了。这是又是巧合或许真的是巧合,但如果真的一心认为这是巧合的话,他们这些人也不会混到如今了。这几个人的名字,以及每次牵扯事件他们都记下了。太平居。范江林,范石头,徐茂修,徐四根,徐腊月。范三丑,徐棒槌胥吏看着文书,手点上那牢记在心的名字中的两个。徐茂修,徐棒槌“我想起来了”胥吏大喊一声,醍醐灌顶。“这还用想老哥,咱们都记得清楚呢,你怎么能忘了呢”狱吏说道。“不是,我想到逃兵是怎么回事了”胥吏说道,一面转身去翻几案。案牍累累刷拉的被推开,撞翻了茶碗。胥吏都没有理会,很快扒拉出好几个文书,他刷刷的打开来看。狱吏也凑过去看,见是一封封匿告信。“大人,多了好些匿名信”“哪一天没有不用理会”“大人,这个上面提到的人是前几次太平居的那人”“太平居那就更不用理会了,又是背后东家博弈呢咱们可不能被卷入其中”“大人明鉴,这太平居可是个煞星,沾上了可就非死或残,看看如今的刘校理”“没错,这太平居,果然邪乎,一不下心就要破家灭门啊”“不过这种匿名信也不用担心,谁会当真”胥吏的耳边响起几日前跟府院大人的对话,当时只是笑谈,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管了人竟然还真被抓了还投入他们的大牢里了文书他们也签的眼可见,又要起波澜了“到底又出什么事了”他说道,抓起文书向府院大人的官厅跑去。到底出什么事了太平居后院,忽的涌进来很多人,伴着惊叫,范江林掀翻了院中晒菜的簸箕,挡住了跟来的两个兵丁。而另一边,两个弟兄却被几个兵丁一涌而上压住。“官府办案,缉拿逃犯,抱头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接连的喊声从院外传来,同时涌进来弓箭手,强弓纷纷对准了院中随手抓起各种工具准备抵抗的茂源山兄弟们。伴着一声吼,被四个兵丁压住的两个兄弟翻身起来,将四个兵丁狠狠的甩了出去。他们刚站稳,长箭破空的尖啸便嗡的响起。一只箭准准的射入一个兄弟的肩头,力道之大,带着他的人向后跌去。窗边的婢女和半芹尖叫声撕裂了半边晴空。程娇娘站在窗边,身形不动,面无表情,漠然的看着院中的混乱嘈杂。、第九十六章 依矩“ 渭州介石堡城守帐下甲队敢勇徐范江林、范石头,骑兵徐四根、徐腊月,校勇范三丑”“你们这些窝囊废有本事做逃兵,有本事拿自己兄弟挡刀箭,有本事你们就跟老子来战”“何为敢勇骄勇善战,将帅所倚,你看你们现在在做什么”程娇娘微微一笑。婢女和半芹抱在一起,身子颤抖,流泪间忽的看到她这一笑,不由更为呆呆。这时候,还笑什么“人不可貌相。”程娇娘说道,从窗边俯视院中,目光落在那个举着强弓雄壮的男人。看起来粗汉莽勇,也是一番细密心思,一番话说的动情通理,看似威胁,实则句句戳心,戳中范江林等人的心。看着范江林等人先是怔怔,继而垂手,程娇娘转身迈步。婢女和半芹忙擦了泪跟上。太平居外已经围满了人,神情惊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巡甲缉捕逃兵闲人勿扰”兵丁们长枪格挡涌上来的人群,一面连声呼喝。从后院通往前厅的门边也被兵丁挡住,先是为了阻止范江林等人从这里逃逸,如今则是挡住客人以及太平居的伙计们。李大勺也在其中,左手紧紧的攥着两个核桃。“你们抓错人了”他喊着冲上去,抓住兵丁的长枪,“你们抓错了”“滚开胆敢阻扰,视同同党”兵丁们喝道,将他甩开。李大勺跌坐在地上,伙计们忙将他扶住,一面劝住,惊骇不定的看着这边,再不敢上前。如果说以前泼皮闹事,他们二话不说就能一起对抗。但如今可是官府,又一开始就宣告是缉捕逃兵,非是寻衅,也非是私怨。“让让。”女声在后响起,众人回头看去,见是两个丫头拥簇一个女子站在后边。这个女子他们虽然不熟悉,但也都认得。是院中东家们的妹妹。当然绝对不会是亲生妹妹。她来的不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小娘子,又怎么跟着几个男人成了兄妹。伙计们下意识的让开。“娘子。”李大勺喊道,忙跟过来。兵丁们看着人群退开。这个小娘子走来都愣了下。如今连女子们都这么爱看热闹不怕事了吗“退后”他们喝道。“我是太平居的大东家。”程娇娘说道。一面看向院中。“我要见你们大人。”太平居的大东家你这个小娘子不止兵丁瞪大了眼,就连太平居的伙计都瞪大眼。“大东家”刘大将闻听也愣了下转头看过来,便见到门前站着的小娘子,双眼也瞬时瞪大。是她婢女和半芹流着泪给胳膊受伤的男人包扎。“你们是逃兵”程娇娘问道。“我们。我们当初是被诬陷的,那贼厮要抢我们的功劳,大哥不干,打起来了,是那小子自己跌死了,却要治我们的罪,我们”一个兄弟喊道。刘大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说话,既没有呵斥也没有嘲笑。哪个逃兵不是一堆的苦难不得已。他甚至能够替这男人说出接下来的话。“是逃了吗”程娇娘问道,打断了男人的话。男人一愣。“是,可是当初”他说道。“是逃兵。”程娇娘再次打断他,点点头说道。男人还要说什么,范江林拉住他。“是。我们是逃兵。”他点点头说道。程娇娘便看向刘大将。“你是来抓逃兵的”她问道。刘大将将手中的文书一抖。“没错,文书核对无误。”他说道,“某巡甲,缉盗,追逃为任。”程娇娘点点头。“那辛苦大人了。”她说道,一面退开,“既然核对无误,就请大人照章办事吧,需要我们太平居做什么,尽管吩咐。”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娘子”李大勺忍不住开口,带着几分焦急。刘大将上下打量程娇娘一刻。“娘子,不觉得我们抓人不对”他问道。“大人职责所在依律办事,有何不对”程娇娘反问道。怎么反倒被她追问,自己好像成了被质问方刘大将咳了一声。“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做了逃兵”他又说道,“或许真有不得已呢”程娇娘看着他神情肃正。“就算再有不得已,他们也是逃兵,不是吗”她说道,“只要是逃兵,便犯了规矩,不是吗”刘大将再次愣了下。“是。”他不由答道。这一刻他似乎是个面对是训导的上官的小兵丁。啊呸。刘大将回过神心里呸了声。如此义正言辞,不是心虚怕被牵连,就是心怀鬼胎背后另有算计守规矩,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守规矩的人,不是不得不委屈,就是借规矩谋利益。“带走。”刘大将摆摆手,转身便走。范江林等人被推搡呼喝前行,路过程娇娘时,停下脚。“妹妹,对不住,我们一直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