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就这种程度,还不够啊。情况好像骤然对调,叶紫去练武场亦或御花园的时候,总会遇见留白,他并不会打扰,通常只是安安静静在旁看着,偶尔出手和她过上几招,或是上前来说两句话。叶紫一直生疏有礼,却也并不会恼怒,对待他与对待她其余的师傅们相差无二,只是更冷漠上几分。“阿紫,你预备一辈子不再理我了吗”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大半个月,留白心中无奈的同时,愈发慌乱恐惧了起来。他从来没有问问自己,如果叶紫不是生气了使性子呢,如果她真是决定放手不准备回头了呢,如果她真的不要自己了,那他该怎么办已经被她的温暖一点点融化的心,该怎么恢复成当初的形状当已经习惯了那种温暖之后,一旦失去,好像空虚得让人难以忍受。他这些日子以来,一闭上眼,就可以回忆起叶紫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还好有你接住了我,不然就完蛋啦”的样子,她垂着眼帘唤他“白督史”时过分冷淡的表情,每一句话的语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似乎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个傻丫头,谁说他不需要她的,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的喜怒哀乐也早已牵动在她身上了啊只不过,他从来不曾明显表现出来罢了。他很想跟她解释,针对叶紫跟他坦白时说的话,一句话一句话地反驳给她听。但是每次正准备开口,叶紫那满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抗拒和厌恶的表情,就能噎得他说不出话来。留白又一次走进女皇的御书房,里面除了她还有旁人,谈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猛地一愣,脚步顿在了原地。“见过魏丞相的公子了阿紫觉得他如何,可配得上做你的正夫”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里骤然坠入了冰窖,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每个方向袭来,留白身体僵硬得迈不动步子,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算是一代才子。”叶紫低着头,语气淡淡的,明明是人生大事,却丝毫不曾在意的模样。“本皇就你一个女儿,这皇位也是迟早要传给你的。魏祺清不仅文武双全、仪表堂堂,最重要的是他母亲一直对本皇忠心耿耿,你纳他为夫,以后登上皇位,便能有人在一旁帮衬着你”叶青岚还欲说更多的理由来证明她给叶紫安排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婚事,叶紫就已经略显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任凭母皇安排,阿紫没有异议。”叶青岚顿时愉悦起来,大笑了几声,“倒是也不急,除开他,整个凌国还有不少青年才俊任阿紫挑选。母皇并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你看中了谁,只需直接同我说,即使他声名不显、家事寒微,只要我们阿紫情愿,母皇定会力排众议、帮你纳他为夫。”叶紫扯了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母皇安排吧,不管是谁,对我来说都并无区别。”“在这种事情上面,阿紫可不能害羞啊。你还过半月就满十五了,如果你当真没有异议,那本皇就直接在你的生辰宴会上下旨赐婚了。”“嗯。”叶紫点了点头,“如果没别的事,阿紫先告退了。”她起身躬身行礼,退了出来。刚一转角,就撞见了面色阴沉的留白,她微微顿了顿身子,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前走。越过他的肩膀,才只走了一步,手腕便被牢牢握住。转过身,留白五指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微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白督史怎么了,有事吗”叶紫错开了眼,并不看他。留白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要娶旁人”“与你何干”叶紫的表情越发淡漠起来,她盯着留白握住她手腕的手指,“白督史还是放手吧,母皇就在里头呢”他抬起头,直直望着叶紫的眼睛,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似乎一触即破,却依旧重复着这一句。“你要娶旁人”叶紫不知怎么的就隐隐带了怒气,“是。我要娶旁人,白督史有什么意见吗”“阿紫,怎么了”叶青岚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有些疑惑地发问。叶紫立马收敛了表情,提高声音答道:“无事,白督史来了。”她微微挣了挣手腕,却发现他握得更紧,只好压低了声音,“还不放手。”“留白”叶青岚每次在御书房都会屏退下人,此时也只能亲自起身,朝这个方向走来。叶紫难免紧张起来,一把挣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三两步出了房门。“你刚才跟阿紫说什么呢”叶青岚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目光微闪。留白脸色苍白,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脑海似乎被狠狠打了一锤,思绪异样混乱。“留白”叶青岚的表情越发不悦。他却好似丝毫没有听到她的话,如雕塑一般站在那儿,片刻后,他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朝门外跑去,瞬间便没了身影。叶青岚愣愣在原地站着,眼睛一点一点红了,她狠狠捏着拳头,半晌后,冷冷轻笑了一声。“果然如此。”留白很快就追赶上了叶紫,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表情依旧平静冷淡,“不许娶旁人。”叶紫冷冷地看着他,闻言讥笑一声,“为什么”“因为”他的目光深邃如海,“我要嫁你。”她似乎是微愣了片刻,而后笑容越发讥讽,“白督史,已经晚了。你不用觉得自己欠我什么,也不需要再用一个十五年来偿还我的救命之恩。我们各自安好,便已足够了。”叶紫转身欲走,却被他带的一顿,她顿时恼怒起来,“你好好保护母皇吧,为何又要来招惹我,这样很好玩吗”留白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你说过,等你成了皇上,也要把我立为正君,天天宠着我。”叶紫的眼神泛起波澜,她垂下眼,轻轻一笑,“我也说过,从今往后,不再喜欢你了。”“你不遵守承诺。”留白就像没听到她的回答似的,只一味固执着她那句笑语。“够了。”她再次重重把他的手甩开,“不喜欢你了,你才终于觉得宝贝了。我生平最讨厌这种人。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总会有人在你身后默默守着你,平日里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冷落她,然后转身给她一个拥抱,就可以至此获得圆满。你觉得可能吗我说了,你不用觉得对我觉得抱歉,也不用以这种方式补偿。十五年期限已经满了吧,不管你要做母皇的正君,还是要离开皇宫云游四海,都与我无关,祝你以后的岁月里安康喜乐,你我至此再不相干。”留白这次没有再拉住她的手,他微曲着手指,像是握着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叶紫的背影,眼底弥漫着一层迷蒙的雾气。像是什么东西狠狠从生命里抽离,至此迷茫而不知归途。怎么办呢,那个他一个摸头就能重新笑起来的女孩,好像再也不见了。留白只觉得内心一片空旷,不知哪里来的风在心口吹得呼呼作响,飘荡着一阵一阵寂寥的回音。他低头看着腰间坠着的那块玉佩,把它拿在了手里,轻轻摩挲着,像抚摸着情人娇嫩的脸庞。片刻,他抬起头,手指猛地握紧。第89章 高领之花型男主十四“公主,这是今日白督史送来的。”叶紫接过白兰手里的纸鸢,并不说话,静静地看了许久,而后放在了一边。“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白兰有些游移不定,最后还是一咬牙问了出来,“公主当真要跟魏公子成亲吗”“怎么”“我只是觉得,公主不应该因为赌气而罔顾了自己的幸福。”在留白第一天给叶紫送东西的时候,白兰还嗤之以鼻,担心公主会不会被他一点小把戏给骗了去,轻易就原谅了这人。却不曾料到,到最后,公主依旧是那般铁石心肠,她却已经有些不忍了。总觉得,留白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更苍凉幽深。叶紫轻轻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我有分寸。”她早已与魏褀清坦白,而后决定配合做戏,一个为了谋取别人的心,一个为了抵抗注定要被嫁出去的命运,各有所求,互不相欠。她当然不可能当真娶了旁人,而等她违背婚约之后,被公主退了亲的魏家公子,到可以借着这个名义永生不嫁。吴川那边计算的任务进度其实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叶紫思量着分寸和时机,倒是真想看看能把留白这个原本高冷至极的人逼到什么程度。叶紫的生辰宴席很快就到了,她暗自环顾了一圈,却不曾看到留白的身影,顿时眉头微蹙,隐隐有些不安。叶青岚可是说过会在今天下旨赐婚的,留白除了这几日每日给她送样东西之外,也不曾现身与她说些什么,如今更是未曾出席,难道是打算放弃了吗她思量着这种情况情况的可能性,脑海里演算着应对的方法。叶青岚今日好像高兴得很,与众大臣举杯推盏,言笑晏晏,好不乐哉。叶紫作为今儿个寿辰的主人公,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坐着,眼底带着那么几分漫不经心。好半天,女皇可算是讲到了正题。她豪爽一笑,“叶紫过了今日,也已经十五了,自是该担起她该担的职责了。再次,本皇正式立叶紫为凌国太女”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皇身上,顺带着笑着瞥一眼她身旁神情淡漠的叶紫,凌国除了叶紫这个公主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君生的儿子,对于今天这个结果大家都早有了准备。叶紫微低着头,并不过分高兴。上头叶青岚已经讲到了她的婚事上,“魏家公子魏褀清,才华横溢,知书识理”就在这个时候,白兰走到了叶紫身旁,躬身低声说道:“公主,白督史让人送了张纸筏过来,还说让您尽快观看,以免悔恨难追。”“威胁我”叶紫的表情有些不悦,却还是依言不动声色地在案底打开了纸筏,只是瞬间,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嘴唇不停地颤抖起来。她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张薄纸,怒不可遏道:“这个疯子。”她这边的响动太大,叶青岚原本正开口询问魏褀清是否愿意做叶紫的正夫,他上前来刚刚行完礼,还不曾回答,就被叶紫一声旁若无人地怒呵打断。“阿紫”叶青岚皱了皱眉,尽量保持着语气的温和,“你是高兴傻了吗人家还不曾回话呢,你倒是瞎嚷嚷起来了。”叶紫此时满脑子里都是纸上那短短的几句话,哪有心思在这儿同他们虚与委蛇,只狠狠捏住那张薄纸,话说得又直又急,“母皇的赐婚,请恕女儿不能遵命,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不想娶魏褀清为夫,即使是侍君也不行。”她本身是不欲把话说得这般不留余地的,只是魏褀清想要这样,她便也就这样配合着就是了。说话这句话,她丢下叶青岚和满朝的大臣,转身急急离开了此地。湖心亭里,留白如松柏般站得笔直,他双手搭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人似风景美似画。可是让人骇然的是,他右手脉搏处有一道狭长的口子,深得几乎见骨,正往外汩汩流着鲜血,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落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阵小小的涟漪,而他却浑然未觉。不,并不是浑然未觉,就在离他伤口三寸的地方,还扎着一枚银针,能使血液不那么凶猛地流出。他的目光比平日还要更平静两分,博弈失败的结果就是死亡,他却依旧坦然如初。在这十五年里,留白问过自己很多次,一旦到达他承诺的期限,离了这永远都只看得到一方天空的皇宫,他又该去做什么呢七岁之前,他的生活平静无忧,七岁之后,他咬着牙不肯再流一滴眼泪,活下去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后来报了仇,就只能拿着母亲的玉佩,一遍遍回想着她说想亲眼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话,才能强迫自己留在这个无趣又冰冷的世界。后来的十五年期限,也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又一个责任和借口吧。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该有些事情做,有些人舍不得。而当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的时候,死亡与否,便就成了那么无关痛痒的几个字眼,甚至不值得他去瞥上一眼。那么,阿紫,你会来留住我吗来留住我吧,好不好我都不曾学会自爱,如果连你都不再爱我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事情需要我做,没有人舍我不得,就也没了丝毫值得眷恋的温暖了。留白用另一只手轻抚上胸口,感受着胸腔里那阵连绵不绝的痛渐渐麻木平息,浑身开始酸软无力,他依旧直直地站着,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视线看着自己的手腕,鲜血一滴滴坠入河中,叮咚的水声奏成悦耳的音符,倒是好听的很。生命力一点点从他体内流逝,刚开始的痛苦变为一片死寂再变成坦然和平静。到最后他心里想得竟然是,早知道她不会来,便不该派人给她递那张纸筏了,把那丫头的十五岁生辰沾染上人命,倒是让人愧疚得很。只愿多年后她想起来,不要只留下一段