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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xx陆剑一从纪崇霖处出来,慢慢地往伤兵营走去。因为他懂医,纪崇霖就让他暂时先管着伤兵营这一块。纪云峰在赓州与敌军战事激烈,这阵子常有源源不断的伤兵往津野输送而来。军医人手不够,药材也紧缺,着实令纪崇霖有些头痛。刚刚接近伤兵营,就听见一阵哄笑。陆剑一心下奇怪,悄悄靠近了军帐看个究竟。原来却是柳溪溪立在大帐当中,口若悬河,给伤兵讲笑话解闷。帐中一片安静,只有柳溪溪清脆的声音飘荡在半空,仿如春天杨柳枝头的黄莺,又像夏日山间叮咚的泉水。陆剑一眉目渐渐柔和起来,嘴角也漾出一缕清浅笑意。柳溪溪说的这些笑话,早在凤鸣山时他已经听过,说来说去也无非就这么几个。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是鹦鹉学舌的笑话,果不其然,他这边心念刚动,那厢柳溪溪已开口道:“话说有一天,张三去鸟市买鹦鹉”陆剑一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军帐里满是欢声笑语,一扫以往的愁云惨雾。远处巡逻的几个小兵捺不住好奇,也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察看。柳溪溪今日兴致颇高,讲完了笑话,又翻出些脑筋急转弯的题来逗殷杰:“如果有一辆马车,张三在车头赶车,李四坐在车里,这辆马车是谁的”“当然是李四的啦。”殷杰还没回答,旁边一伤员已抢着说道。“不对。”柳溪溪得意地摇头。“那是张三的”殷杰犹犹疑疑地问道。“笨啦是那个叫如果的人的呀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如果有一辆马车”柳溪溪得意洋洋地揭开了谜底。周遭有人笑,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很无语。正巧又有伤兵新来,抬担架的兵卒在帐门口见到陆剑一,颔首叫了一声:“皓公子”柳溪溪循声回头,正看到陆剑一立在门边,唇角噙笑,似是已来了许久。她盈盈走了过去,脸上笑容如春花灿烂:“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故意躲起来偷听么”陆剑一转身领着她往外走:“我还用得着偷听你翻来覆去就这么点存货,我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柳溪溪哂笑:“哟,还看不上眼哪有本事,陆大爷给我来一个呀”陆剑一又好气又好笑,瞟了柳溪溪一眼,没有说话,只径自把她带到营地旁边的一个小山坡上。虽是冬日,阳光却还明熙,照在人身上,微微的暖意。地上的草早已枯黄,露出黑褐的土地,从脚下蔓延伸向远方。不远处,一条小河,在阳光下粼粼泛着银光。陆剑一在一棵树下立定,心里踌躇着要如何开口。昨日与柳溪溪不欢而散,他回去后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话说得确实有些过火,但是,出发点却是没错的。他琢磨着,要怎样换一种委婉的方式,好让柳溪溪明白,她离安家齐是越远越好柳溪溪却没注意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脚步欢快地从后面赶上来,问道:“你肩上的伤如何了今早可换过药了给我看看。”说着,就要动手解他的衣襟查看。陆剑一后退一步,抬腕啪的一下打掉她的手:“你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下解男子衣袍,成何体统”柳溪溪摸着被打疼的手,忿忿横了他一眼:“你现在倒会避嫌了当初你救我上凤鸣山时,不还是你脱了我衣裳给我疗伤”陆剑一诡辩道:“我是个医师,行的是救死扶伤之事,那时你也就一个垂死之人,在我眼里就根本没有性别之分”“那现在不也一样吗我也只是以医师的身份看看你的伤口。你在我眼里跟一头猪也没什么区别,何来男女之分”陆剑一一窒,片刻后破颜一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我这头猪早上已自己换过药了,就不劳纪医师大驾了。”柳溪溪莞尔一笑,这才作罢。一片浮云从头顶飘过,在地上投下一层阴影。风吹,云过,阳光重回大地。陆剑一沉默须臾,犹犹豫豫开口:“溪溪,昨天”他犹疑半天没有说下去,柳溪溪却接着他的话,直白说道:“昨天你吃味了。”陆剑一大窘,尴尬得连耳朵也发红:“不是,不是的我我没有”柳溪溪静静看着他的窘样,不做声。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呢为什么就不肯正视自己的心呢,哪怕就一眼“溪溪,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陆剑一终于恢复常态,却仍不敢看柳溪溪,只垂头盯着脚下的泥土地,略带无奈说道,“我不是想霸着你,不是不愿你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家、自己的幸福。只是,做你夫君的那个人,他要真心真意地疼你、爱你、呵护你,那样我才能心甘情愿地把你交到他手上。”话头一挑开,陆剑一不复刚才的难以启齿,心里埋藏已久的话仿佛找到了出口,汩汩倒出:“安家齐,他不是你的良人。他心里没有你。当初,是我的错。可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能让这个错一错到底。现在弥补还来得及。溪溪,你还这么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你总会找到你命中的良人,找到一个肯真心对你的人。离安家齐远一点,不要让他再有机会伤你。等战事了了,我再帮你找户好人家,成婚育子,像天底下的大多数女子一样,幸福快乐地过日子。”话到此处,他终于抬起头来看溪溪,目光深深:“溪溪,我还是那句话,你值得有更好的人来爱你。”溪溪站在他对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突然展颜一笑:“我有个笑话,保证你没有听过。有没有兴趣听一听”陆剑一一怔。自己费了那么多口舌讲了那么多,她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还惦记着讲什么笑话可不待陆剑一反对,柳溪溪已兀自讲了起来:“从前,有只公海龟和母海龟有私情,每天都在固定地点约会。有一天,公海龟闲着没事,时辰未到就提前过去了。谁知到了老地方一看,母海龟已躺在那里等它了。它心里那个高兴啊,对着母海龟说:你这么想我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谁知母海龟破口大骂:你这死鬼昨天爽完了拍拍屁股走了,也不记得把老娘翻过来,害我在这里躺了一天”陆剑一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脸哭笑不得,斥道:“这种荤段子也是你讲得的”柳溪溪却笑眯眯挨近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种段子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说完,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一拧身,如蹁跹彩蝶般翩翩然远去。陆剑一立在树下,看着她轻盈的身影一点点地缩小,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是初秋枝头未熟的青苹果,酸中带甜,涩里回甘。他自是明白,柳溪溪借这种隐晦的方式在向他表明,她心里,只有他一人,再不需要什么良人。他心头渐渐涌起一丝甜蜜,可又隐隐夹杂了一缕不安。他怎能怎能让溪溪因他而孤独一生浮云聚散,天光时明时暗,冷风也忽大忽小。漫漫长冬,何时才会过去何时才能春暖花开作者有话要说:、纪云瑄月下解惑正祺七年就这样随着凛冽北风呼啸而过。前方战事依旧激烈,纪云峰甚至连除夕也没能回津野和家人团圆。但令人欣慰的是,纪安大军在赓州大败正祺帝的讨伐大军,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落花流水。之后又乘胜挥军北上,一路上势如破竹,一连攻克了几座城池。安王爷欣喜之余,又恐纪云峰在军中威望过盛,功高震主,元宵过后,便将安家齐与安家慕派出,名义上是协助纪云峰,实际上却是分权争功。陆剑一因其在泽平一战中表现不凡,深受纪崇霖赏识,其后也常有任务委任于他,令其外出征战,偶尔才回津野整休。柳溪溪跟着姜英,依旧在伤兵营帮手。有事情忙碌,日子容易打发许多,再没有闲暇去伤春悲秋。只是午夜梦回之时,那个铭心刻骨的身影依然萦绕徘徊在心头,思念如荒草蔓延,在心里疯长。二月初的时候,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镇守西南边境的威武将军林海川因谋逆罪惨遭灭族,全府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君,下至刚满月的奶娃娃,无一幸免,全被砍了首级。林海川及其嫡长子林知初的首级,更是被高悬于城门军旗上示众,以儆效尤。消息传来,林芷蘅当场便昏厥过去。威武将军林海川,正是她的父亲。原来,林海川是纪崇霖多年前埋下的暗棋。这些年,外人只道,林海川虽与纪家有姻亲之交,但走动却少,即使年节,也不过是一份薄礼便打发了过去。但实际上,林海川与纪安两家一直暗中有往来,只是在面上故意做得交情浅薄,以避人耳目。此次纪安两家因姚万颜告密,被正祺帝剿杀,林海川表面上是与纪安划清界限明哲保身,背地里却一直对他们通风报信,甚至暗送粮草军械加以支援。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姚万颜告密之时,就已将林海川抖了出来。正祺帝惊怒之余,却又将信将疑,不愿枉杀忠良,便设法召集了林海川手下一名副将,赐以金牌,令其暗中观察并收集证据。那副将在林海川身边潜伏三月,终于拿得真凭实据。又凭借皇上所赐金牌,收拢了林海川的其他几位心腹,暗中夺了兵权,再设下鸿门宴请君入瓮。林海川不疑有他,欣然赴宴,推杯换盏之际被一柄明晃晃的亮剑刺穿了胸膛。这边血洒宴席,那厢重兵围府,一夜之间,威武将军府风云变色,血流成河。林芷蘅自昏迷中被救醒后,便一直呆呆愣愣地躺在床上,不饮不食,不言不语,仿如一截枯枝断木般了无生气。任谁去劝解,她皆不理不睬,一双眼睛鱼目珠子般,直直望着帐顶,空洞无聚焦。柳溪溪生平第一次,从她身上明白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后来还是纪云瑄花了两天时间,教会了刚会牙牙学语的小晞和一句话:“娘不吃,和不吃。”小晞和牙都没长齐,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可说来奇怪,小晞和在林芷蘅床前不过说了三遍,林芷蘅即有了反应,木木地转动眼珠,把眼光缓缓投向了一团肉球似的小晞和。小晞和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指旁边纪云瑄手中的粥碗,“娘不吃,”再指指乳母手里特地为他煮的蛋羹,“和不吃。”林芷蘅眼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挣扎起身抱住纪晞和,终于哭叫出声:“阿和阿和我的阿和”那一碗粥,林芷蘅和着眼泪一口口吞下去。小晞和坐在娘亲旁边,看她吃一口粥,他才吃一口蛋羹。眼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蛋羹,馋得恨不得一口就将整碗蛋羹给吞下去的模样,林芷蘅只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粥,嚼也不嚼地就往肚里吞。泪水滴在粥碗里,又苦又涩xxxxx是夜,新月如钩,风凉如水。柳溪溪孤坐于庭院中,心中一片戚然。四个月前,静香与安王府中数十名女眷齐齐丧命于乱军之中;而今,林芷蘅的娘家一族,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皆断送于铡刀之下;更不用提,每日伤兵营里都有重伤不愈的伤员逝去这一场叛乱,到底还要填进去多少人命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纪云瑄拎着一壶酒走了出来。看到柳溪溪,他讶然问道:“三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睡”柳溪溪淡笑起身:“二嫂嫂歇下了”纪云瑄走过来,把酒壶搁在石桌上,叹道:“总算睡了。”柳溪溪慢慢坐下,忧切看着纪云瑄:“她”纪云瑄摆摆手:“应该无碍了。她既然肯开口说话,也肯进食了,应该就不会再钻那个牛角尖了。”柳溪溪放下心来,却见纪云瑄把弄着手中的酒杯,对她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在,要不就多带一个杯子出来了。”“没关系。我不好这一口。二哥哥自己喝就是了。”柳溪溪浅笑应道。纪云瑄点点头,也不与她客气,自斟自酌起来。柳溪溪知他心中郁闷,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地陪着他月下独酌。纪云瑄浅啜慢饮,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轻缓优雅,并不见他喝得如何急,但眨眼间一壶酒却已去了一半。满天星斗,璀璨如钻,在漆黑的天幕上闪闪烁烁。庭院静寂,偶有几声虫鸣唧唧。柳溪溪望着星空,幽幽叹了口气,问道:“二哥哥,我不明白,我们纪家富贵也算滔天,为何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造反为了那一个皇位,赔进去这么多人命,值得吗”纪云瑄闻言自嘲般的一笑:“安安稳稳过日子三妹妹,若真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愿意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官逼民反,此话说得一点不差。”柳溪溪从天边收回视线,疑惑看向纪云瑄:“官逼民反纪家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哪里受压迫了”纪云瑄盯着酒杯里微漾的琥珀色酒液,默默出了会神,才慢慢说道:“三妹妹,我以前跟你说过,先祖有过遗训,不许纪家后人入仕为官。你可记得”柳溪溪点了点头:“记得。”纪云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才说道:“纪氏一族一直没人入仕,原以为真是谨遵祖训,可实际上三十多年前,族里曾有一人,才气过人,满腹经纬,不愿做这行商沽利之事,一心只想为仕为官,指点江山。他不愿自己满腔抱负为这祖训所束,便偷偷改名换姓去参加科举考试,结果一路高中,最后还参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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