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落,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贵妃娘娘来了。”皇帝抬抬手,门边的内侍忙拉开门,贵妃笑吟吟的走进来。“哎,郡王走了啊”她有些惊讶说道。皇帝点点头。“怎么这快走了臣妾还想一起去太后和皇后那里呢。”贵妃笑吟吟说道,“如今不比以前了,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等些时候。”她的话没说完,皇帝就站起来了。“怎么就不如以前了玮郎他进宫来又怎么不容易了”他慢慢说道。贵妃没想到皇帝竟然要翻脸,一时有些怔怔。“不,不是,陛下,臣妾,臣妾只是感叹”她忙说道。“感叹他是宗室了,再像以前那样进宫就要被人弹劾了是不是”皇帝打断她冷冷说道,“朕倒要等着看是谁有这个胆子”说罢拂袖而去。贵妃娘娘又羞又气,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掩面而去。“我进宫三十年了,陛下都没有跟我红过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陛下这样说我”“最冤枉的是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我还是死了算了”贵妃宫中,门外的宫女内侍都垂头,不敢向内多看一眼,只听得内里不断的哭声。“这本就是娘娘的错。”高凌波说道。“怎么是我的错。”贵妃从榻上坐起来喊道。“我说什么了我是好心去看看他,谢谢他,谁知道他在那里先下了绊子”“娘娘。”高凌波皱眉说道,“不是别人太下作,而是我们不够聪明。”“你这话什么意思”贵妃气的喝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怀好心,在宫里甜言蜜语的在皇帝面前给平王下绊子,如今出了宫,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了”高凌波摇摇头。“娘娘,您要看大。不要抓小。”他说道,“如今庆王也好,晋安郡王也好,包括那个程娘子。都是小小不言的事。”“怎么会这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贵妃急道,“庆王要是被治好呢”“治好了,又如何”高凌波说道,“一来平王年长,二来治好了庆王也是痴傻过的,这几年平王就是被当做储君教养,娘娘难道觉得谁会放着一个年长的已经开始参与朝政的细心教养的平王不选,而是选一个痴傻三年的庆王三年啊,娘娘”但。要是万一那个被当做储君培养的皇子品行不德呢贵妃放在膝头上的手攥起来。高凌波看着她的手,垂下视线。“娘娘,想得太多了。”他说道,“臣以前就说过,一个曾经痴傻小儿说的话。也有人会信吗”那倒也是,贵妃松口气。“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让平王稳稳的,不求他学问多好,只要他品行端正就足够了。”高凌波说道,“至于郡王,他越好,就越不好。一个宗室,如此耀眼,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啊。”贵妃这才长长的出口气,但想起这件事又抬手拭泪。“那如今我怎么办陛下疑心我,又甩了我的脸,我没法见人了。”她哭道。“娘娘什么都不用做。该如何还如何。”高凌波说道,“记住,你如果不在意,别人也就不在意,你如果越在意。别人就越在意。”他说罢忙起身。“娘娘日后不可再鲁莽这么晚让人叫臣来。”贵妃本来要感谢两句闻言又哼声坐回去。“你又做不得相公,不用学陈绍夜不入宫。”她说道。高凌波闻言一笑。“但娘娘到底不是皇后,臣不得不谨慎。”他说道。将来平王登基,皇后为太后,名正言顺,可训斥天子也可以处罚后宫,贵妃就算是天子的生母,真遇到事,朝臣也不会站在她这一遍。所以她离不开一个能帮她稳固地位,不至于被人轻易算计去的朝臣。就算那时候高凌波不在朝中,他积蓄培养下来的势力也能做到这一点。贵妃心里自然清楚,她哼了声摆摆手。高凌波疾步出去了。日落日升,新的一天又来到了。“十三,十三。”屋内传来唤声,站在廊下看笼中鸟的秦十三郎忙应声,看过来。见屋中父母兄弟姐妹们已经就坐。“来了来了。”他忙走进来,撩衣在自己的几案前跪坐下,看着其上比往日要丰盛些的饭菜。“多谢父亲母亲。”他施礼说道。屋中的气氛欢悦起来。“恭祝我们秦弧又长一岁。”秦侍讲笑道。兄弟姐妹们也纷纷端起酒碗,秦十三郎笑着还礼,大家同饮。因为年纪小,做不得寿,比日常饭食稍丰盛一些就足矣,很快就吃完了散开了。秦十三郎又接收了兄弟姐妹们送来的礼物,搬回自己的屋子里,里面已经堆了一堆了。小厮站在一旁念叨这是谁送的这是谁送的。“周六儿送的什么”秦十三郎直接问道,“不会还没到吧”“到了,今日一大早才到。”小厮笑道,一面从其中搬出一个大大的礼盒。秦十三郎露出笑,今日送到可见是掐着点算好的。他伸手打开盒子,见其中不过是一把粗糙的短刀。“也不知道又是从哪个倒霉鬼手里夺来的。”他笑道,一面饶有兴趣的把玩。“可不如公子你当初送他的那把。”一个小厮说道。“你懂什么,公子稀罕好赖吗最主要是心意。”另一个小厮摇头晃脑说道。秦十三郎哈哈笑了,将刀子扔给小厮。“挂书房里。”他说道。小厮应声去了。秦十三郎又转过身走了几步,看着一旁的礼盒。“那程娘子的呢”他问道。“也送来了。”一个小厮说道,忙去礼盒这边找。秦十三郎松口气。“怎么不单独放着。”他说道,看着两个小厮在其中翻找。“找到了”一个小厮拿出一个物高兴的喊道,看着其上的字帖。看到小厮手里拿出的东西,秦十三郎知道为什么会没一下子就拿出来。送来的贺礼只有三部分,一类是笔墨纸砚,一类是玉佩吊坠香囊,再一类就是如同周六郎那样稀奇古怪的。而小厮此时手里拿着的是从那一堆笔墨纸砚中翻出来的,中规中矩淹没其中。秦十三郎伸手接过,这是一方砚台,京中名品,价值不菲,丝毫不逊以其他人送的那些砚台。秦十三郎笑了,握着的礼盒的手渐渐的用力攥紧。“这一定是半芹大掌柜亲自买的。”他说道,“半芹大掌柜挑礼物很讲究。”、第十七章 路行十一月的京城,天气已经阴寒。一大早阴云遍布,风吹得街上的行人走路都缩头收肩匆匆。临近城门的一处宅院前一辆马车停下来,打断了正站在角门前说话的两个女子。“半芹。”婢女看到了含笑招手。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穿着锦绣的丫头抬手戴上兜帽,亦是展开笑颜。看到她过来,站在婢女一旁的小丫头顿时转身就走了。“哎,我还没说完呢。”婢女有些惊讶说道,看那小丫头的背影,一面继续说道,“有事去店里找我,别来家里了。”那小丫头低着头不知道听到没听到,脚步匆匆的转过弯不见了。“新买的丫头吗我吓到她了吗怎么跑了”丫头走过来笑道,看着那不见影子的小丫头。“是啊,你这张家厨子名头太大了,很吓人的。”婢女笑道,一面挽住她的手,“不是新买的丫头,是来找四郎君的,还是你们江州人。”“是我们江州人”丫头很惊讶,“谁啊”“说起来名头也很大。”婢女笑道,“京中花魁朱小娘子的侍女。”丫头面色顿时沉下来。“姐姐,可不敢胡闹的,四郎君怎么能与妓人交游”她说道。“做了张家的丫头也道学了。”婢女笑道。“姐姐,这要是传出去对四郎君可不好。”丫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知道,四郎君与朱小娘子没有交游,这个小丫头来的也不多,是个被拐卖的江州小丫头,两年前巧与四郎君相识,日常并无来往的,今次得知四郎君进京了。便来见一次罢了。”婢女说道。丫头神情稍微放松,又看了眼那小丫头离开的方向。“我怎么觉得她见了我害怕跑了”她说道。“所以说是被你吓的嘛。”婢女说道,一面拉她进门,丢开这个话题。“你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还不是因为京里突然冒出一群半芹,我这个张半芹都没用了。”丫头哼声说道,“闲的连赏钱都得不到了,只能来你这里混饭吃。”婢女咯咯笑的前扶后仰,拉着她进去了。门内笑声犹未绝。巷子那边的墙边,春灵此时才小心的探头看过来,脸上惊魂未定,伸手拍了拍心口,咬住下唇。这个半芹可是见过自己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了,不知道会不会还认出自己来。春灵心跳咚咚。伸手扶着脸。十二岁的她如今形容已经长开,但是大致轮廓不会变,不得不小心。要是认出自己来,那女人奸猾心狠,杀人不眨眼。当初就不给她和妹妹活路,如今更不会放过自己。她不怕死,怕的是死了白死。春灵又回头看了眼这边的宅院和马车,抬起头有冰凉水意。下雪了。她低下头揣手疾步走开了。“下雪了”程七娘掀开车帘子喊道。“快拉上,冷死了。”程二夫人立刻喊道,将程七娘一把拽回来,手里抱着手炉。脚下踩着脚炉,依旧冷的面色发青。“真是活受罪”她喊道,又掀起帘子,“还有多远到驿站啊”“夫人,还有五六里地。”一个随从说道。还有五六里程二夫人顿时更为焦躁,看着拉车的瘦马。“我说换个好点马。偏不听这大冬天的,大人都受不了,孩子们怎么办”她放下车帘对着车内的程二老爷喊道。程二老爷裹着厚厚的斗篷,抱着儿子,两个人都只露出一个头。正嬉笑玩闹。“那怪谁”他听了说道,“还不是怪你没多拿些钱,这一路上的花费哪里够,根本就买不起好马。”“我不多拿钱是你大嫂不给,难道我要撸袖子抢吗”程二夫人气道,说到这里更生气,“还有你那女儿,明知道咱们要进京了,还不让人多送些钱,那曹散财平时拿着咱们家的钱当水泼,这么大的事他连个面都没露”“回头再收拾他。”程二老爷说道,“不过是周家仗着笼住那傻儿给他撑腰罢了,等咱们到京城住下,还有他周家什么事。”程二夫人点点头,越发的期待快些到京城。“这次到驿站,换个好驿马,又不用花钱。”她说道。“瞎说,那驿马是能让咱们用的”程二老爷摇头说道,不再理会二夫人,继续逗着怀里的儿子,“熙哥儿乖乖,骑大马,进京去,买糖吃,住大宅”孩童被逗得咯咯笑,程七娘也挤过去摇着程二老爷的胳膊。“七娘也要住大宅子还要买新衣和打新首饰”她说道。“好,好,买,买,买。”程二老爷被子女环绕高兴的笑道,“都给你们买,天上的星星爹都舍得给你们买。”程二夫人看着父子同乐也跟着抿嘴笑,一面往他脚下又塞个脚炉。天要黑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驿站,这本是一间不大的驿站,但却不同于其他驿站那般老旧,而是明显新修建的。“当初一把火烧了,是朝廷又拨下钱重修的。”门口的驿卒说道,接过程二老爷等人递上的驿卷又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大人,只有一间客房了。”一间客房程二夫人回头,看着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并两个妾室,再加上七八个仆妇丫头十几个随从,乌泱泱的将驿站的院子挤满了,她只觉得头大。“没客房怎么行”她喊道,“这都要下雪了,难不成让我们都挤一个屋子里吗”“最少要再挤出三间来。”程二老爷也拉着脸说道,一面将自己手里的告身抖了抖,示意这不长眼的驿卒看清楚他是什么身份。“大理寺的官大理寺的官怎么了难不成把这里的人都赶出去吗”得到回禀的驿丞没好气的说道,伸手指着外边的风雪。“忘了上一次的驿站是怎么被烧的吗难不成再闹起来烧一回吗”驿卒忙点头。“就是,那人也就是仗着官威。”他又补充说道。也就是说连钱都不肯多拿一些。驿丞顿时更瞧不起了。“怎么没房”“你这不是驿站吗”“我们有驿卷告身为什么不能住”驿站里吵吵闹闹,抱在奶妈怀里的孩童哭。依偎在妾室身边的小娘子们也都瑟瑟抖,引得里外的人都看过来。挤满人的大厅里一桌人哼了声。“如今官员越来越不讲规矩了,他有告身,妻儿难道也都有吗”一个年轻男子说道。带着几分不悦。对面的年长的男人没说话,冲他摆摆手,年轻男子便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