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吭声,凡苓揉了揉我的头发:“其实还用我说吗,你自己不已经选出来了吗”“我哪里”我有些惊讶。我是想过这些问题,但心中始终都是敏感而纠结的。“你在等赵以敬。”凡苓定定的看着我说道,“不到赵以敬结婚的那天,你不会死心的。其实你这样对俩个人都不公平。”我的脸红了,被凡苓戳中了心事。我的潜意识里,的确是不甘心的,我很想看看最后的结局,赵以敬到底会做什么样的抉择。“如果你爱着赵以敬,就和夏医生说清楚,去等待赵以敬;如果你觉得夏医生更适合,就应该选择夏医生。而不是拉着夏医生陪你一起等。”凡苓的话很直接,“你选夏医生,不应该建立在赵以敬背弃你的基础上,这样夏医生会不自在,对你们以后的生活也会有影响。”凡苓的话说到了我心中最晦暗的地方,也是我一直纠结的地方。尽管夏医生说过“如果你要等他,我可以陪你一起等。”但是那样做的确不太地道。矛盾,反复,是我那时难以抉择的心情。我没有凡苓为爱豁出去的勇气,却也有着蠢蠢欲动的不甘心。从楼上凡苓那回到家里,收到了夏医生的短信:“我去接暖暖了,稍微晚点回去,大概七点半。”我有些纳闷,暖暖幼儿园一般四点半家长就陆续接孩子走了,夏医生要干嘛还弄到七点半才回。我一边在家做饭,一边等着他们。好容易时钟走到了七点二十,门响了,还没看到人影就听到暖暖的笑声。我迎了出去,看到暖暖正背着一个小画夹蹦跳着进来,我问着:“你们这是干吗去了”夏医生站到我面前笑着:“清扬,我没和你商量自作主张做了个决定。我给暖暖报了个绘画班。”“什么”我愣住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也不突然了。”夏医生拉着我坐到了沙发上,“以前给暖暖做治疗的时候,经常会让她画个简单的图什么的,那时就发现她的画很有意思。她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有想象力。你没发现吗”我的心狠狠颤了一下,整天忙于生意奔波,我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暖暖的天赋,最多只能照顾到她有没有生病,情绪好不好。已经不易。我有些惭愧的摇着头。“她们幼儿园旁边新开了一家绘画班,我接她的时候看到了,带她进去试了试,她喜欢的很,老师也说她画的很好。”夏医生对暖暖说着,“给妈妈看看你下午画的。”暖暖过来打开了画夹,我被她震动了,暖暖笔下的太阳,花朵,色彩非常鲜艳浓烈,很有意思,花朵还好几种形状,不知她从哪看到的。“妈妈漂亮吗”暖暖问着我。“漂亮。”我抚摸着暖暖的画,心里很不平静。女儿的天赋,要一个外人来告诉我,我心中满满的愧疚。“我报了周末班,周六周日去学两个半天。”夏医生说着,“现在的孩子,哪个不学特长呢幼儿园附近的钢琴班舞蹈班都爆满了。暖暖的年纪,也该根据她的爱好,学一点什么。”我重重的点着头,为了给暖暖创造个良好的物质条件,我不是个负责任的妈妈,那一刻,我心里的天平向夏医生倾斜了很多。前世今生也好,炽烈的红玫瑰也罢,都变得有些虚无。我只是个平凡而普通的母亲,我需要一个能给我女儿幸福的男人,那比我自己得到幸福,似乎更重要。从那天起,我努力的收着自己的心,不去想赵以敬,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除了生意,我尽量抽多时间陪着女儿,一些小事情都交给张帆他们处理。赵以敬偶尔会有短信电话的问候,我只能沉默再沉默。对夏医生,我不再拒绝他对暖暖的关心,对我的帮助,我也在试着去关心他的一些生活,也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为他做一桌子菜,送一件礼物。虽然心情,终究没有那么炽热。老邓又拖了一个多月,我电话催了他几次,他始终找着各种理由拖延。不说不撤资,但是总有着千奇百怪的由头。我心里不踏实,给他打着电话:“邓总,什么时候咱们好好敲定一下撤资的协议呢”老邓搪塞着:“清扬啊,你别催我,我最近真的忙。等我有时间,我一定主动联系你。”说着不等我反应就挂了电话。几次三番我看着也没有希望,老邓比泥鳅还狡猾,凡苓冷笑着对我说:“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答应了又不做,应该告诉赵以敬停了他的丝。”我却不好意思再去找赵以敬,唯一的办法只是不停地给老邓打电话。到后来老邓都拒接我的电话了。过了半个月,老邓突然给我来了电话:“清扬,我今天在南京开会,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吧,咱们谈谈撤资的事。”我喜出望外,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我和他约了下午六点钟,在南京的一家饭店同他见面。夏医生那天回去的早,带着暖暖。我自己开车赶到了南京。到了包间,等了十分钟,老邓到了,和我客套了几句开始说正事。如今的老邓,比起几年前我认识的时候,少了许多青涩,多了成熟圆滑,我准备好的撤资协议,他只看了几分钟便挑出了一堆的问题“结算得找专门的评估会计,才能公平。”“违约款要提高。”我竭力的忍着,只要他肯撤资,我就算损失大一点也认了。对他的要求我一一标注了出来:“行,我可以同意。”看我让步到这个地步,老邓也终于松了口,勾着唇笑笑:“清扬,你实在是个好的合作伙伴,我还不忍心和你拆伙呢。”我抽抽嘴角说不出话,总吃亏当然是好伙伴。老邓点了支烟悠悠的说着:“不过你着什么急嘛,我都答应你有时间找你的,你怎么又让赵总给我压力,弄的我很难做。”我愣了一下,难怪老邓突然找我,原来是赵以敬给他施压了我并不知道。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淡淡笑笑:“尽快解决就好。我多让点利也没关系。”老邓冷笑了一声:“让利这话说的让人不痛快。我觉得让利的人,是我。公司的账目都是你处理,你会把账都做到明面上给我看笑话。”这就是老邓的心结,永远以为我暗自吞了利润,信任在他的字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我忍不住说着:“不管你信不信,利润就是账面上那些。我们也曾经一同共事,为什么现在连信任都这么难”“好了。”老邓打断了我的话,“说这些也没用,反正你有赵总做靠山,我不服也得服。”这话说的有些无奈,有些负气。似乎是我用强权压制了他。有时觉得人心很怪,明明自己是始作俑者,却能做出受害者的架势。这也是一种难得的情商。我不想和老邓多言,基本敲定了撤资协议便和他一起往楼下走着,楼下就是一个小宴会厅,里面正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着,有领导模样的人进去,还时不时有人扛着摄像机进进出出。我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老邓笑笑:“我得进去,我这次来南京就是参加丝之恒的这个庆祝活动。”我的心嗵的一跳:“庆祝什么”“成悦锦通过地标产品的初审了。要向媒体公布宣传。姚经理给我发了请帖。”老邓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你进去吗”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老邓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来同我谈撤资的事,他要把这次撤资中他受到的所有来自赵以敬的胁迫和不快,全发泄到我的身上。他明知道这种场合姚清莲是一定会来的,让我也来就是要看我这个见不得光的人的窘相。老邓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却对我这么较劲,原来翻脸的朋友真的比敌人可恨。我很想扭头就走,可是成悦锦三个字让我顿住了步子,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老邓到了门口。老邓拿着请帖进去了,我没有请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在门边看着里面最显眼的位置上,摆着一个类似文物展示的台子,外面是玻璃罩,里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成悦锦。离成悦锦不过十几步,我的心却几乎要跳了出来。、再话昔日成悦锦我正守在门口看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扭过头去,赵信俭和几个董事会的人走了过来,看到我赵信俭怔了一下,笑道:“这不是宋小姐吗,怎么不进去”我微微尴尬的淡笑着:“我刚巧路过这里随便看一下,我没有收到请柬,就不进去了。”赵信俭微微一笑拍着我的肩:“你是清莲的姐姐,一家人要什么请柬,快进来,今天是丝之恒的好日子,正巧赶上,进来捧个场再走。”赵信俭的热情让我不好说什么,而对成悦锦的好奇更让我挪不开步子,虽然也担心姚清莲会不会又生事端,但大庭广众,又有这么多媒体记者,想来也不会做出丢人败兴的事吧。我犹豫着跟着赵信俭进了宴会厅。“把宋小姐安排到贵宾席。”赵信俭吩咐着晚宴主持,转看向我笑道:“我还有其他事,宋小姐自便。”我点点头,跟着会议的漂亮女主持到了位于宴会厅正中的贵宾席,都是丝绸业内的重量级老总,有的我见过真人,有的见过背影,但基本都是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负责人。我环顾了下四周,老邓正坐在普通席位上看着我冷笑,我忙转过了脸,除了赵信俭,赵茵,其他人还没有看到。身边的几个老总以为我也是贵宾,问着我什么公司,我忙和他们交换了名片。有两个聊着:“这下丝之恒的业务又拓了几番了,等复审过了,成悦锦就能投产了。”旁边一个问着:“民国时候的丝绸,工艺哪比的上现在,就算投产有什么意义”先前那个说着:“这你就不懂了,的确,现代的工艺,不论缫丝、纺织、印染、抗皱哪样不比民国强但人家贵就贵在“成悦锦”,这三个字,一个字值万金,中国到现在为止,除了生丝,锦缎哪个在国际上拿过奖人家成悦锦拿过,而且民国就拿了,就这点还不够赵家用几辈子的”另一个接着说道:“是啊,老祖宗就给打下的金饭碗,这个羡慕不来。现在什么都搞个非遗,地标产品,一旦申请成了,就受国家保护,还怕没生意不过我怎么听说成悦锦虽然是赵家生产的,却失传了很多年,反倒赵以敬未婚妻家里保存着”“听说赵以敬未婚妻的祖辈,就和赵家有渊源,要不怎么能轻易把成悦锦还给赵家”有人插话道。“哈哈,哪是轻易不是赵以敬答应娶人家了吗用块布换个豪门少奶奶,值了。”旁边的人打趣道,“赵以敬算不算牺牲色相”我的脸忽然通红,看着说话的人很想还击,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些人还一个个大老总呢,平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在台前个个像社会精英,没想到私下里也是浑话连篇,满嘴放炮。看来所有的人都有两面性。每个人揭开衣冠楚楚的面具,便下了高大上的神坛。我身边的人说着:“娶谁不一样娶个女人能换家族事业翻几番我也干。老许别说你不干,让你娶个女人变大佬你干不干”先前的人哈哈大笑:“好了好了,还有女士在场,别说荤话了。”另一个说着:“人家现在也是大佬,只不过拿到国际上没法比,不过他们不是和意大利合作的生产线做文化丝绸吗,听说业务也好的很。还是赵以敬有眼界,走的路子上档次。”听着他们聊这些,我心里涌上百般情绪,自豪,鼓舞,心痛,纠结,酸楚,各种滋味几乎要把我堙没的窒息,看到有几个人到台子上看成悦锦,我忙也站了起来,走过去看着。我听过已久的成悦锦,带着八十多年沧桑的成悦锦,如今就那么静静的躺在玻璃罩子里,在灯光的照射下,幽幽的发着浅碧色的光泽,那是一块绿色打底的锦缎,上面织着百子图,由于是叠成了四方状,也看不出原来是做什么用途的。由于年代久远,没有很好的保存,整体有些泛黄,有些地方还有开裂脱丝的现象。看着罩子里的成悦锦,我忽然心没有方才跳的那么快,这块锦缎看着很陌生,似乎与我从没有什么交葛,这就是外婆口中,赵石南和杜衡一起研制出的成悦锦这就是会泛着五彩荧光的成悦锦也许是时间湮没了它的光泽,如今我看着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我闷闷的回到了座位上,正纳闷着,忽然周围都安静了,灯光变得明暗闪烁,我抬起头一看,宴会厅最前面的一个主持台子上站了人,这便是正式开始了。先是丝之恒的董事长赵信儒讲话,讲了这次丝之恒收回了失传多年的成悦锦,带给丝之恒的发展契机等等。赵信儒比去年见又苍老了一些,讲话似乎有些中气不足。看来董事长之位坐的也是熬心费神。赵信儒讲话结束后,是一位请来的政府领导嘉宾,领导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