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叫我溪溪我姓纪,名云璃,下次请唤我三妹妹”柳溪溪已离去多时,陆剑一还怔怔立在原地,望着流雪轩的方向出神。垂柳依依中,柳溪溪毅然远去的背影,带着一抹决绝,深深地刻在了他脑海里。翌日,安家齐的马车前来纪府接溪溪回府时,陆剑一正在祠堂里罚跪。听得外面马车碌碌滚过的声响,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跳了起来,直奔内院而去。吓得负责看管他的小厮跟在后面扯着嗓子直嚎:“皓公子你回来你不能出去,你还在罚跪呢”陆剑一丢下一句:“我去送送三小姐就回。”话刚出口,几个兔起鹘落,人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清风将他的话语徐徐送来。堪堪赶到内院门口,正见柳溪溪在与纪夫人和纪云瑄依依话别。纪夫人看到陆剑一,稍稍一愣,道:“皓儿,你不是该在祠堂里么怎么出来了”陆剑一道:“我来跟三妹妹道个别,道完就回去。”纪老爷不在,纪夫人毕竟慈母心肠,觉得他与三丫头兄妹情深也实属难得,遂就网开一面,说道:“那你快点,完了赶紧回祠堂去,别让人告到你爹爹那里去。”陆剑一应了一声。纪夫人转身抓了安家齐去一边唠叨,无非是告诫他要夫妻和睦相处,相敬如宾之类的话,安家齐虽不耐,却也只能捺着性子洗耳恭听,点头称是。陆剑一慢慢走到柳溪溪面前,从袖袋里掏出一截金色的小竹管,拇指般粗细,食指般长短,塞到柳溪溪的手里,低声说道:“这是白天也能显现的烟花信号弹,是以前精风堂用来作紧急联络用的。你收好,若有什么危急情况,你就拉下面的引线,我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纪云瑄在一旁听到,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言语。柳溪溪正欲推辞,车夫却已赶着马车从车道上出来了。小厮奴婢围了上来,递车凳的,掀车帘的,搀扶的,一时嘈嘈切切,再说不得话。柳溪溪与安家齐上了马车,与纪夫人纪云瑄挥过手道过别,车子徐徐往前驶去。陆剑一正要离去,却见行驶中的马车窗帘突然掀开,一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小巧的手掌轻轻一翻,一道金芒闪过,一只小竹管掉在了地上。随即被马车的车轮压上碾过,在午后灿烂的阳光里,碎成一地残渣。纪云瑄不由望向陆剑一,只见烈烈艳阳中,他脸上平静如水,眼里却一片冰凉。作者有话要说:、溪溪受辱泪湿衾柳溪溪回了安王府后,安家齐一直没有来找过她。虽然同住凌霄阁,但安家齐一直食宿在书房,偶尔也去雅风楼他那两个小妾那里过夜,却一直没有到柳溪溪这里来过。只有一两次,柳溪溪在院子里乘凉,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人偷窥,猝然回头,却是安家齐隐在花影树荫后,神色复杂地凝望着她。见她回头,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厌恶,随即掉头离去。柳溪溪心头涌起一阵难言滋味。前世看言情小说时,时常看到一种老套情节,说女主角不在了,情深一往的男主角在遇到一个长相与女主角相似的女配角时,总会将其当做女主角的替身,把对女主角的一腔眷念爱慕全寄托到她身上。每每看到这样的桥段,柳溪溪总是觉得难以理解,人不在了,干脆眼不见为净,省得触景生情多好,偏偏弄个赝品整日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却又似是而非,岂不更伤心想起前世去北美留学的表姐,说她有时想家想疯了,便独自驱车两小时去唐人街只为吃一份水煮鱼。可这水煮鱼漂洋过海,为了适应洋人的口味早已经过了改良,样子看着像,吃进嘴里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故土的味道。表姐说她经常一边吃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怀念家乡的味道,一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吃了。可下一次想家的时候,她便又把她上次的誓言抛诸脑后,仍然无怨无悔地独自一人驾车两小时去吃那徒有虚表的水煮鱼如今的柳溪溪,对于安家齐来说,正如表姐的水煮鱼,爱之不能,弃之不忍。她这个赝品,做得实在失败,非但不能给予安家齐慰藉,反而令他更加的痛苦难当。想来她也能理解,当日安家齐为何要硬逼她吃那火蔓华沙的丹药,若能侥幸成功,把她变回纪云璃固然好,若是不能,让她成为白痴或植物人,少了她自身的灵魂与意志,至少她看上去会与真正的纪云璃更接近一点。安家齐对纪云璃爱之愈深,对她就恨之愈甚。这也是无法。柳溪溪暗自叹息。不过如今这一相处的模式,倒甚合她意。她自是乐得清闲,巴望着最好永远这样下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火蔓华沙的事情,她其实并不是很怪安家齐,其他人不明真相,她自己却清楚,安家齐所言其实不差。故而他有那样的举止,也不足为奇。怪只怪自己太过轻率,轻易将这个秘密告知他人。不过这次虽然靠桢伯妙手回春侥幸逃得一劫,但若有下回,会不会再有这般好运,却是难说。故而,以后对安家齐,还是敬而远之吧。安王妃大概是因火蔓华沙的事心生愧疚,对她倒比先前好了,她每日过去问安时,安王妃皆是和颜悦色,时不时的还打发人送一些炖汤过来给她。日子就这样死水微澜般,日复一日平淡无奇地流淌而过。每日里对着四面高墙一方蓝天,柳溪溪有时会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这个世界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做一个米虫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可没等到她把这些问题想清楚,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八月十五丹桂节。那天晚上她与安家齐一道去安王妃那里过节。宴席罢后,安家齐被安王妃留了下来,柳溪溪一人独自回了凌霄阁。这也没什么,她现在与安家齐也是形同陌路,共同出席宴席,也不过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但在回来的路上,却听静香多嘴说道,安家齐的一个小妾杨氏,好像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静香当日被纪云瑄送回流雪轩,伤养好了之后,腿却跛了,走路一瘸一拐。本已不适宜留在身边作贴身婢女,但柳溪溪念她可怜,还是将她带回了安王府。安王妃话里话外敲打过她,暗示她用一个身有残疾的人作贴身婢女有失王府颜面,柳溪溪只淡淡回道,她用静香梳头梳惯了。仍然我行我素。此刻静香将此消息透露给柳溪溪之后,却见她只是”哦”了一声,再无反应,不由惴惴问道:“三小姐,你看,要不要让厨房送一碗红花汤过去”“红花汤”柳溪溪奇问,“这是什么东西安胎的吗”静香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三小姐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红花汤哪是什么安胎的呀,这是堕胎药”柳溪溪吓了一跳:“堕胎药我干什么要给她堕胎药我跟她又无冤无仇的。”静香看着这个一脸懵懂的主子哭笑不得:“三小姐,你才是正房夫人啊你都没怀上一胎半子的,她一个侍妾,哪就能赶在你前面替安家开枝散叶啦”柳溪溪闲闲说道:“可她现在不是已经怀上了吗这怀孕的事,也不是她能决定要不要怀,什么时候怀的。既然怀上了,就生下来呗。”“三小姐”静香跺脚,“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她不守规矩,房事后不喝避子汤,眼下出了事,就得给她一个教训,这也是规矩。三小姐这回要是轻易放过她,那雅风楼里还有一位呢,她不也要有样学样了”柳溪溪这才明白,原来这时代深宅大院里还有这样一套规矩。正房夫人未孕育子嗣前,偏房侍妾不可以先有孕,每次房事过后皆要饮避子汤避孕。若意外先孕,则要服用堕胎药打胎。安王妃当年,过门三年未能有孕,安王爷才破了规矩,让侍妾何氏先诞下长子安家慕。后来虽有了家齐,但世子立长立嫡并无固定之说,这才导致这些年来安家慕一直明里暗里地跟家齐争夺世子之位。静香还在絮叨:“依奴婢看,安王妃今晚将世子留下来,估计说的就是这个事了。就不知道他们狠不狠得下心,毕竟这是世子的第一个孩儿。奴婢听人说,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儿总是特别看重。不过,他们若是不忍心,三小姐你也不能太软弱,由得他们欺负”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儿总是特别看重听到静香这句话,柳溪溪脑里突然浮现出陆剑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姚千影的样子,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打断静香说道:“别说了”对上静香讶异的眼神,才又缓了语气说道:“这个孩子是去是留,让安王妃和世子自己决定好了。左右不是我的孩子,与我无关。”说完,不理会静香一脸的惊诧,径自往前走了。静香猜得没错,安王妃留下安家齐,确是与此事有关,但又不是完全为了此事。孩子安王妃是舍不得打掉的,毕竟是她的第一个亲孙子。为了平息纪家的不满,为今之计,只能让柳溪溪也尽快怀上安家齐的血脉。而且,让溪溪受孕生子,这也是纪家的意思。由一个有纪安两家血统的人来继承他们打下的江山,这本来就是他们联盟达成的一个前提条件。因了安家齐与柳溪溪大婚之后生出的种种变故,如今纪安两家之间的联盟已岌岌可危,此时此刻,确实需要一个溶合了两家血脉的孩子来加以巩固。这也就是为什么纪崇霖要柳溪溪回安王府,更在熙恩堂上对其加以提点的原因。柳溪溪原以为这不过是与己无关的一桩小事,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安家齐便来找她了。那时亥时刚过,柳溪溪已梳洗完毕,靠在床头,打算翻几页闲书后便入睡,安家齐推门而入,面无表情地扫了坐在杌子上做针线活的静香一眼:“你出去。”静香忐忑地瞟了柳溪溪一眼,福了一福出去了,临走前还细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柳溪溪讶然起身:“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事吗”安家齐不答话,也不理她,抬手开始解衣扣。柳溪溪惶然:“你你这是干什么”安家齐终于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这是我的房间,你是我的娘子,你说我要干什么”柳溪溪乍然惊起,手不由自主地就攥紧了胸前衣襟:“不不是的,我们不是不是已经闹掰了吗你不还有两个小妾吗”安家齐鄙夷地斜睨着她:“别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来。这种事,你和我又不是没有干过”说话间,安家齐已解下外袍,随手扔在地上,开始解中衣的衣带了。柳溪溪大骇,仓促间只想夺门而逃,刚跑了没两步,就听见安家齐在身后凉凉地说道:“门口已有人守住了,你若是有把握打得过他们,不妨一试。”柳溪溪遽然顿住脚步。回身正对上安家齐轻蔑而厌恶的眼神,他的声音冷酷无情:“你别以为我那么想上你的床,不过是因为安家和纪家需要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罢了。你放心,只要你能生下一个男孩,我便不会再碰你一个手指头。”柳溪溪慌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抄了桌上烛台权当武器,护在身前瑟瑟发抖。安家齐冷哼:“你这又是何必你若配合,我也很快的,半刻钟便完事走人。你若不配合”他拉长了语调,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说着,两手一拍,房门打开,进来四个粗壮仆妇,一列排开,如一堵墙般横在柳溪溪面前。柳溪溪惊骇欲绝,挥舞着手中的烛台放声尖叫:“走开,你们走开”安家齐蔑然注视着她,犹如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残忍中带着一丝怜悯:“我也不希望办事的时候有人旁观,可你若是这样不配合,我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说完一招手,四个仆妇围成一个扇形,慢慢收拢上去。柳溪溪方寸大乱,大叫:“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爹娘日后找你算账我二哥哥也不会放过你的”安家齐诧异挑眉:“你不知道么,没有你爹娘点头,我怎会来动你至于阿瑄,”他咧嘴笑了笑,“阿瑄他祝我们早生贵子。”溪溪骤然记起当天熙恩堂上,纪云瑄抿嘴缄默袖手旁观的模样,心里一凉,身子不由晃了几晃。说话间,那四个仆妇已靠拢过来,粗壮的手臂伸出,就要碰到柳溪溪时,她终于承受不住,崩溃大哭:“你让她们出去,让她们出去我我配合”“这就对了。大家都省事。”安家齐轻轻一挑下颌,让一众仆妇退了出去。见溪溪瘫在地上痛哭流涕,不耐地蹙眉:“自己到床上把衣服脱了。难道还要我替你脱么”暗夜沉沉,星稀云淡。几缕夜风透窗而入,吹得一星烛火飘摇不定。衾寒枕冷。安家齐已离去多时,留下柳溪溪蜷缩在锦被之中,痛哭失声。从未有过的屈辱,弥漫在心间,纵是再多的泪水,也洗涮不去。在又咸又苦的泪水中,柳溪溪终于明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了这一份荣华富贵,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次日清晨,静香回来了。见了柳溪溪,却是无语,只是默默垂泪。她昨夜一出房门,便被人绑了关到柴房去,直到今晨,才被人放了出来。昨夜的事,她也知晓了,却不知如何开解柳溪溪,只能陪她一起流泪。作者有话要说:、柳溪溪求救无门柳溪溪缩在房里哭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