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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一点也没客气,她潜意识中便觉得这人很亲近,亲近的人,是最不需客气的。她微笑道谢,坐下来等顾朗。不一会儿,顾朗就来了。他着急的冲进来,一看到襄城才松了口气,大声道:“你吓死我了”襄城这会儿倒是淡定了:“人多,走散也是有的。”顾朗不敢多说这个公主表妹,也不忍苛责她,转头看到房里还坐了两个人,他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动作自如的整了整衣衫,风度翩翩的作揖致谢:“柏兄,陈兄,今次多谢二位。”陈羡之大气摆手:“些许小事,顾兄客气。”顾朗笑了笑,受了一晚上惊吓,他试探的问襄城:“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吧。”襄城看看柏冉,有些不舍,却又怕回去迟了被宫人发现,她犹豫了片刻,方看着柏冉,问:“今次承你情了,还不知足下是谁。”心中却随这话泛起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来,还有一点紧张,生怕人家不答。柏冉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时候不早了,小郎君早些家去。”随她的话出口,襄城感觉自己那种紧张的情绪便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失望。让她再问第二回是不可能的,她笑了一下,拎起小兔子灯笼,道:“暂且别过。”不说就算啊,反正十三郎知道。第15章 十五襄城一回去,便知她擅自出宫的事被顾皇后发现了,眼下正在她宫里等着呢。襄城一身男装,正是雌雄莫辩的年岁,不仔细深究还真以为是个小郎君。“小郎君”见了母亲,心虚不已,并没狡辩,乖乖跪下请罪:“儿请母后安,儿胡闹,让母后担心了。”顾皇后并未动怒,朝她招招手,将她叫到身边:“早与你说了今日街市必然拥堵,你却不听。果真走丢了吧若不是遇上了柏侯世孙与陈四公子,你当如”襄城听完十分颓丧,她还以为说通十三郎将她偷渡出去很高明呢,没想到根本没瞒过母后。心中暗暗吸取了教训,得想想倒是哪一步出了错。只是不管怎么,她也知道错了,街市的确人多,她也的确鲁莽了,垂首低声回道:“儿见人多,本想找过一条街市再没有,便回去宫门前等的。”相互找不着人,宫门前是必经之路。倒也算有应对。顾皇后叹了口气:“是十三郎不好,没半点思量,竟和你一起胡来,我必要说他的。”是她要出宫,没道理让他人替她受过,襄城在担当这点上极是不怯,忙跪下了道:“表兄只是疼我。还是我的不是,请母后责罚。”顾皇后看了她半晌,自己的女儿是千好万好,十三郎本可与襄城配,可他性子迟缓,思量不足,难堪大任。这般秉性若是顾氏仍处盛况倒没什么,好好过日子便是了,可眼下顾氏式微,合该复兴,他这般便显出不足来。皇家嫁女儿,从来不是单单考虑某个人,而是联系整个家族。顾朗,配不上襄城。各方思虑起来,柏侯世孙倒是个好人选,只是不知柏侯如何打算的。襄城不知皇后在思考她的婚姻大事,只是惴惴不安地等着,余光瞄到那盏小兔子灯笼,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柏冉来,若是能与他为友,应当会有趣味。她跑题了,顾皇后也没发现,她等在这里不过怕女儿出去一趟受了委屈,现亲见她无事,便要去歇了:“你这一月莫要出来了,闭门思过,每日抄一篇女诫来。”襄城乖乖应诺。上元灯节后,柏冉先去谢家拜了晚年,再去千秋山将闵老头接回来,便入临淄侯的宰相幕府开始参与议事了。真正开始议事,与只在屏风后听着是全然不同的,柏冉起初只是多听,横竖也没什么要紧事,便也没表态,这般做法,到得了个谦虚美名。临淄侯也开始将各地奏表,朝廷邸报给柏冉研习,柏冉既要读书,又不愿放弃一直在心中琢磨的军中插人一事,还要再参与朝政,日子过得相当紧凑。但她已不是那个受到压力发泄不得,便躲起来,爬到亭子栏杆上吹风的小孩了。这十年修炼下来,她已全然十项全能,不仅做个标准的温润君子毫无难处,还能不动声色间就把别人坑了。世人凡且有些见识的都心知肚明,朝廷免不了一乱,就看是在京师小范围乱,还是扩大至天下狼烟四起了。赵王这两年并未下什么手,一是他仍在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二也是在筹划考量。京中众人都等他先发动,他动了,连氏与陌氏方好捧他,忠心皇帝的谢回等人方好反击他。只是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赵王竟然先拿柏氏下手柏冉也深深的凌乱了,赵王,他没病吧,他们家虽没帮过他,但也没害过且没表示过要害他啊。他不去对付那些反对他的,反而挑个最强悍且没利益纷争的去啃,特么是脑子灌浆糊了吧接着她就淡定下来了,人要寻死,她还能拦着不成说来这事并不复杂,陌氏一系的御史参奏龙城将军柏义辅贪墨并附上证据若干。陌氏以女妻赵王世子,向来与赵王绑得紧紧的,再联系两月前柏义辅那封书信,说不是赵王指使的,只怕一时也无人相信。饷银受贪墨已是事实。皇帝下诏书召回柏义辅议罪。柏义辅一接到诏书就懵了,他还算镇定,马上将事情始末写成信,命心腹速送至京师,务要使书信先于他到达。许多事,坏就坏在小人身上。柏义辅不敢说自己没做,哪个军队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干干净净水清则无鱼,从前一直都有个定数,并不使人发觉,且这污下的饷银并非他一人所有,维持的是一批官员的利益。偏今年,却是有一小官,私自截留,中饱私囊以馈赠上司,谋取升官,这小官胆子颇不小,一气污了万金,并将账目做到定数那笔中,以期将自己撇干净。那御史所参的,便是这万金。柏义辅,他自以为真是冤死了。参他什么不好要参他贪墨,他柏义辅出身柏氏,哪里会看得上这点东西当真太羞辱人了临淄侯接到那书信,则是气笑了:“竟是这般始末”柏义辅之父出任冀州刺史并不在京,那御史上奏后,是临淄侯代为脱冠请罪,未尽教导之责,颇是憋屈。现下知晓事情始末,真是气笑了。柏义辅堂兄,现任吏部尚书的柏义社道:“义辅三日后便将到京了。也不知赵王想的什么,事情似乎不太对啊。”廷尉李绥也道:“从未开罪于赵王,赵王奈何有此举”素来相安无事,赵王不想着争取反倒得罪,当真奇也怪哉。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便如治病须对症下药,找到症结才是关键。临淄侯将目光对准坐于下首的柏冉:“你如何看待”柏冉直起身道:“以孙儿之见,赵王如何想的,暂且放下。当前最为要紧的是如何脱罪。”她真的要高兴死了,最近一直忧心自家军中无人,就有人把柏义辅送回来了,龙城毕竟远,柏义辅有将帅之才,何如在京方便她继续道:“此事不难,列出证据,呈上堂去,反告御史攀污之罪。”那御史是剑指柏义辅,说的是龙城将军贪墨,“将军不过一识人不明,御下不严,至多令罚金思过。”众人点头,是当如此,仿佛受了提点,诸人都反应过来,御史中丞叶普臣马上追加:“不但如此,龙城督将监督不明,是为渎职,亦当论罪”龙城督将,连氏门生。临淄侯笑着点点头,再看柏冉。柏冉微微一笑道:“非难事,照规矩来便是。我听闻西市有一店肆,颇能盈利,清远侯门人见利心动,欲强占,当时,打的是执金吾的名义,那店主也是个颇有骨气的,竟不肯让,半月前,被关入金吾卫大牢。”此非秘事,众人皆有耳闻,不知柏冉此时说起是为何柏冉眼中显出一丝怜悯来,仿佛真的很忧伤:“我昨日知晓,那店主,已故去了。”卧槽,好凶残说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懂的呢金吾卫给人借势夺一二店肆不算什么,金吾卫关押些许平民亦可含糊过去,但这些串起来,而那店主已在狱中被逼死便大有可为了更妙的是,那店主是良民而非奴籍,逼死良民是要论罪的此时将执金吾搞下来能是为什么摆明了要他给还未到京的柏义辅腾位置。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柏冉为侯府世孙,相门嫡孙,怎会知道此事强占店肆,不过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罢了,世家子有几个会去关注可她不但知道的清清楚楚,还能适时利用起来,可见包藏祸心多久了。众人赞叹过后,便是一阵羡慕,执金吾比龙城将军低一阶,但含金量高的却不是一星半点。柏义辅前程丝毫未受坎坷不说,实打实的得了实惠。不止,这还是结结实实的抽了赵王的颜面你弄下来的人,我与他更好的,且还拉你的人做垫背执金吾亦是连党。堂上诸人回过神来,俱都咂咂嘴,默默得出一个结论,世孙,非常人。再默默得出第二个结论,跟着世孙有肉吃。其他不说,柏冉言行清晰可观,她与临淄侯一样,不会让门人吃亏。“大善”从十岁小儿口中听到这有些阴险的筹划,众人免不了惊讶,惊讶过后,李绥最先抚掌赞道。众人纷纷出言相和。临淄侯叹了口气,那脸上的怜悯痛心与柏冉如出一辙:“国有此士,以权谋私,罔顾良民性命,实叫人痛心。百官各司其职,各尽其心,各守其位,陛下方可无忧,今有此等事,吾辈岂可袖手”计已出,还需布置御史弹劾,廷尉求证,有诸多步骤要走。这许多件事,也够忙活许久了。但有利可图,又初见世孙谋略担当与眼光,前途多了层保障,诸人俱都心情大好,纷纷告退。第16章 十六诸人一走,柏冉就偏了偏身子,歪坐着,议事许久,她腿都坐麻了,歇一歇。临淄侯对她十分不标准的坐姿丝毫不以为怪,问道:“你看赵王为何针对”柏冉想了想,道:“恐是小人作祟。”赵王若是这般鲁莽无脑,也不用谢回等人愁白头了。临淄侯扶额,他原本想以此为典型,来讲解一二,结果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随着柏冉越来越大,临淄侯许久没在她身上找到过存在感了:“言语勿要太深刻。”柏冉抿了抿唇笑,称诺。而后又一躬身,道:“孙儿欲出府一趟,外饭前回来。”作为未成年,出门是要招呼大人知道的。临淄侯摆摆手。柏冉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走到院子里,扬声令人备马,她要出去。这几日天气愈发热起来,谢氏胃口不大好,柏冉留意着,那日陈羡之送她的酱菜让谢氏多下了几口饭,便想着今日再去讨点。这年头,各家有各家的私房菜,菜谱是私藏,外人想吃,只能去蹭。这酱菜就是陈氏私房菜,其他人家做不出来。“大郎。”家令亲自牵了马来,想要扶她一把。柏冉挥挥手,自己踏上马镫,轻松翻上马,然后带着一大群护卫浩浩荡荡的去找小伙伴了。这边即便人被削了也不着慌,一面安排人参劾那生事的御史诬告,一面还出手反击,抢地盘。安排得有条不稳。柏冉还跑去小伙伴家抢了一坛子酱菜回来孝敬她娘。美中不足便是半道儿被夏氏发现,揉了一回小脸做了代价。另一头赵王简直焦躁欲狂,大声斥骂:“那御史究竟意欲何为不经我便动了柏氏,置我于何地”他有动作也不会冲着柏氏这块硬骨头去,那御史根本没经过赵王的同意私自上本赵国国相苏仲明也颇觉头疼,底下人急于立功不听指挥了,闯出祸来,确实要主子代为收拾的。他先劝住赵王道:“当头首要是与柏氏修好。”“临淄侯岂好说话耶”赵王原打算向他哥哥探一探底的,现在还是先摆脱柏氏的反击再说吧,“盯紧京城动静,定要寻机与柏侯说开才好。”苏仲明也是这个意思,忙吩咐下去。不好说话,他们马上就知道临淄侯不好说话了。起头的御史被踢出京去外放一小县做县丞,这辈子是别想升回来了;龙城督军被拉下来了,有副手顶上,副手姓夏,出自世家夏氏;龙城所在的陇西郡郡守也遭申饬,大失颜面。接着临淄侯把执金吾弄下来,奏本中写“良心败坏,难堪为官”,有这两句话,执金吾将来想要起复都难。召回京师,罚金一千,闭门思过一月的柏义辅一出来就顶了执金吾,担负京内巡察、禁暴、督奸等职。一系列动作,干脆利索。临淄侯久未亲自上阵,此番动动筋骨十分舒爽。他仍老当益壮呢。赵王有苦说不出。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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