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我是一刻也等不得的,恨不能”他话没说完,可掌心那火热的温度却霎时令陆茉幽明白了过来,方才褪了色的面颊又是浮上红云:“你你”她待控诉,可你了两句也没说出什么,却是忽而想起了她绣的并蒂莲红盖头,明日成亲,可她的盖头终究心底那般遗憾,她入宫前一针一线,将心都绣了进去,只许愿可以蒙着这盖头嫁给简辞,可如今,却只能用外间绣娘所绣的盖头了。简辞看她原本兴致极高,却是忽而又垂落了下去,便又握了握她手,眼看陆茉幽回以一笑却仍旧带着几分不足的样子,他便笑道:“明日一早就要出发,陆夫人今夜恐怕会去寻你交代收拾细软,明日一早我去接你。”陆茉幽应声,抬头看时辰不早,那厢酒宴只怕也将结束,简辞便一把打横抱起了陆茉幽,引得陆茉幽忽而惊笑了一声又旋即用帕子捂住了嘴紧紧勾住了他脖颈,他便笑着往外走去。陆茉幽见梁嬷嬷一家出了房门笑看他们,她愈发羞的将脸埋进了简辞肩颈之中。简辞便一路将她抱出宅子放进马车,又是一路疾驰将人又送进了念心阁卧房的软榻,可将人放上了榻却竟没有起身,陆茉幽不知他要做什么,便羞红着脸不解看他,他一笑,火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如醉了一般问她:“你还没告诉我,明日嫁不嫁我。”眼看她那轻红一径红到了耳根,却还不肯说话,他便垂了头一口衔住了她耳垂,陆茉幽浑身一颤嘶的倒抽一口气伸手便抵在他胸膛,如蚊声轻道:“嫁”“安心等我。”陆茉幽红着脸点头,满眼娇羞并欣喜满足神色,简辞便也躺倒在她身畔将人抱在怀里:“待你睡着了,我再走。”陆茉幽红着脸点头,便缩进了他怀中,像这般入睡他们还从来没有过,可他的怀抱却是这样令她难以离开,本以为会心头雀跃睡不着,可谁知不过一刻钟她便睡了过去。简辞听她清浅呼吸极为平顺,凑唇便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她动了动头睡梦中抿嘴一笑,他小心松了手起身不弄醒她,又掖好了被角方才退出了屋子。一退出就见白萍如心都候在厅里,他便立在那里看了两人一眼,如心回头看了看白萍,随即低头道:“是在小佛堂里,不见了一个红布包裹,姑娘说,是一个绣着并蒂莲的盖头。”简辞眼神猛然一缩,他全然没有料到,竟会是如此的物什。可也仅只怔了一瞬,旋即那嘴角便止不住勾出一丝笑意。她为她的小楼取名叫念心阁,竟是同他三年多前给自己置办的宅子不谋而合用了同个名字,同样的不忘初心,她亲手绣了盖头,绣的并蒂双莲。然而,那盖头却在小佛堂不见了。难怪他来时她是那样的神情,却怕他分心不肯让如心告诉他。也难怪,他说明日就成亲,她欢喜后却露出那样几分不足的神情。简辞那笑不觉便敛了去,周身散出寒冰一般的气息,旋身便下了楼,待出了院子到了草木扶疏掩盖下的后花园,便见隐在暗处的一道身影倏然窜至他身后,躬身行礼。“小佛堂这几日,都是谁去过”那人一五一十将陆茉幽住在小佛堂那几日里去过的人和时辰乃至于留了多久说了什么话都一一禀报,末了,却说了一句:皇后召见陆茉幽到凤仪宫那一日里,午后顾瑾曾去过,在陆茉幽住着的屋里留了半刻钟方才出来,走时,神情古怪。简辞眉头倏然蹙起,旋即冷冷一笑。她想让陆茉幽心里不痛快,她一眼看到这盖头必然知晓是何寓意,故而便窃走了。简辞挥退了那人便脚步不停出了太傅府,竟是一路往皇宫而去。这人曾欠他的,他可以因着自己错看而不计较,可她曾给陆茉幽的伤害,他却一分不能放下。本想着能此番大事过后再去处置,谁知她又迫不及待要令陆茉幽不开心。可那女子却是比她心头肉还要重要,他怎能令她心中有半分不足。这盖头,明日必要盖在她头上,他决然不许陆茉幽和他都在心里留有这样一个遗憾。待得到了长乐宫,简辞到得暗处仔细辨别了一番,认准了顾瑾的宫房。只听窗子咯噔一声轻响,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进了顾瑾的宫房,原本夜浓静谧人人都已酣睡,那黑影一路摸索到这宫房中放置物什的箱柜之处,正待伸手去开,屋中却忽而传来一道女子轻缓又带着几丝得意的声音:“若是我现在呼喊出声,人人见你同我深夜共处一室,那么我们这婚事,想必立时就成了。”第88章顾瑾手中攥着那红布小包裹,一听这屋里有了轻微异动声响,抬眼就瞧见了那从窗子一跃而进的黑影,就止不住的冷笑了起来。尤其这一句话出口,眼看那黑影霎时大惊的顿住了脚步,她只觉着满心里那股痛快恨不能涨满了心,自她从外祖家回来至今几个月里,她始终都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今日可算令她扬眉吐气她死死捏着手里的红布包裹,就好像捏的是陆茉幽的命那般,染着鲜艳蔻丹的青葱纤指恨不能折断,今夜她必要将两个人的婚事落定“阿辞,你是怎样的人如今却要为着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来做贼”那黑影听到贼这个字似是极为不满,身子顿了顿,便转过身来冲着顾瑾坐着的方向看来。顾瑾见他看向自己,便缓缓站起了身子:“我不怪你,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怪你,谁让我就是这样悲苦的人,从幼年时第一眼见你,就认定了你。不管你那时候就和我说只要我愿意,你就认做义妹,还是这九年里不管我怎样四处散播你喜欢我的谣言,你让着我纵容着我,却还是不肯要我,甚至在陆家那女子入京后你对我不管不顾。我纵然做了那许多不堪的事,甚至害了旁人性命,可我所做一切,无不是为得到你。”她低低的说着话,暗夜中仿佛勾着情肠般催动着人心,可偏偏,那个立在黑暗中的昂堂男子,不为所动。顾瑾微微一笑,带着难以掩盖的得意,也似并不在乎简辞到底有无触动,反正现在被她拿捏在手中,只消她张张口,依着她这九年里和简辞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传闻,再加之她的出身,这赐婚旨意只怕天一亮就会从上清殿里发出来。思及此,顾瑾愈发顺畅愉悦。本不过鬼使神差去了小佛堂,谁知一眼就看到了她放在枕边的红布包,解开一看竟是这样令她觉着扎眼的红盖头并蒂双莲想的倒美即便顾瑾再觉着不痛快,可却也难以否认简辞对陆茉幽的看重,若是她将陆茉幽这东西拿了去,依着简辞的本事,不消几下就能查出是她,还怕他不来么只要他来,就别再想容易脱身。顾瑾就这般自顾自想着,一双丹凤眼便这样盯着那身影不住的浅笑。可那人见她半晌都不再说话,似等的不耐烦,转身便要往外走,顾瑾一看心下一惊便急急低叫:“你敢动我就喊了这宫里守卫如何你比我自是更加清楚,即便拦不住你,可只消认清是你,你纵是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了”这一句果然管用,那人再度顿了身子,顾瑾却是再不敢拖延,赶忙回身拔了火折子点亮了蜡烛,待端着烛台再回过身来,便听那人携着嘲讽笑意淡淡道:“你喊吧。”顾瑾闻言蹙眉抬眼,只是光亮所到处照亮了那人面容,她倏然倒抽一口冷气连着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桌上方才站住,惊魂未定厉声质问:“你是谁”那人却是挑眉戏谑:“不知道我是谁,你还一再强留我我不过来取些东西,是你把我拦住说三道四没完没了。在下是君子,少不得耐着性子等你说完,好容易等你不说了,我要走,你还是不许,倒是不知这位姑娘你究竟意欲何为”“你你你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这是我的宫房你夜半三更私闯宫廷贵女宫房,我只消一喊就能招来护卫你这刺客便万别想脱身了”顾瑾万分惊骇却又气急败坏的低喊,戒备且恨毒的眼神令那人愈发觉着好笑:“刺客那你倒是叫护卫啊”那人似乎愈发兴起,竟是又转回了身子往顾瑾走去了几步,顾瑾犹如惊弓之鸟般扶着桌沿不住后退:“你别过来”那人虽是嘴角噙着一丝邪笑,可却一眼看到了顾瑾手中攥着一个红布包,便三步并两步走到顾瑾身前,顾瑾死死咬住嘴唇满眼惊恐却不敢发出声响,那人一把从她手中拽出了红布包,正待拿住就走,却忽然眉头一挑伸手便解了这布包。果然,只是一个红布包,一个空的红布包。“东西呢”他扬着那散开的红布包回头问顾瑾,顾瑾一怔可霎时便明白了这忽然出现毁了她计划的陌生人竟就是为了陆茉幽的红盖头来的她目光怨毒死死看向那人,那人原本皱眉,见她这般神情便不免嗤笑:“做贼的嘲笑旁人是贼你不喊人了么不如我喊吧,待把人都引来,我只说是你喊我来的,否则这窗子怎的就给我留了缝儿”顾瑾惊骇瞪大眼,此刻恨不能咬碎银牙,她算计的严丝合缝,却着实没料到竟会如此无耻的出现这样一个人。此刻不管谁发出声响,只要惊动了人,让旁人瞧见夜半时分她的宫房里有个男人,她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彼时莫说嫁给简辞做十一皇子妃,只怕从此便会被人诟病成了一个无耻女子。即便万般不敢,顾瑾仍旧挪到榻旁一手摸到枕下抽出了那块红盖头,扬手便丢了过去,那人伸手一接,厌恶的眼神待转过去看盖头时,眉眼便柔和了下去。他笑了笑将盖头折了整齐又用红布包住,转身要走。顾瑾松了一口气,可这气才出得一半,却见那人忽而一回头,带着轻鄙神情:“本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可也真是忍耐不住,怎么你觊觎旁人的东西,旁人不给,就是欠了你这道理恐怕同谁也说不通吧如姑娘这般不懂廉耻的女子,在下此生当真唯见姑娘一人。”他如说笑话般风轻云淡,顾瑾却霎时只觉着一口气憋在了喉间上下不得,直将整张脸都涨了一个通红火烫,却只死死咬着牙瞪着那人,手颤的攥着烛台都令这屋里的光不住摇晃。那人却看也不再看顾瑾一眼,一撑窗台便跃出了屋,左右一看原本该在此处等他的人竟没了踪影,便皱了皱鼻子三两下纵跃消失在了阴暗处。一路出得皇宫,便往念心苑而去,待回到念心苑最里的院子时,只见偏厢书房还亮着烛火,他推门进去,只见简辞正坐在书案后自在的看着书,他撇了撇嘴:“主子。”“嗯。”简辞应了一声却没从书里抬出眼来,只伸了手,他便将红布小包放在了简辞手上,简辞直接攥着拿了回来,那人交了东西便退了出去。简辞自是知晓顾瑾打了什么主意,紧要关头不愿再为这人的龌龊心思引出变故,故而临近入门,却换了悬刃进去。这厢悬刃刚出了门,却见另一人正迈步往书房走来,两人四目相对一瞬,冰冷而疏离。悬刃脚步未停离去,那人便径直进了书房。简辞仍旧看着书,听到脚步声便淡淡道:“明日一早你到陆家去,带着你那队人乔庄陆家下人车夫,天一亮便护着陆家人出城往荆南回。”那人听了简辞如此吩咐便是一怔,随即面上便带出些微抵触,虽并未直接说,却仍是闷闷回了一句:“属下即便眼下不得主子信任,可属下的职责也是帮护主子而已。”简辞目光略从书上移开一分,冷冷看了眼桌前的惊刃,可却难得没有再说赶他的话,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论如何,要留活口,我要供词。”惊刃又是一怔,可旋即便明白了简辞话中意味,霎时满面惊喜,声如洪钟便应了一声是,与适才截然相反的姿态极为高昂的退了出去。陆家人是不能留在上京了,却又不能真就离了上京往荆南回。若遇伏击,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瞒天过海,让人人都亲眼所见陆家人回荆南了,可其实,陆家人还在上京。他解了手中的红布包裹,小心将那块红盖头拿了出来铺平在桌上,鲜红的布上,金边构着渐次粉白的花,墨绿的杆,茎秆一支,花开两朵,同心、同根、同福、同生简辞清浅一笑,神情如化不开的水。他转身进了书房暖阁,不过歇了一个时辰,天将亮的时候便又动身匆匆赶往太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