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嘛,一开始进门直接说不就好了,半芹摇摇头。“叨扰娘子了,时候不早了,我告辞了。”陈十八娘说道,“娘子要在京中住下吗”“还未定,暂时不走。”程娇娘说道。“那我日后能来请教娘子吗”陈十八娘问道。“当然。只要你愿意。”程娇娘说道。陈十八娘笑着再次施礼。程娇娘还礼起身相送。廊下灯笼悬亮,随着夜风摇晃,伴着叮叮当当的占风铃声音,竹笕有节奏的敲打着石头相合。一切如同两年前。陈十八娘回头看站在廊下的程娇娘,灯下女子的身影勾勒看不清形容。是的,一如既往。陈十八娘屈膝施礼,转身迈步,走了几步又停下似乎想要转身,但迟疑一刻还是疾步而出了。马车驶进陈府,家里的人都急的不得了。“十八娘,你干什么去了”姐妹们纷纷抱怨。“我去感谢程娘子了。”陈十八娘含笑说道。感谢陈夫人微微一怔,要问什么,内里亲朋女眷都涌出来。“快来入席。我们的御人娘子。”“不管别的,今晚十八娘你都要给我写一幅字。”大家纷纷说笑着,陈十八娘含笑一一道谢,在众人的拥簇下进去了。厅堂内灯火明亮,笑语喧喧。陈夫人笑了笑。看着内里女儿明亮神采飞扬的也抬脚进去了。而玉带桥里,半芹逐一熄灭了灯,室内变得昏昏。卧榻边,程娇娘正解发鬓。“娘子。”半芹迟疑一下,走过去说道,“你适才只答了陈娘子的一个问题吧那哪一个呢”程娇娘看着她笑了。“半芹也进益了。”她说道,“竟然还想到几个问题。”半芹噗嗤笑了。“娘子。我是笨,不是傻。”她嗔怪道,一面坐下来,看着程娇娘,“娘子,你不生气吧”程娇娘摇摇头。“我从不生气。”她含笑说道。半芹这才松口气点点头。站起身来。“娘子,快歇息吧。”她说道,“明日还要去刻碑呢。”屋门拉上,夜灯昏昏,帐帘后卧榻上的女子侧卧。因为你太好了。你太好了,所以,你该死。我不生气,只是偶尔有些难过。九月中旬,也就是自皇帝生辰那日现世神臂弓十日后,由禁军护送的装有满满三百张神臂弓的车向西疾驰而去,而本就是戒严密防重地的军器弓弩院,更是严密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远远的职能听到其内叮叮当当日以继夜的敲打声。“就等战场上验证其效果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精神奕奕,难掩笑意,“看看那个西贼有荣幸来给朕祭弓弩吧。”京城外,一队精兵壮汉疾驰停在了禁军前。“溪州兵马府总管钟承布奉旨调任西北经略司。”伴着亲兵的高声报道,一个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年轻将官纵马上前。虽然迟了两年多,曾经被陈绍一力举荐的钟承布终于如愿以偿,但到底是因为年纪太轻,并没有立刻落定经略使的位置。不过钟承布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懊恼,反而带着几分傲气。年轻又如何他需要的不过是几场功绩而已。钟承布的视线落在马车上,亲自伸手掀开油布,露出其下摆放整齐的弓弩。“这就是那号称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七十步外洞穿铁甲的神兵利器”他问道,眼中带着几分质疑,伸手拿起一架弓弩,努身上的毛刺扎的他的手有些刺痛。这种粗糙的做工“不是号称。”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而就是。”钟承布转头,看着这边站着的一个少年将官。“你就是为陛下试射神臂弓而得官的周侍禁箙吧。”他微微一笑问道。周六郎施礼。“见过将军。”他说道。钟承布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神臂弓放回车上。“那就让某来看看是不是徒有虚名。”他说道。不知道说的是神臂弓还是周六郎。周六郎神情无波起身。“出发。”伴着传令兵的号令,大军轰轰疾驰向西而去。大路上的行人早已经避开了,看着这群大军远去才重新回到路上。“看到没,那车上装的就是神臂弓。”有人指点着说道。路人们纷纷看去,其中有几个学子装扮的年轻人,风尘仆仆显然是为明年科考而提前进京来的士子。皇帝生辰时有人献上神臂弓的事早已经传开了,还有一些诗词传出来,当然其中多数是吹捧皇帝的堆砌之作。但这并不妨碍神臂弓的流传。这些进京的士子们路上都听说了,不过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有些怀疑。“每年都有进献的祥瑞,结果呢”有人摇头说道。“是不是神兵利器还是看了成效再说吧。”另有人说道。“且不听这些吹捧的祥瑞,要说这京城。实实在在的好东西还是有的,比如那且停寺的无名氏五字。”另有人岔开话题说道。读书人最爱的还是谈诗论道,说到这种事有兴趣还有隐隐的不服气。“对,对,我也常听人说了。”“我一直等着去看看到底怎么好。”“临摹回来的字帖看着总有些不够味道,终于能亲眼看到了。”先前说话的士子被抢了风头有些闷闷,跟在人后前行,此时他们远远的可以看到城门,他的视线落在一旁忽的一亮。“哎呀,那边就是那个茂源山墓。”他大声喊道。正议论字的士子们被他的喊的又回过头。有些莫名其妙。“哪个贤人的墓”他们问道。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茂源山兄弟啊,说起来就话长了,要说这神臂弓也是因为他们呢。”那士子得意的说道,“那且停寺五字是三年前的事,不新鲜啦。这茂源山可真是最近的大新闻,当时事啊满城空巷”伴着士子的讲述大家都聚拢过来,随着讲述听得大家时惊时愤时而悲叹。“如今这卢正已经放出来,还擢升了”“这就对了,才是当维护的谏官。”“既然到了,那就去那好汉墓前看看。”“对对,只可惜没有带酒。要不然敬上一碗。”大家说笑着果然下马走过去,听到说酒,最早说话的士子又笑了。“那程家娘子在墓前砸碎了二十多坛子烈酒,据说这里的地都是酒味,多少人来此地寻味解馋。”他笑道。此时众人站定在墓前,听了这话大家都笑了。还有一个果然低下头在墓前。“我来闻闻可有”他说道。“据说这是天下第一烈酒,那一日醉倒无数的人”那士子说道,话音未落就听噗通一声,众人吓了一跳忙看过去,见那位低头在墓前的士子跪下了。跪了“天思兄。果然闻了味就醉了吗”有人哈哈笑道。那跪下的士子神情呆呆盯着墓碑。“醉了”他喃喃说道,伸手颤颤的抚上墓碑,“徐茂修”这样子不像醉了,倒像是中邪了,大家忙围过来询问,那士子却不回答,只是抚着墓碑,在其上开始描画。“徐茂修”嘴里一遍遍的念道。徐茂修是谁大家看向墓碑,顿时也愣住了。“这这,当初是无字碑,什么时候刻上碑文了”先前的士子嘀咕道,话音到此也停下了,神情也如同那跪着的士子一般呆住了。“徐茂修”他喃喃念道。而与此同时更多念念声响起。“范石头”“腊月”“徐棒槌”“范三丑”一声声的喊在墓前响起,一众士子涌涌慌慌,要坐坐不得,要站站不得,举止颠颠,引得路上的人都看过来。“这是怎么了”大家惊愕不已,待看清那是什么地方后,就更加怔怔,这墓前前一段也是如此热闹,是好些酒鬼来此寻酒,但一来酒味早已经散尽了,二来毕竟是他人墓前,很快就没人再来了。怎么突然又来了这些人,看装扮也不是酒鬼,而是读书人,怎么一个个癫狂的如同酒鬼一般“该不是闹鬼了吧”、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阻西北龙谷城官厅,此时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瘦,不过随着院子里站着的那位天使抑扬顿挫的诵读,原本惶恐不安的神情渐渐的变成了激动喜悦。“封宣节校尉,命掌管军马事宜”天使宣读完,看着面前跪着的徐四根。“徐四根接旨。”徐四根叩头哽咽,伸手接过。站在一旁的人轰的一声将他围住。“太好了,太好了。”“又升官了又升官了。”还有人激动的哭起来。“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友吗听到徐四根升官,怎么比升官的人还要激动”围观的人们好奇的问道。“不是,这些人都是临关寨那些逃兵还有民夫,他们被关了好一段,都以为要死了,这突然被放出来,那徐四根又被升职,可见肯定是死不了,所以才高兴的哭呢。”有知晓的人笑着说道。场中的人还在激动,官厅里迈步走出一众将官。“你们这些怕死的家伙们”他大声喊道。声音响亮,顿时盖过了喧闹,院子里安静下来。“你们这些怕死的家伙们。”男人又重申一遍,似乎怕大家听不清。在场的才逃过大难的欢喜的人面色顿时又微微发白了,都看着这个将官。钟承布目光扫过这些人,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官厅去。”他说道,“脱下你们的军袍,合家滚出龙谷城,滚出西北境。”现场一片安静。“滚”钟承布猛地喝道。一多半的人打个哆嗦,忙转身悉悉索索的低着头向外走。但除了徐四根和刘奎,还有一个人始终站着没动。“你,怎么不滚”钟承布竖眉喝道。“大人又没有说我,我自然不滚。”男人说道。钟承布笑了,看着他。“我怎么没说你”他问道。而此时走的人也悄悄的回头看。更有人小声的唤那男人,催促他好容易逃出一命别再激怒这个凶煞煞的将军了。男人依旧站着不动。“因为,我不是怕死的。”他说道,“或许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现场安静一刻,钟承布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院子里。“好,前一段西贼横扫我两寨两堡,那么不怕死的儿郎们,我们就去一雪前耻。”他抬起手说道。院子里侍立的亲兵将官们便齐声应和。“一雪前耻”“一雪前耻”先是院子里,接着传到外边,声浪阵阵滚滚不绝。那些已经走到门口的兵丁民夫面色白白红红,先是有一个,紧接着两个三个的都转过身走回来。“娘的。谁怕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死在床上跟死在战场上不都一样”“徐茂修他们死了都能挣回一个功赏,咱们活着的难道还不能么”看着他们站定在那男人身旁,跟着齐声呼喝,钟承布嘴边浮现一丝笑。厅堂里的将官自然听到这声响。其中几个年长的神情复杂。“果然是年轻人能鼓动士气。”有人说道。“钟将军到底年轻啊。”也有人慢慢说道。一雪前耻这种话也敢这样轻易的说出来。前耻,前任造成的耻辱吗姜文元可还没走呢,也还没定论呢,就这样大咧咧的无视脚踩,好吗“长不错,说的也好听,就看看干的怎么样了。”有人捻须说道。大街上将官士兵们不断的跑过。各自集结。从牢房里放出来的刘奎只换了身衣裳就跑出来,连脸都没顾上洗。有人在身后叫住他。刘奎回过头看到一个少年郎君骑在马上,马上装备齐全,这是中等将官们才能有的装备,啧啧看看这刀这矛枪还有三个弓弩那少年将官伸手拿出两个递过来。刘奎愣住了。“这是范江林托我给你的。”周六郎说道,“一个是徐棒槌的三石弓。一个是朝廷新配置的神臂弓,至于怎么用,你可以去弓弩阵那请教。”刘奎怔怔的接过,不待他说话,周六郎纵马而去了。“站住。把弓箭留下来。”“什么”“军中没有给你配发弓箭吗谁让你用这个的私配器械,乱军纪,给我拿来。”“呸,没听过有好兵器不让用的,不让军中花钱这等好事还有人嫌弃的。”“好兵器好兵器放在你们的手里就是糟蹋,拿来,我说有就有,你敢不听上官将令如此目无尊长,谁人敢用让你们做役丁都不能”刘奎握紧了手里的弓,闷闷一刻视线才落到另一架弓上,神臂弓什么东西“拿神臂弓来”有人高声喊道。伴着这声喊,原本位于城门的一排弓箭手立刻退了下去,另有一排举着弓弩的兵丁站过来,日光下可以看到他们的弓已经上了弦。位于城门下沟壕里的刘奎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