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愣了下。“不用的,娇娇,这点事不算事,能脱身的。”他忙说道。这不是被外甥女小瞧了吗“不。”程娇娘说道,“让他们回西北营。”周老爷再次愣住了。回西北营。就是要离开京城原来是要赶走他们。周老爷恍然大悟。也是,惹了这些麻烦,怎能还留着他们救了他们的命挣了自家的面子,已经仁至义尽,眼不见心不烦,赶得远远的去吧。“好,娇娇儿,我知道怎么做了。”周老爷点头带着几分心领神会说道。程娇娘低头施礼道谢。而与此同时,陈老太爷也问到了这件事。“逃兵”陈绍微微皱眉,面色难掩疲惫。许久的事终于有了结果,且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不是应该先说这件事吗但父亲问还是要回答的。“我一直让兵部那边多加照顾,不会在牢里受了委屈,”他说道,“事到如今,高凌俊那边的人知道这样也不会引我去说情维护,也不再追着要非杀不可了,都忙着销灭西北的各种罪证,只要上边没人过问,这件事就是小事一件,周家没几日就能捞人出来的。”陈老太爷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父亲,你为什么特别关注这几个逃兵”陈绍问道。“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还是想多问些人求证一下。”陈老太爷含笑说道。“不可思议怎么不可思议了”陈绍皱眉问道。陈老太爷微微一笑。“就跟张江州突然冒出来弹劾你们二人似的不可思议一样。”他说道。“父亲,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陈绍沉脸说道。说到这件事,他始终觉得一肚子火。明明就要分胜负了,偏偏被人搅了,纵然他涵养功夫到家,也不想再见到这个张江州。“你不想见到,高大人也不想见到,但皇上估计很愿意见到。”陈老太爷说道。陈绍默然。对于皇帝的心思,他这种久历官场的人自然明白。天子制衡臣子的法家之道,千百年来始终不变。“争名夺利,这些大儒从来都不甘落后”陈绍沉脸说道。自己苦心经营,却在即将收获的时候,被人分去了桃子,还是踩着自己抢到的,换做谁也受不了。但偏偏又是无奈。朝中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踩着人上位,就连自己也不会例外。“其实,这样倒也不错。”陈老太爷说道。这话让陈绍顿时坐直身子。“父亲,这件事上中庸之道并不合适”他神情坚定说道,“我做的决定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许多事的确是好事。但好事不一定能带来好结果。”陈老太爷说道,“你想这次如果你得偿所愿,将高家的势力从西北拔出,且不说积年的势力拔出有多难,就说这种动荡对于西北全境绝非好事”“通则痛,长痛不如短痛。”陈绍说道。“西北边境动荡,必然西贼趁势而谋,你们接手时日太短,兵不熟将不听,又惹得高派嫉恨。人要是嫉恨了。什么事都做得出。如果这时候出事,他们必然蜂拥反扑,败军战事,一人一口。能咬死你等。”陈老太爷说道。“儿不惧死。”陈绍说道。“我知道你不惧死,我也不怕你去死。”陈老太爷说道,“只是你这样死得其所吗你死了,高家的人便再次握住西北军事,那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陈绍沉默不答。“如今退了一步,高家也松口气,觉得根基还在,所以不那么红了眼的和你撕咬,你也能松口气。安插的人手也算是进去了,余下便有时间有机会徐徐图之。”陈老太爷说道,“这样,西北稳,而肃清也能同时进行。说是退了一步,我觉得,倒比进一步更好,我想江州先生,大约也正是出自这个考虑。”他说到这里又看着陈绍。“这个考虑,也正是皇帝的考虑,而你们自然也会想得到,只是身在其中不愿去想罢了。”陈绍吐口气,对父亲施礼。“父亲教诲的是。”陈老太爷点点头,亲手给他斟茶。“你也累了,稍微松口气吧。”他说道。父子二人相对饮茶一刻。“你说,江州先生突然出面,会不会跟这几个逃兵的事有关”陈老太爷忽的说道。这话让陈绍神情惊愕。“父亲,你是说程娘子请的张江州出面”他不由拔高声音,表达着他的惊愕,“这怎么可能”张江州什么人何况这种朝廷大事,怎么会听一个小女子说话“程娘子认得张江州”陈老太爷点点头,将那日老仆的话说了一遍。“我原以为她是看她的哥哥,现在想来”他摇摇头。陈绍沉默一刻。“不可能”他再次摇头坚定说道,“张江州不是那种人,他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因为他人的哀求而动。”“如果,她说的恰好是他认定的呢”陈老太爷说道。陈绍神情微微一滞。“连一个小姑娘都看清的事,天下人都看得清,你们看不清,那便是贻笑大方的事。”陈老太爷说道,带着几分感叹,“这种贻笑大方的事江州先生怎么能忍受继续下去。”是这样吗陈绍面色惊疑不定。自己和高家两派斗了将近半年的西北军事人事等等事,最终因为这个女人而没有分出胜负因为这个女人要救几个逃兵因为这个小娘子跟江州先生说了几句话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陈绍斩钉截铁说道,声音有些急促。不知道是急着说服老太爷还是自己。“只能说是她运气好而已。”运气陈老太爷一怔,旋即点点头笑了。“对,没错,是运气吧。”他说道,伸手捻须,带着几分沉吟,“原来她还认识江州先生真是没想到”原以为这娘子在京城没有认识的其他人了,没想到竟然冒出一个江州先生。来京城这么久,可一点也没听说啊,日常也没来往。这娘子真是次次出人意料。不知道,她还认识什么出人意料的人、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狱一队队骑兵疾驰而过,在校场上荡起一片尘土。婢女伸手掩面,戴着幂篱的程娇娘身形无动。“看够了没”周六郎问道。“没有。”程娇娘答道。周六郎被噎了下。“那就接着看。”他瞪眼说道。因为这边站着一个女子,又在秋日毒辣、尘土飞扬以及马粪尿刺鼻的气味中站了半日都没走,引来很多兵将的注意。“这是干什么的”“相情郎呢”粗俗的开着玩笑,但鉴于那小娘子身旁黑着脸的少年郎,大家的声音不敢太大。见那小娘子侧身跟少年郎说了句什么,那少年郎便向他们这边看过来。“喂,你们几个,过来”周六郎喊道。几个骑马的兵丁吓了一跳。“该不会真看上你了吧”他们笑着互相打趣,在一旁将官的催促下一群人纵马过来了,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小娘子不看人,只是围着看马。这小娘子难道喜欢马儿“这可是价值千金的良驹”几个兵丁忍不住笑嘻嘻的说道。周六郎哼了声,抬抬下巴往自己的马儿旁点了点。兵丁们一眼看去,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良驹。武将官家充自己家门面的怎么也比官家充门面的马儿要好的多。“那又如何,人家小娘子就爱看咱们的。”一个小丁嘀咕道。周六郎竖着耳朵听见了,对那小丁怒目而视。“这些马都是这样的吗”程娇娘问道。大家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马儿,有些怔怔。“不这样,还能怎样”有人不解问道。程娇娘矮身指着马蹄子。“这样蹄子伤的这样厉害啊。”她说道。“这叫什么厉害。”兵丁撇嘴说道,“在京城这点地方跑的路不算多,娘子你去看看边军骑兵,尤其那些斥候的马儿,跑个一千七八的路,蹄子都是烂的。”程娇娘哦了声直起身子。“这里所有的马儿都是这样”她问道。“哪里的不这样”有人忍不住问道。“我记得的不是这样。”程娇娘说道。“那是什么样”有人更不解问道。程娇娘没有说话。对这些兵丁略一施礼,转身告退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周六郎跟这边的将官作别,忙忙的跟上问道。在他们身后那些将官兵丁还好奇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在这里看了两天,到底看什么啊”“看马啊。”程娇娘说道,“你看不出来吗”周六郎瞪眼。“我看不出来”他说道,“我要是早看出来,哪有功夫陪你来下次再这种无聊的事,别来找我”程娇娘停下脚,侧头看他。周六郎被她看得浑身发毛。“看什么看”他瞪眼说道。“我看你跟我出来,挺高兴的啊。”程娇娘说道。周六郎顿时瞪大眼。那那那。你你你。说说的什么我我我哪里高兴了他结结巴巴你你我我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色涨红,额头冒汗。程娇娘抬脚迈步先行。婢女掩嘴噗哧一笑,看了周六郎一眼,跟上去。这一笑让周六郎更加窘迫。“自自做多情”他咬牙抖嘴半日蹦出一句。不管愿不愿意。周六郎还是不远不近的跟上程娇娘的马车,才进了城门,就见有家里的小厮骑马跑来,看到他高兴的接过来。周六郎微微皱眉,这是父亲身边的伴当“你”他开口要问,却见那小厮在程娇娘的马车边停下。“娘子娘子。”小厮高兴的喊道。周六郎心里哼了声,催马赶上来。“老爷让来告诉娘子,范公子他们今日出狱了。”小厮高兴的说道。婢女高兴的掀起车帘。“来,拿着去买糖吃。”她说道。将一袋子钱扔过来。小厮欢天喜地的接住,沉甸甸的让他几乎站不住。天啊,表姑娘好大手笔别人赏钱给几个,人家直接给一袋子一袋子“多谢娘子赏”他大声喊道,扭头骑马就跑了。跑出去十几米又猛地勒马掉头回来。“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他嘻嘻笑着对一旁黑着脸似乎才被看到的周六郎点头哈腰说道。“滚滚。”周六郎说道。小厮立刻连连应声是爬上马滚了。周六郎催马前行,却见程娇娘的马车并没有向家中疾驰而去,依旧换换沿街而行,方向还并不是往家去。“哎,你又要干什么去”他到底是催马上前问道。“去铁匠铺。”程娇娘隔着窗说道。去铁匠铺“你前几天不是去过了弓箭不是在铁匠铺打的,真正的好弓箭都是官造,你要的话去去兵器铺子。”周六郎皱眉说道。“不是去打造弓箭,是别的事。”程娇娘说道,不再多言。马车向前而去,周六郎在原地皱眉。别的事还有什么事比这几个男人出狱更重要的最近天天忙的不就是这件事吗如今如愿了,倒显得云淡风轻。所以说,这女人最会装腔作势周六郎哼了声,催马疾驰而去。在街边站定,徐茂修等人深吸一口气,看着街道人群,抬首日光刺目,耳边人声喧闹,一切鲜活真实。“不是做梦吧真的出来了”徐棒槌在后嘀咕道。话音未落,便嗷的一声叫。“老五,你干什么掐我”“让你看看不是梦啊。”听的他们嬉闹,范江林笑了笑,看向徐茂修。“你也觉得是做梦吗”他问道。“不是。”徐茂修摇摇头,说道,“妹妹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绝不会是梦。”提到妹妹,范江林沉默一刻。牢狱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人来迎接他们。“我们,现在去哪”他低声问道,“直接去军营吗”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哼。几人回头,见是刘奎怒目相向。“你们几个想要跑吗”他说道。不待徐茂修等人说话,旁边的小吏便先开口了。“大将,这是侍郎大人特批的,他们明日去兵营就可以了。”他说道。“为什么逃兵还逃出优待了”刘奎喊道,“一次逃兵,次次都想要逃,明日,明日就能跑的没影了吧”“直你娘贼。”徐棒槌再听不下去瞪眼骂道,“我们逃个屁啊,要不是被人害,我们怎么会逃”刘奎呸了声。“被人害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你们本事大,有靠山,怎么说都是你们对”他一脸嘲讽的说道。徐棒槌气的冒火,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都是你的杂种害得我们如此,如今还来喋喋不休”他口中骂道。徐茂修重重的咳了声,便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