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词。手掌在墙面上慢慢旋转,忽然用手一抠,四指深深隐入墙壁里。江昊脸上的表情略略放松一些,不再绷得那么紧,将另一只手也伸进墙缝里。江凡大张着嘴见江昊把墙壁撕开一道尺余长的口子。江昊肩头的伤口本已愈合,这么一用力,又有血丝渗出来。那墙壁像是感应到血水的吸引,竟然渐渐松动了一些,江昊抹了点肩头的血在裂缝处,那缝隙便扩得又大了些,江昊两手向外侧拉扯,渐渐裂出条缝隙恰好够一个人进出。江昊点下颌示意江凡钻出去,江凡呆呆的看着眼前变化“内弟,你又流血了。”江昊咝一声吸气,江凡连忙跑过去,刚要矮身又转身跑回来,蹲在地上端起托盘,将里面的糕点尽数倒进前襟里,系紧前襟兜好,又啪嗒啪嗒的跑回去。一弯腰,侧着身子半蹲下去。江昊无语的冲江昊比口型“别磨蹭。”江凡仰脸讨好的冲江昊笑,江昊的衣袖擦着他脸颊,江凡隐隐闻到一股清香,不由得抬头又看了江昊一眼。江昊许是受了伤,正在用心支撑,于是双目微阖,薄唇紧闭嘴角微微用力,睫毛轻轻颤抖,江凡发现江昊的鼻梁着实挺直。因为江昊总是黑着副面孔对他,也不觉得江昊怎样好看,现在接触得多了,越看便越觉得这个内弟无论是品相还是气度都属一流。当年江昊刚刚成仙时,江凡欢喜得比自己登了仙阶时还高兴,正值春天花会时节,便带着他为牡丹花神送礼,顺便见见仙界胜会。事过百年,不知道为什么,江凡忽然想到那花神看向江昊时的娇羞表情,不知是怎样一种心思。江凡看江昊时,江昊也在看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呆货,低喝一声“还不快走,磨蹭什么”“噢”江凡立刻钻了出去,心慌不已,又被小看了,也难怪内弟不待见,有的时候江凡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拖油瓶。不一会江昊也钻了出来,避紫晶又完全闭合,好像没有一丝缝隙。“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本事”江凡哑着嗓音问他。江昊拉着江凡的手悄悄的走“嘘”避紫晶就像一个结界,外面是小方厅,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酒楼并不相同,草坯粗躁堆砌的墙壁上粘着一个半人半色的仆役,正是那个送糕点的跑堂。好像一副画般薄薄一片粘在那里,还打着轻轻的鼾声。两人顺着摇摇晃晃的木质楼梯向上,摸索着行走,江昊小声解释“此时龙气最弱,结界防守不严,我也只是试上一试而已。”上了一层楼梯,眼界豁然开朗,纱幔轻舞,格子窗外的景色一如荒郊野外,玉屏峰就立在不远处,清晰可见。这里原本就没有什么五彩楼,夜间所见不过都是幻境,脚下木板间偶尔还夹着几根野草。天光若隐若现,正是太阳未出时。两壁厢里挂着各式各样的人物,好像皮影一样,有拿着酒杯喝酒的客人,有玩耍的小童两手抱着球,有垂头休息的妇人还有挑担的壮汉。一个个微张着嘴闭着眼睛,有流出口液的有呼声震天的。层层纱幔间,隐约有人影晃动。江昊与江凡隐起身形趴伏在一处柜处后面,小心的向那边张望。只见袁九广袖随风飞舞,手里拿着竹杆挑起一副副皮囊晾在墙上,袁福则半靠在塌里,手里捏着个酒杯,两人说笑声隐隐传来。1414、第十四章 碧水潭遇险“明明你是奴才我是主人,这些活计偏偏要我来做。”袁九笑着指责,语音嘶哑却别有一种婉转味道。江凡觉得,袁九的相貌着实好看,在他见过的人里,这皮相,不说千里挑一也是百里挑一的。扭过来身看过来的表情带着种懵懂的天真,一点也不像吃人不眨眼的妖怪。袁九脑后的白色发带衬得他脸色莹白。一瞬间江凡的心抖了一下,几乎以为那眼神是在看向自己。其实袁九视力并不好,越是近天明,眼前物什越是觉得模模糊糊的,袁福的脸也好像大了一圈。打了个呵欠,慢慢抬起的手并没有盖住那张大嘴,连感知都迟钝了不少。“是,辛苦主子了。”袁福依然躺在塌上,嘴动手不动,眼神慵懒姿态闲适。袁九用竹竿来钩袁福,顶端的钩子正套住袁福的衣摆,往回一扯,袁福的衣裳便被掀起大片。清晨风冷,袁福摸了摸肚皮,顺着钩子一扯,将袁九拉至身边,腰九的腰带飘在他脸上,把面孔罩中,虚虚实实中,袁九的眼里袁福的脸就更糊涂了。袁九将腰带扯开,嘻笑着向后退,袁福一扯手腕将人擒到眼皮底下,揭开面纱语气不咸不淡的问袁九“看你面包红润,晚上又去做坏事了”袁九眼光流转调笑依然“怎么可能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去哪里又不是不知道。”袁福呃了一声,仍然不爽。扫了眼墙壁上的那些皮影戏一样的皮囊“既然拘着他们的魂魄还留这副臭皮囊做什么”袁九立刻沉了脸“我喜欢。你又找不自在”“不是说都给我没有魂我要副臭皮囊做什么还有,我数来数去怎么少了一个哪里去了”袁福懒懒的松开手,顺着他肩膀整理衣袖上的皱褶“我怎么知道我只说要护你周全,也没说还要给你当下人,又不是家养的奴才,难不成还要我洗衣、做饭、扛行李、倒夜香”袁九站起身用一起自以为凌厉的主子的目光看他,袁福不为所动,袁九用鞋跟踢塌脚“问你一句答十句,谁用你倒夜香了那个人你真不知道去哪儿了”袁福搂过他的腰手指轻捏调笑“你的夜香我倒是不介意。”袁九最介意别人与他狎昵,之前因为是袁福强自忍耐,现在气火攻心,不由得啪的一声甩了个巴掌拍在袁福脸上“别没大没小的不知道尊卑,平时我惯着你,长脸了是不是死奴才,一天就知道喝,喝晕头了吧”袁福讪讪“你说过英雄不问出处,不应分三六九等。你还说,虽然是奴才,你当我一样是兄弟”袁九沉吟,袁福冷笑“原来你对人对己是两种尺度。”显然是动了气。袁九转了下眼珠,连忙笑着安抚“说两句玩笑话,你还认真了”袁福冷笑“我早就该看透了你的,黑了心肝的家伙”袁九嘿嘿笑着捉了他的手来回摇晃“我不是心烦吗”袁福顺势掐了他的手指,见指缝中有新鲜的人皮,咬牙切齿质问“你真的又去吃人了”“没有。”袁九十指沾着血色。“骗人。”袁福抓起来两只手仔细端详,脸孔瞬间阴冷,捏着袁九手指向后掰去。袁九手腕被钳得死紧,手指向手背处弯曲,等得皱眉,连忙讨饶“不过是一个砍樵的,皮又老又厚,糙得厉害。”袁福手上筋道不松,袁九大怒“袁福,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签了卖身契给我的。”袁福脸上不阴不阳的笑“那就不要总是出去做恶。”“疼疼,袁福你先松开。”“吃了两个都不够嗯还要去找夜食,昨天心情那么好”袁九疼得直哼哼,见袁福软硬不吃,索性发泼“少废话,快点帮我找回我要的东西。你以为我愿意像现在这样”袁福无所谓的松开手“平常你夜食九人,如今只食二三个,我看,没有那个东西挺好,丢了也未尝不可。”袁九正揉搓着手腕,听了这话脸上表情顿时扭曲“袁福,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答应过要为我报仇。”袁福长叹一声“其实有些事,你也太执著了。其实按尊卑来看,那人尊你卑;就功力讲,他上乘,你下乘。东海龙王的太子,你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弃几百年清修不顾,非要走这种偏门。”袁九咬牙切齿“非扒皮噬骨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只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就好,别的事不要管”袁九看了看天际“我要走了,你把这些东西收好,不要弄坏。”袁福瞥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皮囊,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袁九转身之际,袁福叹息“我还以为你会放赵周文一命,”袁九本就是个心大的,如今听了这话才明白袁福闹别扭是因为什么,立刻顿住脚步,脸上晒然,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没有。”袁福的口气显然是生气了。袁九是个实心眼的,袁福说没生气,那就是没生气“那你失望了”袁福被气笑了“就你这水平,我哪里敢有期望算了,你走你的吧。”袁九双手握成拳状“我是想饶他一命的,但是我饿得久了嘛。”又觉得这种解释实在说不过去“袁福,你放心,跟着我这样的主子,早晚会出头的,虽然我现在人在浅滩,早晚会有出息的。”又觉得这话说得着三不着两,还是没解释到点子上,袁九越着急,越是语无伦气,还想安慰他,看了看天际,真的来不及了,“算了,先走。你别多想,我晚上再来。”袁福什么都没说,看着他的背影快速飞掠而过,心底无力的长叹一声。江凡看傻了,刚才这两人的情形,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如果是一男一女,倒像打情骂俏,两个男的,江凡不由得抖落一身鸡皮,真是太不自在了。江昊见江凡有点魔魔怔怔的,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一下,江凡这才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用口型示意“我们快走。”矮子慢慢后撤,江凡四脚着地在地上悄悄爬行,江昊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晌,心里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两人换了另外一条路,去追袁九。袁九跑得匆忙,不隐行踪,江凡与江昊一开始还小心翼翼隐蔽身形,后来见袁九渐去渐远,且只顾赶路两袖翻飞扒开身侧枝叶遮挡,穿林越水,一路上不曾回头顾盼,便放开胆子去追。他们快袁九更快,只见身影飘忽几下绕过几丛参天古树,忽的就不见了踪迹。“袁九在这里消失的,想必附近就有洞空。”江昊与江凡对视一眼后,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分开而行。江凡仔细查探,山凹里崖壁上树丛间,不落一处细细搜索。走来走去忽然发现这条路似曾相识,似乎是昨天曾经走过。侧耳倾听,不远处有哗哗流水声。江凡惊怔的站在原地,不会是有水怪的那个深潭吧江凡胆怯,一时不敢向前,他一天两宿未曾进食,一开始不觉得饿,如今一个人走走停停,时而看见树丛间的野果,腹中便咕咕乱叫,脚下脱力。“找袁九虽然要紧,见到还要再打斗一场。”自己估量一番,顺手摘了几个野桑葚野樱桃,江凡靠坐在树根处休息,就着衣襟里的糕点吃了几口,吃饱喝足,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迹。江凡隐约打起退堂鼓“现在去找那妖怪也未必找得到吧”扯下一块衣襟做成手帕大小,把糕点包在正中间“江昊还没吃饭呢。”系了个紧实,拍了拍又按在胸口。这才喘了一口气,打量四周,忽然耳边隐隐传来呻吟声。江凡毛发倒竖,那声音似乎离他很近,阴气阵阵,似乎就在身后。慢慢别过头,什么都没有,气息犹在。江凡绕着树转了半圈,果然,有一只鬼躺在那里,蜷缩成一团,正是集市上撞过他的那个乞丐鬼。那鬼神色痛苦,近乎昏厥状态,额头上大颗汗水向下滴落,他身上的破布支零破碎,布条之间露出来的肌肤下骨茬森森,胁骨、胸骨与腿骨折断处明显增多。那鬼一边哀哀的呻吟,一边机械的往身上缠布条,只见闭着眼睛咬紧牙,每缠一圈便喘息一晌。每缠一圈,江凡便听到骨骼咔咔做响。那鬼显然是疼得厉害,手上却不见停歇。这种情况江凡曾经见过,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每年死祭时,当年惨相便会一再重演。江凡用手推他肩膀“你怎么了”那鬼本是恶鬼,脸色极不好看,如今像散架一般经受折磨,淌出的汗水将衣服湿透几遍,虚脱得倒是有几分人的样子。乞丐鬼暗叫不好,早就知道鬼魂反噬最苦,今年尤为难熬,咬着牙苦挨神魄也几尽消耗贻尽。昏迷中被人一碰,浑身肌肉立刻紧绷,心惊胆颤着睁眼,好不容易易将焕散眼神对焦,看清是江凡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恩人,救命,求你把我移到背阴处。”江凡抬头看了看天,平日里早该升起的太阳,现如今被淡淡薄雾遮盖,暗淡而又无光。也是这鬼走了运,若是往常,日光一出,百鬼尽消,由不得他再徘徊阴阳两界,从此魂飞魄散,世上再无此人此魂。江凡将手伸到他腋下,拖动着乞丐鬼向树后挪动,江凡气力不大,乞丐鬼又极沉,每移动一寸便听到“嘎啦嘎啦”声响,手中骨架虚弱得好像脱散般。江凡急得额头大汗淋漓“你再忍耐一下。”猫下腰,两手拉住他髋骨处,倒拖到扯到树阴后,那鬼被他拖得散了架,一条大腿和一只胳膊被树根卡住扯了下去,脖子折断,晃晃荡荡的悬在那里。“小心点,就没见过你这么冒失的神仙。去,把我的腿捡回来。”江凡心中歉然,便支使得心甘情愿,颤颠颠的捡了回来替他接上。“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鬼打量自己一身破烂,“算了,反正这身子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多一块肉少一块肉也不打紧。”密林深处,一片榛树叶飘落在地上,正在仔细搜查的江昊动了动耳朵,凝神细听,倒提宝剑向来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