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了。不可置信之后,一种暖意蔓延上心头,进而慢慢地渗透进他每一根已经冰冷的神经。看向客桌,一如以往地放着留给他的宵夜,他最近不断添砖加瓦的心墙开始慢慢倾塌。有人牵挂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温暖,安帖而一处真正能让人安心的地方原来是这么奇妙的,它能轻易地你身上的疲乏,伤痕,倦怠消融掉。自己是不是习惯一人太久了,竟觉得有一丝丝害怕在作祟。他捧着碗,出神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面一片漆黑。“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潮汐还没从他这么早就起床,还和自己坐在一起吃早餐的疑惑中缓过神,莫然又抛出个让她惊讶的问题。他前晚就回来了,不过今早她才见到他第一面。把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他回拨一下,说:“以后我有事不回来会告诉你,这样你也不用给我留东西。”原来是为了这个可还是很奇怪,她看着在一旁淡然地喝着粥的莫然,脑海开始概括:今天他早起。今天他跟自己一起吃早餐。今天他要我的手机号码。今天他主动跟我打招呼。今天他神色如常,但明显没有了往日的冷然。今天他“怎么了”莫然见她拿着勺子,干愣着,问道。“没事,没事,一时走神。”她连忙停止概括,低下头喝粥。他们俩的合租生活好像就从那一个早晨开始驶向另一片天地。莫然依然是少话,但明显地,身上散发的那股拒人千里的气息,已经消失殆尽。潮汐呢,一个简单随心的女孩。他不刻意疏离,她也用不着刻意换一副面孔来面对他。慢慢地,两人相处得越来越随意自然。发展到最后,说笑,瞎聊两人都习以为常,虽然说的多半是潮汐。一天夜里,已经十一点多,潮汐已经回房睡下。莫然把电脑笔记本挪到客厅来,继续完成明天要发给十七的评估书。不一会儿,感觉夜风变凉,风力越来越大,相伴的是闪电闷雷不断,他知道准备是要下雨了。时值五月,正是雷雨多发时节。这种天气来势汹汹,大有摧枯拉朽,吞没一切之势,常让人有惊颤之感,不过它来得急,去得也快。他走过去关上窗。这时,潮汐房里的灯“啪”的一声亮了,过了一会又熄灭了,可过了不久又亮了。窗外已是大雨滂沱,闪电狰狞,雷声惊人。这种明明灭灭持续了一会,莫然站了起来,走到她房前,轻敲门。潮汐打开门,困惑地看着他。“可不可以帮我检查一下评估书我明天急着用。里面有很多数据,我已经检查过,以防出错,你再帮我看一下。”潮汐天生对数字感冒,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能让眼睛在电脑桌面和手中的资料上来回移动,同时让脑袋配合着来做出对比。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不乏有突然漏看,重新再三确定的数据,但终于还是看完了,完全没错。看向窗外,雷雨已过,只剩下一片清新爽朗。莫然在另一个角落看着书,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对她的检查,并不上心。她顿有所悟。莫然察觉到她的视线,走过来,问:“怎样有错误”她摇摇头。“谢谢你。”莫然收起书,走过来。他是真的没料到要花这么久时间。“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她盈盈一笑,眉梢间流光溢彩,眼眸全是洞察事后的窃喜。莫然不掩饰,笑意涌进眼眸,“应该只抽几张给你看就好了”“我跟数字气场不合,”潮汐先是解释,后是提醒,“下次要消磨时间,千万不要把我和它凑到一起。”笑意彻底溢出眸间,莫然开始收拾桌上东西。“晚安”潮汐笑道。拜他所赐,现在她,睡意特别浓。“晚安”回答略慢了两秒才从莫然嘴里道出。说完后,他竟不自然地一顿,似乎对这种方式极不熟悉,可马上又释然。王小贝就是在一个潮汐睡意正浓的中午,给她打来电话。这距离她和莫然合租已有一个多月。她这个后知后觉的好朋友,初一起就跟她同班。只是高一的时候,潮汐休学一年,王小贝应着时势成了她的学姐。后来大学又考到同一学校,王小贝先到一年,相对比较熟悉这里的事物,潮汐偶尔会向她讨教。日渐累月,两人的相处,益友是肯定的,但王小贝顶着这个学姐的身份,说起话来,常有做长辈的感觉。“汐汐,你现在是不是和一个男生住在一起”“是啊,李丁学长的一个朋友。”“这个死李丁,处理事来就是大头虾,一点不懂顾忌。要不是今天他无意说起,我都不知道。”李丁是她的男朋友,她骂起他是信手拈来。“李丁学长也是无可奈何的,他的朋友才是真正的租客。”想来李丁应该已经跟她解释过一次,不过潮汐还是帮忙再解释一遍。“就算这样,也不该让你跟一个陌生的男生住一起呐,孤男寡女的。我想过了,我账户上还有些钱,先转给你,你马上去找间房搬出去。”“你那些钱是留着你毕业时做后盾的,以前我就说过,绝对不会动它。再说现在我是真不用,这个学长很好相处。”潮汐认真地说道,视线无意识地飘到房里的窗帘上,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这是前两天,莫然拿回来弄的。说是他一个朋友自主创业,开店卖的商品。他应景地帮衬一些。窗帘是麦黄色的,白天透光好,阳光照到那,反衬出浓浓的柔黄,一室的暖意沁人。晚上要是遇到闪电天气,只要把灯开着,把窗帘拉上,外面的闪电光是一点都进不了屋。“你确定这样子合适”王小贝在电话那端问。有什么不合适呢有着这样一颗心的人,有何不适潮汐望着窗帘,暖暖地笑着。只是她没有想过会在偌大的学校里,也会碰见他。昨天考虑到快要期末了,她去上这个学期的公共选修课流程编制与设计,才发现那位看去特憨厚的老教授,偏偏长着一颗最严谨治学的心。他已经在上一周开始考试,考试方式也是独创的,分专业来考,就在课堂上完成。他一边让其他专业的人自由复习,一边监考被抽中专业考试的学生。他这种方式当然是考虑到不同专业对于这门课的认知水平的高低,但据可靠的小道消息,他也是为了给那些逃课的学生弄个突然袭击。而潮汐所在的中文系,选这门课的人最少,逃课率却是最高,当然首当其冲。没有办法,今天下课后在学校解决了晚餐,她找上一个在计算系就读的高中同学。希望通过她能找上那位江教授,求求情。可惜的是她这个高中同学并没有上过江教授的课,多方打听,知道有个学长或许能帮上忙。两人就一起找到了操场。下午放学后,学校除了食堂,就属这里最热闹。那位学长正在打篮球,同学建议说:“等他打完再过去问吧。”潮汐客随主便,在一旁认真地等着。一会,她看到了莫然。他和同学的学长同为一方,打的是后卫,球风犀利,运筹帷幄,和他给潮汐的感觉非常相似。潮汐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在学校。他每天带回来的工作量,让她错以为他已经找到工作,正式上班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同学注意到她的目光,看过去,说:“那个叫莫然,是管理学院的大四生。真羡慕他这种高材生,连研究生保送也不屑一顾,找份工作肯定是不用愁。”闻言,潮汐才意识到,在她看来仅仅外冷内热的莫然,其实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认真看了会,这场球赛的确很有看头,。只是潮汐也没意识到,无意间,自己的视线一直随着场中的某个点,在不断移动。暮色将临,他们终于打完了。潮汐跟着同学走到他们跟前。看情形,这个学长应该是同学的男朋友。来意没说明,先嗔怪他满头大汗的,脏死了。非礼勿视嘛,潮汐自觉地把头扭到一边,视线无意识地落到球赛一完就到篮架下喝水擦汗的莫然身上。他现在背对自己,自己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问题是他们都是在租屋里才有交点,学校的话,彼此陌生得很。恍神间,同学拉了她一下,她连忙回过头,看着他们。触及同学的埋怨神情,还有同学学长的一脸为难,潮汐知道这事悬了。她看着,原想真不行就算了,大不了勒紧钱包,准备好补考费。谁知还没开口,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潮汐”是莫然的声音,带有一丝的不确定。闻言,潮汐莫名其妙地心一亮,回头高兴地应道:“学长”同学和她的学长,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潮汐不知怎么解释,莫然是不想解释,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那就有希望了。”同学的学长一扫原先的为难,高兴地说,“说起和江教授的交情,莫然他这个管理生,还深些。你们既然认识,让他帮你去疏通疏通。”说完,一脸别有所思的笑意,怪异难懂。人来人往的校道上,路灯昏黄。莫然和潮汐并肩走向教职工住所区。“江教授的课怎么样”莫然是真的好奇,她一个看见数字就会头疼的人,对电脑流程的看法。潮汐咬着嘴唇,面露赧然。“他的课,我只记得有很多的0和1在涌现。”这还是她为数不多的一次去上课,刚好带去的小说看完了,在那干坐着无聊听了一下,留下的印象。“还有他看起来很和蔼可亲。”莫然看了她一眼,夜幕很好地掩盖了他眼中的无奈。这苛刻的老头子,用他那憨厚的外表,到底骗了多少学生的好感呢。“既然没有兴趣,为什么要选这门课”“我选课的时候,e类公共选修课就属它选的人最少,我寻思选它的话,后面或许就不必担心像有些课选的人过多要重新再选的问题。”这就是她对学业不上心的后遗症。看不出她也有这懒惰的一面,莫然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你在这等我吧”教职工住所区就在眼前,他停住脚步,说,“我自己去就好了。”的确,有些话多一个人在,反而不好说。潮汐理解地点点头。莫然大步向某栋楼走去,过了两个楼梯口,估计潮汐看不见,一闪,拐进了楼层间的一个小凉亭。笑话,想在本校素有“笑面虎”和“阎罗王”双称的江老头手里,求个网开一面,谈何容易。他大三的时候,挨不住胖胖在他耳根前,再三吹捧江老头的厉害,自己那时刚好对计算机软件这东西有些好奇心,就选修了他一门课。后来越学越有感觉到挑战性,经常向他请教,交情是深了,对他的脾性也摸过透。逃他的课,刚好又被他逮到,直接就是“杀无赦”。像潮汐选的这种公共选修课,他已经是算是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题越是宽容,再被逮到,反扑作用就越大。想要疏通疏通,不可能他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熟练而又快速地在上面跳跃几下。一会,就传来了胖胖正宗的东北音,简洁直率。“哥们,啥风神龙不见首那么久,主动找上我”莫然四下环顾一番,压低声音,说:“胖胖,以前你不是说想真家伙地跟江老头切磋切磋吗要不就趁着毕业前,试试”“怎么说”“他一直都不屑于学校教务处的保护程序而自立门户。据我所知,这个学期他的公共选修课已经考了一部分同学,你可以攻击他这个。他既然是这方面的高手,肯定会跟你动手。一旦动手,就看你值不值的他全力以赴了。说到底,如果你笑到最后,他这么点资料,毁了就毁了,无伤大雅。”莫然娓娓道来,波澜不惊。胖胖却深谙他是那种有事也不太登三宝殿的人,迟疑地问:“你有什么好处”“一时想到,随口给你个提议。”“居心可在”胖胖不上当,再问。莫然也不能再打太极了,应:“你真能笑到最后,我再告诉你”挂了电话,走出去,看见潮汐耷拉着头,脚无聊地在地上划来划去。见他这么快出来,她喜上眉梢,迎过来,紧张地问:“怎样”“过几天才知道,他说中文系的成绩整体太差,有可能减低难度重考,你这两周记得按时去上课就好了。”胖胖的技术够硬,又早对江老头虎视眈眈,研究透切,他相信赢的成数会很高。“真的,谢谢你”潮汐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下,“你要回家了吗要不一起”夜色已然,已经是晚自修的时间,校园安宁平和。她的声音脆若银铃,落入旁人耳里定会引起另一番遐想。她却丝毫察觉不出自己这话的亲昵。莫然点点头,眼里里一抹温柔,一闪而过。“好,一起吧。”“嗯,回去正好可以煮宵夜,我们今晚吃豆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