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同白泽闲聊时,我对他当日一反常态的爱管闲事表示了稀奇,白泽有些神色古怪。“你们之间的事我大概知晓,那时候我一直认为拿个凡人很聪明而你很蠢。但后来见到你之后才发觉,你并不是一个傻乎乎的会被愚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我不是人。”“神仙。”我面色微僵:“所以你便是想看看我与宋泽到底哪个更聪明些”白泽羞涩一笑:“我只觉得,要夸你聪明,实在是难以启齿。”我自然不笨,我也一直不认为我痴情,痴情是只有傻姑娘才会做的事。我只不过是将一心都交付予了宋泽手中,而宋泽的手太冷,将我的心冻着了而已。宋泽绝情,不是无情。我说宋泽的所作所为皆有自己的目的,而我的一举一动又何尝没有自己的企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无非是想唤醒宋泽内心压抑着的对我的情感,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我深吸一口气,待心绪从容,便走出了山涧。宋泽本倚在树下闭目沉思,听到我的动静猛地站起,双唇紧闭,目光灼灼。“我向他打探了我父母的下落。”我状似漫不经心的答道。宋泽沉默,继而伸出手来似是想抚摸我的脸颊,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节哀。”我笑道:“无所谓,总归是要死的。”宋泽眼眸微动,修长的手保住了我的手,手心微湿,透着入骨的凉意。我未问宋泽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我知他自有他的打算。既然他已知晓我便是那最后一枚玲珑棋,宋泽必不肯让我出半点闪失,便这般,我们回了京都。皇宫中的日子快活一如从前,只是没了碧游我总感觉不自在。宋泽给我拨了一批太监宫女儿,他们都不肯安分的称我为太常大人,一口一个棋妃娘娘倒是叫的顺溜。我的小腹日益鼓出,毕竟我服的是抑胎药,这腹中皇儿不过是长得慢一些罢了。老君说的也在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腹中孽种除了我之外,便再无人知晓他的存在。我本想以此作为与宋泽对弈的筹码,但一想到宋泽可能因此对我手下留情。我不知玲珑棋局会以何种方式反噬,但我只后果一定很糟糕。于是我旁敲侧击,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的提醒宋泽对我下手,而一如既往,宋泽每夜仍会到长文宫来下棋。一局平和。今日我们总是和棋。或许是默契,我已渐渐习惯了他时而工整时而凌厉的步伐,他也开始迁就我的生疏,下了几局,便渐觉无趣,我同他絮絮叨叨念起了宫中的事。“师兄使唤我,让我同他泡茶,我便起了戏弄他的心思。”宋泽倚在小几上,听着我喋喋不休,眉梢眼角溢满了温柔。“我在茶里加了木须,蔓楚,苌春,虎刺,味道很冲,又辣眼,师兄差点儿将仙根喝掉。”宋泽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仙根”“我当时并不知这药有这等奇效。”“那你师兄现下如何ot“失了仙根而已又不会死。ot宋泽若有所思,我趁机从棋盘上偷拿了一子,正欲把手缩回去,却被宋泽抓了个现行。他一根一根的扒开我负隅顽抗的手指,手心的一颗棋子便长剌剌的躺着。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亲亲们。到现在才更新。军训之后我们便开学了,沉沉被学姐拐进了学生会和艺术团,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事,每天晚上都没法安静地呆在宿舍里、第 33 章“你拿我的棋子儿作甚”我愕然,低头一看,确是一枚黑子。该是方才情急之间,给拿错了。我尴尬的将那枚棋子又放回了棋盘之上:“睹物思人之用嘛。”宋泽挑眉,我觉得此话过于孟浪,懊丧地咬了咬舌头。“那我以后一下朝便过来,以解你相思之苦。”我被这情话给骇到了,抬头去看宋泽,他却仍是面色淡然,波澜不惊,倒是有一点一本正经的意味。若我方才没有幻听的话,宋泽是在同我说笑宋泽在同我说笑不管我如何想,宋泽也便真的信守诺言,一下朝便来陪我下棋喝茶说闲话,倒是冷落了后宫各位佳人们。我也无甚介意,反正我已将话透露了出去,若是他下不了手,怕我真的要做一回傻姑娘了。一日,时辰未到,宋泽未至,我坐在长文宫等了许久,直至薄暮,门外终有踢踏踢踏的响声。我心疑,宋泽行步优雅从容,就算穿了木屐,也无这么大的动静。确实不是宋泽,是师傅。他的头从门外探出来,只说了一句,跟我来,便匆匆离开。我云里雾里,还是跟了上去。我刚在云端飞的晕晕乎乎,一着地便被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所骇醒。师傅拽着我走进了竹林,便是我与宋泽的初遇之地。方才那一声龙啸便是从此处传来,但现下,除了满地的竹叶,冷风吹过簌簌作响,落在棋盘上,便再无任何动静。棋局是我在熟悉不过,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也该认得出来困龙局。“是屠龙阵。”师傅面色严肃,眼神淡漠,隐隐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已在此解了几个时辰,仍未解开。”该不会是我所想的那般。我心乱如麻。屠龙阵困龙局相似,但更为精妙。困龙局是环环相扣难解难分,而屠龙阵则是两劫相和,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未在棋盘中看到一条游走的龙,却看到了丝丝红印,如血一般缓缓印在了棋脉之中。顺脉而走,棋眼在两劫相扣之处,我捏着手中的棋不知所措。若成功,则阵法可解;若失手,则满盘皆输,怕是困在棋局之中的盘龙也会因此而灰飞烟灭。我咬了咬唇边,清醒了意识,将棋子扣在棋眼旁三气之处。刹那间地动山摇,棋盘从中间迸裂开来,碎成粉末,一条结界自棋盘中而生,将师傅直接挤出了结界之外,而原先放着棋盘的地方,我面前,躺卧着一条赤鳞紫眸的云龙,额上鲜血淋漓,龙角被齐根折去。角,乃云龙千年修为之晶,便等同于棋仙的仙根。我心下了然是何人所为,既无奈又心疼,上前去抱着云龙的背脊,泪珠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淌。云龙的身躯开始幻化。我察觉到怀中冰凉的触感开始消失,不由得楼的更紧了些,却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胸膛。怀中之人,红衣似火,唇色苍白,嘴角的血迹触目惊心,不是孟离又是何人。我有些难以置信。这般安分,怎么可能会是孟离孟离会揪着我的衣领拎着我去明渊殿下棋,会拙劣的佯怒向我讨要他想要的东西,会笑的桀骜不驯千娇百媚,可眼前之人不会,他只会安安静静地躺着,无喜无怒,不会跳起来喊我的名讳,也不会自负的说着本尊,怎么可能会是孟离。四周灵力波动,我忙向孟离输送了些仙气以稳住他的元神。结界已然消失,师傅忙不迭地赶来,惊慌失措。“这是怎么回事”我又从怀里扒拉了几颗仙丹吞下,继续护住孟离的元神。“神君出关后便同锁在缚兽崖的云龙魂魄融合。那云龙乃是神君的一魂一魄。月老算到神君此番会历情劫,便劝他到天上真人门下清心修炼,以绝七情六欲。”“神君心知这情劫便是你,可在宋泽小儿下战书之际仍是应允了。”“是甚战书”师傅面色有些难看:“弈棋,谁赢了便可同你厮守终生。”“所以宋泽布下这屠龙阵,便是为了打败孟离将他困入阵中”“恰恰相反,”师傅盯着我的眼睛,“神君赢了,却被屠龙阵所吞噬。”千算万算,终是未曾算到宋泽会走这一步棋。我以为我对他已了如指掌,可却仍在他的棋局之外徘徊不进。“那孟离,可有法子救”“神君仍有一魂两魄游离在外,只要找到,便可重新凝魂聚魄。”我想起了云龙,也便是孟离予我的那枚蛋,手忙脚乱的拿了出来。师傅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将其置于孟离身前手拿出一面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几道金光自孟离额前射出,飞入蛋壳之中。孟离的凡身逐渐虚化,如同那日在梦中一般,令人心慌。蛋壳上的花纹逐渐变浅变复杂。待孟离凡身全都消失不见,那枚蛋已变得赤红如血。我的鼻子有些酸,孟离那般修长的身量,如今却挤在这方寸之中,怎生甘心。“然后呢”师傅挠了挠头:“真武帝君只让我将神君的魂魄带走,其他我便不知了。”我松了口气,玄元与孟离情同兄弟,而真武帝君又是通阴阳,章魂魄,孟离该是无甚大碍。我撑臂站起,缓缓往回走。“你去何处”师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幽幽答道:“待会儿便回去。”我听见师傅乘云而走,方才下山。犹记当年我女扮男装沿着这条山路来见宋泽,他单手支颔与自个儿弈棋,白衣清雅如同慕秋寒霜,可是纤尘不染。宋泽功利,它不仅仅利用了我对他的倾慕,也利用了高景恒与孟离对我的情意。或许在他眼中,我便是一枚可定胜负的棋子,随重要,可终究是棋子。我想起孟离曾说过:“如若历劫成功,安然无恙,本尊便娶你为妻,生生世世厮守。”宋泽也曾说过:“我会把你做我的妻子来看待。”亦真亦假。可假的那个,确实我更情愿相信的。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长文宫,宋泽已经布好了棋,沏好了茶。还有两日玲珑棋局的期限便要到了。该是宋泽下手的时候。烛灯影曳,落在宋泽的白衣之上跟显孤介傲岸。清茶袅袅,茶中药味浓郁。木须味重,但只要小火慢炖便可除味。宋泽不该不知晓,怎生露出了这般马脚我坐在了榻边,衣角扇起的风晃动着烛火。宋泽怔怔地望着棋盘上的棋子,长长的眼睫荫翳出深邃之感。“今儿个泡的好茶。”我揭开茶盅,赞道。宋泽眼眸微动,目光闪烁:“好茶多烈。”我笑道:“能饮此茶,葬身此处也无妨。”的确是好茶,尤其是当我一口饮下却见宋泽满目恍然来抢我的茶盅之时,这茶更显清冽。宋泽将横亘在我二人中间的小几与棋盘一手掀下,将我抱入怀中,双臂圈的生紧。朦朦胧胧之间,我似乎听见宋泽略带泣声的呢喃:“你这般聪慧,怎生连我的意图也不明白”他的意图那茶中故意未祛的苦味我便这般又死了一次,并不比第一次神气多少。我死后两天,玲珑棋局布成,将苍龙楚国同三界隔绝。天界再也无法干涉此地之事,并且在今后的五千年间。玲珑棋局的结界崩塌之前,苍龙楚国不会再有生老病死转世轮回。平白无故给了宋泽五千年的寿命,这也是我所希冀的。起初,我一直不明白,何以我一介小小的棋仙,竟被掺进了此等大事之中,待顾览全局后我才知晓,其实,宋泽本就是在下棋,与天的一场博弈,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赌上了我。当然,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赌注,或许没有我,宋泽也能另找一个棋仙来做玲珑棋。怪也只怪我本该秉公决胜,却在这场棋局中向宋泽倒戈。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宋泽那般风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蹙眉一回首,当初的温润如玉如今的冷冽如刀,皆牵扯着我的心,让我欲罢不能,一想到他,心便隐隐作痛。作者有话要说:、知意随之宋泽怀中是叶知棋渐渐冰凉的凡身,再无往日的喋喋不休,也无往日强自压抑的爱慕与迷恋。玲珑棋局布成后,他便将这具失了三魂七魄的凡身藏进了长文宫,日日命宫人好生伺候,同她身前一般。对于叶知棋,宋泽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想。按说,萍水相逢,便就只有这举手之劳的缘分,何故,何故却是夜夜徘徊进他的梦境,挥之不去这丫头,总能让他情不自禁。一日,收拾长文宫的宫人急匆匆来报,说是昏睡的皇后无故身下流红,不知何为。宋泽扔下手中的纸笔,大步流星赶往长文宫,却见那榻上的叶知棋依旧无喜无怒,只是身下,多了一滩刺目的红。何故倒像是幼年时所见,卑贱宫女堕胎一般。宋泽握起叶知棋毫无知觉的手腕,想替她把把脉像,却又想到人既已身死,何来脉象。却是无意中碰到叶知棋的手腕,猛然察觉到一阵微弱的跳动,宋泽大惊,拾起重验。这跳动,不像是叶知棋,倒像是宋泽的目光投向了叶知棋微凸的小腹。那也他确实微醉,却还未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但不知为何,他便是鬼使神差的借着酒意触碰了叶知棋的深处。翌日醒来,却见四周一切无恙,叶知棋装作不知晓,他也便顺水推舟,权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自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